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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谁把误会解释开
许德孝其实不擅经营,从北京叫来两个朋友,勉强撑着,折腾了一阵,见有赔无赚,便又请了一家管理公司来接管。人家接管了他又不放心,晃来晃去,指手画脚,逼得管理公司无奈撤了人,他重又接手经营。这么着闹了几闹,把个新开张的娱乐城弄得一塌糊涂,内忧外患,一屁股烂帐,财务上的欠条用纸箱封了一箱又一箱,资金周转越来越不灵,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生意不好,许德孝脾气却见长了,几番周折,以三层楼抵押,贷了些款,勉以为继。 许德孝这个青年,做事儿一向欠厚道,总想画个圈儿,哄得别人往里跳,可到头来,哪一回不是以演砸收场?哪一回玩儿的不是自己?就像他雇佣的这批厨子,先每人收了三千到五千不等的押金,每到盈月,工资却从不给人家开满,再往那三千五千里押上一部分,美其名为加强管理,若厨子们丢失了他的东西、偷吃私拿、菜没做好、得罪了客人,全都从押金中抵扣。厨子们是何等人物?走南闯北,一身手艺,到哪儿还愁一口饭吃?所以三三两两,不断起来造反,走马灯似的被许德孝换了一拨又一拨,搞的人心惶惶,饭菜全无特色,客人越来越少。 有个叫长圆的地方,盛出厨师,号称厨师之乡。许多穷人家的小子,养到十二、三岁,便跟上师傅,出外谋生;到二、三十岁,已颇多磨砺,早已练得艺高人胆大,自己便慢慢做起厨师长兼大厨,带了一帮厨子,到各大饭店去找活儿,揽生意,还包厨。 什么叫“包厨”?这跟“包地”、“包工”差不多,也就是他把你老板这块整个厨子里的事给包了。但包厨的向来多不包料,出人力,不出财力。你只要给他一个合适的价钱即可。那时候,一个好大厨,月薪一般在二万元上下,再加上副厨、配菜的、雕花的、红案白案一干人等,这一月下来,光厨上人员的开支,少则三五万,多则十来万或更多,视饭店规模不等而不等。 却说有位颇有些本事的长圆师傅,带了一帮师兄师弟还有几个徒儿,到许德孝这儿来揽活儿。许德孝一看这师傅年轻精干,心想也许比那些老油条厨子好对付些,接待面洽了两回,就商定了价钱,简单签了个合作协议,留用了这一帮厨子。 这班厨子干了一个月,除了混了个肚儿圆,几乎没有挣到手什么钱,却也忍了。第二月,打听得许德孝的德性,再看看眼前情势,便知晓了他做人不太地道。长圆师傅想了一想,便与一帮人等计谋好了,要找机会给这许小老板点颜色看看,然后抬腿走人。厨子们干得是操刀的营生,做事情干巴利落脆,一向不会一错再错,揣着明白装糊涂,拖泥带水熬日月。 这日许德孝好不容易拉来一单大生意:附近某企业要在他这儿摆几十桌,开张志禧。这可是他许德孝开张以来最大的一单生意,他立刻紧张起来,急急慌慌,指挥一番,终于将一切准备停当,只等第二天,热热闹闹,大赚一笔。 第二天,许德孝比往常习惯的十点钟,提前了一个小时到娱乐城去上班。他一进门,就看到大堂内吵吵闹闹,一片喧哗。原来那包厨的长圆师傅,瞅准了这个时机,携裹了厨房内所有能拿走的东西,带着师兄师弟和几个徒儿,早已溜之大吉,连一袋味精都没给他留下。 客人们吵闹一番,骂骂咧咧地四散了。许德孝好梦乍醒,生意一落到底,自此一蹶不振,恶名四散,彻底垮了下来。 许德孝一败涂地,回到他娘膝下,痛哭一回,大睡三天,从此闭门不出,一任须发漫长、青春流逝,精气神溃散。 姐姐美兰在燕城时,市里给的那套房子,多是她积极性极高地去打扫照料,偶尔也会住上一晚或全家人在此聚聚。姐姐走后,就轮到坤兰了。坤兰极少去看那房子,一来是忙,二来去了房大人少,格外寂寥,不免惹得伤感,再次想起母女三人,刚刚团圆,却又天涯海角,不得不分开,更堪怜自己,没有爱侣相偕,若一只孤燕般,兀自剪着风雨,飞来飞往,青春空付,心下好不苦恼凄凉。 人常说“户枢不蠹“,房子越不住人,老化的越快。万一母亲与姐姐哪天归来,让她们住进一坐老化了的房子里,自己心下何忍!燕坤兰打开了所有的窗子,让房子呼吸透气。 绣帷飘动,佳人独立,渐渐黄昏。 此刻最宜相思。 燕坤兰极目豪苑,那些各式风格的别墅小楼静静地伫立在澄静又安静的天空下,那些绿地上的青草和繁花,也仿佛连连地打着呵欠,想要懒懒地睡去一样。她的心,疲倦又惆怅。 燕坤兰掏出手机,犹豫再三,想着是否该拨通普春晖的号码。 说起来,她们母女能够团聚,她的事业能够做到今天如此的芝麻开花一般,全托仗了普春晖的鼎立相助,若不是春晖在纽约奇遇申晓盟,她母女想要骨肉相聚,还不知要拖到何日、经多少周折。