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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薄命
距离春节不过十来天的时候,蚂蚱对青海说,公司可能不会放假,因为越是年尾生意越是火爆,老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你要好好思量一番啊。青海就挠挠头皮说: “这还真是一个问题,如果不回去过年的话,家里人不知会怎么想。你知道,我爸我妈都挺传统的。他们最注重逢年过节全家团圆啥的。” “不妨告诉你,”蚂蚱一本正经,“春节假期那几天的工资是平日的三倍还多,一天就能拿上百十来块,你好好想一想罢。” “我还真得权衡一下。”青海说。 青海决定不回家过年了。青海想,这年也没啥好过的,虽说三百六十五天才能过上一次,可从小到大也过了十九次了,按说早该过腻了,并且一年比一年的没有新鲜感,似乎每一年都是上一年的复制,无非是走亲串友、你来我往的穷应酬,而真正意义上的亲情或交情不是这样“应”出来的,送礼的多少也并不代表情意的深浅。青海是乏味了。他回想这一年可真是自己的多事之秋,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高考失利、学生时代结束、踏入社会、恋爱、工作,吃了不少苦头,也尝了很多甜头。人是黑瘦了许多,可也成熟了许多。总的来说,这一年还算不虚此行。 一日大哥进城闲逛,玩得累了,就顺路来到地中海酒店看望青海,青海见着是大哥,也很激动,给马经理请了半天假,拉着他下了一家拉面馆。坐定之后,青海陈述了自己的不回家过年的想法,末了说: “有我没我你们还不一样是过,今年我不打算回去了。” 大哥表示强烈反对:“不成,绝对不成!若说于咱妈,她不气疯了才怪!这种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早点和我商量。” 青海有些气急了:“噫!这事儿还消与你商量,你只需把我的话儿传去便是,其它的不用你管。咱妈那儿,以后我会瞅机会给她解释的!” 大哥也生气了,说:“你这是想干啥呀,你不想回家过年,是因为要多挣一点钱还是别的什么?你给哥说说。” “我一是想多挣些钱,二是想多挣些钱,三是想多挣些钱,我都是为了钱,我这样回答,你满意了吧?”青海像头暴怒的狮子。 “青海你没病吧,你这人怎么变得如此不可理喻?走,现在就跟我回去,我看你是病得不轻了,我找西村的马神仙为你驱驱魔!”大哥探手就要来拉青海。 “大哥!”青海锐叫一声,拿手用力在桌上一拍,“我决定了的事儿,谁也改变不了的!”掏钱把账付了,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青河不能理解弟弟的行为,回到家里是思虑再三,最后自己掴了自己一巴掌,将事情与母亲说了。母亲听了之后,却并不怎样反对,说: “不回来便不回来罢,郑家缺了他一个,天也不会塌下来。” 青河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孙田田在这所咙哑学校执教也快两年多了,她是打心眼里热爱自己的这份工作的,不为别的什么,只为自己也是一名咙哑人。当然,在她的内心深处,是潜伏着莫大的悲哀和埋怨的,她无法接受父母亲友都是健全人而独她是残疾人这一事实——不过这也是以前的心理了,现在正在渐渐消除它。她时常自卑,为她的耳朵和嘴巴,它们失去了应有的功能。尽管她是生就了一副天仙般美丽的面孔,尽管她跳舞跳得曼妙多姿。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当然渴望能够得到一份属于自己的浪漫的爱情,而她从来都是认为,女人是为爱情而活的。她也是,这世上如果不存在了青河,她活着实在是没有多少乐趣和意义可言。 她认识了青河,也是一个必然中的偶然。或许是老天注定的罢,那天她去往学校领取毕业证书,不幸路上堵车了,她蹬着自行车左冲右突,是为了赶时间,却糊里糊涂地闯了红灯,一名交警就登记了她的名姓,并责令交出五十元罚款。她本没带钱,想向交警说明情况,却咿咿呀呀地讲个不清,若得交警急了,骂道: “你他妈跟我装哑巴是吧?” 这话正戳了她的伤口,她委屈地哭了起来。正巧青河进城卖瓜,这一幕恰好被他看到,他不能容忍以强欺弱这种事情的,他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般挺身而出前去解围。替女孩子交了罚款,又和交警理论了一通,直至那交警亲口向女孩道歉才肯罢休。而过程中女孩始终一言不发,只是慢民停止了抽泣,立在一旁,睁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静静看着。他问女孩说: “你要去哪里啊,我送你一程。” 女孩还是不说话,却两手扬起,反复变化着,做起手势来。他才知道,这是一个失去了说话的权利的女孩子。他又问她: “你能听懂我说的什么吗?” 女孩使劲地点了点头。他兴奋极了,他一路护送着女孩到了学校,领取了她的毕业证书。她就是这样遇着了青河,爱上了青河。她和青河恋爱了。她知道双方的家长定然反对他们的往来,但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喜欢着青河,甚至甘愿为他献上自己的青春、自己的生命。母亲是那种爱女儿胜过爱自己的女人,她是不能接受女儿爱上一个贫困清苦的农村青年,进而嫁给这样一个人。因她们毕竟是镇子上的人,有店有房,吃喝不愁。母亲无疑是一个神经质般的人,她想。 她知道青河也在艰苦地做着他父母的工作,她时时为青河祈祷着,她希望事情能够顺顺当当地搞定下来,因为这样,她和他都会为着他们的将来美好生活的可能性而开怀一笑,他们都会有种胜利般地喜悦。她是打算破釜沉舟的,到时候万一母亲还是那么地固执己见的话,她只能忠孝不能两全、先斩后奏了。她把为情而死的朱丽叶和崔莺莺当作自己的精神偶像,不成功便成仁,她是准备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而付出血的代价的。 她和青河已经商定,来年的二月初二是个好日子,他们决心在那一天结为连理。而如今所有的痛苦与煎熬,其实都是为了争取那一天的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