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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星(12)
我一个人孤苦地在农村活着,我父母亲人们完全不知情,或许他们只知道我的车祸,却怎么也寻找不到我的人。我想,他们一定都急坏了罢。但我走不出这块沼泽地,胡萝卜派了打手看守我,不准我出门半步,否则就招来一阵毒打。可他们又不让我死,好吃好喝地供着,真不知道他们在捣什么鬼。 两个打手都是那种黑帮电影里的形象,他们每天早上都会读一段报纸给我听,于是我渐渐知晓了一些事情。比如陈六子暴料我之前演过的一部电影,说我演的角色是间谍,并且是给日本人提供情报的,因此说我是个十足的汉奸,不爱国。这条消息立马成为时下国人最为关注的话题,各界人士见仁见智,对我评头论足,但较为统一的说法是,康永乐不是个爱国主义者,他应受到上帝的惩罚。并且我所参演过的全部电影都遭到了禁令,不许公开播映——我跌了个大跟头。 一天,胡萝卜出现在我面前。他的脸上写着幸灾乐祸的表情。 我说,你不配来见我。 胡萝卜说,别嚣张,我也没办法,世事变幻无常啊。 我说,我的身败名裂,全是拜你所赐。 胡萝卜说,谁让你开车撞死了人。我关你起来,也是为你好,你可知道,警察们早发了通缉令,正满天下找你呢! 我说,你为什么不保我,你的财产,有一半是我为你赚的。 胡萝卜说,我承认,我有点私心的。长江浪推前浪嘛,你过气了。 我说,我没过气,在大陆,我是最红的。 胡萝卜说,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外面所有人都在骂你,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在这穷乡僻壤老实呆着罢,不然,小命难保啊。 我说,我都一条腿了,你还这样说。 胡萝卜说,你两条腿都没了,我也会这么说。你对我来说已是无用,我还要你何用! 我说,妈的,有种杀了我,老子眉头皱一下就不姓康。 胡萝卜说,我不杀你,杀人是犯法的,我是文化人,不是黑社会。 胡萝卜得意忘形地走掉之后,我像当年的张学良一样过起了禁闭的生活。自此我才懂得,自由对于一个人是多么地重要。很久之后,我变得心灰意冷,不再对未来充满遐想。很久很久之后,我变得自暴自弃,成了个热爱自虐的人。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南仁把我救出了黑屋,让我重获了自由。 南仁为我施了易容术,这天我们于五马镇上的一个小酒馆里喝酒,是临窗的一个座位,窗外正飘着鹅毛般地大雪,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么? 南仁泯了口酒说,兄弟,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得学会坚强啊。 我说,左腿都没了,怎么坚强啊。 南仁说,你不还有右腿么。再说了,坐轮椅可以当作家么,张海迪、史铁生们,跟你现在没啥区别么。 我说,你不懂,这打击对我而言,实在太大了。 南仁说,不要丧气,你的父母都安好,胡萝卜不会找到他们的,放心。 我说,谢谢南哥了。 南仁说,不用,你要记住,只要一心向善,总会得到善报的。 我说,我不相信。 南仁说,是么,你往身后看。 我扭头看身后,一个相貌清秀身材挺拔的女人手持酒壶立在那儿,似乎是准备为我上酒。我仔细看女人,感觉有些面熟,却完全记不起来相关的往事。 我说,老板娘,你来了。 女人说,乐哥,我来了。 我顿时目瞪口呆,回忆在一瞬间拉到十几年前,她,不会是她吧? 女人说,乐哥,忘了,我是金花啊。 我说,怎么可能,你—— 金花说,十三年前,我是胖得不行,并且嫁给了大苏。大苏是个骗子,他说他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可自你那天走后,他也消失了。我一时悲痛欲绝,发誓从此不再相信任何男人,我的食欲从此淡了,身体也逐渐消瘦起来,到了今天,就成了这样。三年前,我开了这家酒馆,我始终在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我说,我康永乐对不住你,我是罪有应得,老天啊,我让一头撞死算了。 南仁这时哈哈笑了,站起来说,二位珍重,南某告辞。 金花说,南哥留步。 南仁说,什么? 金花说,南哥可否做个主婚人,如果乐哥不嫌弃,我今日愿在此与乐哥结为妇妻,举案齐眉,生死共赴! 南仁说,哈,好事,好事,君子成人之美啊。 我激动地说,金花,这一切不会是真的吧。 金花说,是真的,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好久了。 金花搀我起来,我们深情互视,然后向着窗外的飞雪,准备行跪拜之礼。这时突然听到南仁说,不行,你们不能结为夫妻! 我问,为何? 南仁说,我本是乾坤老人派来点化于你的,而你现在的这个梦境已到了苏醒之日,康永乐,醒醒吧! 说时,袖口中飞出一根棒子来,正是我一直携带于身的乾坤棒,棒子朝我击来的时候,突然变长变粗,竟要至我于死地。毫无反抗之力的我不知如何招架,只一下,一小下下,我就不省了人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