可直到此时,自己还没对他说过一个谢字。 是不用说吗? 为什么不用说? 她常常想象,春晖是怎么生活的?他都在干些什么?他怎样工作的?怎样和洪小蓓过日子的?他幸福吗? 坤兰胡思乱想着,下意识地拨着春晖的手机号。 她忽然连忙地按了清除键。 祝他幸福吧!祝他幸福吧! 不要再参与到他的生活里去,是的,他是别人的男人了。 坤兰颓然地坐了下去。 夜来了,风也撩拨着。 坤兰驾车直奔海边。 海岸线那么长,长得像没有尽头的思念。 坤兰心不在焉地开着车,慢慢地行驶着。 海风吹过来,吹乱了坤兰的头发。 坤兰站在海边,望着大海。 夜已经笼罩了。 一个人向她走来了,是春晖。 “坤兰。”耳边传来轻轻的呼唤。 是做梦吗?坤兰回头,不由讶然:“春晖?” “我回来,看我母亲。” “……哦……”坤兰如梦方醒,问:“她老人家好吗?” “很好。” “洪……小蓓,她好吗?” “好。” 两人再不说话,默默地望着大海。 他们都知道,有许多迷,到了解开的时候。春晖先开口,说了他的秘密。 夜渐深了。 坤兰讶然了,愣住了,不由地握了春晖的手,急切地问:“你还在吸毒吗?” 春晖摇头,说:“你原谅我了吗?” 坤兰拼命点头。 春晖缩紧了肩膀,说:“兰姐,到车里去吧,外面太冷了。” 坤兰连忙拉着春晖,进了车子,关上车门,打开暖气,问:“好一点吗?”春晖点头。 俩个人又不再说话。 好久。 春晖说:“就这样,浑浑噩噩了几年。后来,在洪小蓓他叔叔——洪老板的帮助下,我和小蓓戒了毒。我想,再也没有可能和你在一起了,两年前,就和洪小蓓结了婚。” 坤兰无力地一笑,说:“你知道是谁在害你吗?” “猜测过,还不能确定。” “是我的丈夫许大来,肯定是他。” 再次沉默。 坤兰慢慢地讲了自己的故事。 春晖万分心疼。 天,就要亮了。海开始涨潮。 “坤兰,你一定要幸福。” “你也是。” “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你也是,春晖,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坤兰哭了,春晖也哭着。 春晖说:“走吧,要涨潮了。” 涨潮吧涨潮吧涨潮吧,不能同生,就同死吧。 坤兰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呐喊。但是,不能那样做,不能。 坤兰流着泪,扶着方向盘,慢慢驶离了海岸。 去向许大来兴师问罪吗?还有什么意义? 坤兰去了监狱,她想得到一个准确的回答。在接待室,面对邵祖阁,她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邵祖阁也很讶然,坤兰怎么会来看他? 坤兰平静了下来,说:“我来看看你。” “谢谢。”邵祖阁看着坤兰,猜测着她的来意。 两人再也没有话可说。 过了一会儿,邵祖阁说:“我在这里天天好好学习,努力改造,想通了许多道理。我想,我或许能弄出一部著作来。” “但愿吧。” “我努力改造,争取能提前出去。” “嗯。” “你放心,我出去之后,再也不会做亏心事了。” 坤兰脱口道:“再不做了?” 邵祖阁说:“对,不做了。” 邵祖阁站起身,往回走。 坤兰也站起身,往回走。 普春晖回到上海,投入机械的工作和生活。洪小蓓还是经常跟他闹别扭。说起来,她真的是爱他的,可是她的大小姐脾气从来没改过,她在爱他的时候,需要他俯首称臣,需要他的感激。两个人经常吵架,完了和好,完了再闹。 因为洪小蓓骂他犯贱去燕岛,两人刚刚又闹了别扭,洪小蓓正站在柜子前翻衣服,就要离家出走。她经常来这一套,然后自己跑回来。她用卑视而不屑的眼神扫了他一眼,恨恨地问:“你说,你还去不去燕岛了?” 春晖说:“那就把妈接来吧。” 洪小蓓说:“哼,我才不要和那个老婆子住在一起!” 春晖说:“小蓓,我们不是说好了,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不提它了吗?” “那你忘了燕坤兰了吗?你忘了燕坤兰了吗?” “小蓓,我请你给我时间,我也请你帮我去忘记她。” “哼,你还是忘不了她……”洪小蓓生气地坐在了地板上。 普春晖坐在沙发上,双手捂着脑袋沉默了一下,很认真地说:“小蓓,你坐下,咱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不想跟你这人多说。” “可是我们还要在一起过日子。” “不过了,不过了,离婚……我原以为跟你生活在一起很美好,可是,你根本不是我想的那个样子。” “你……” “不,不离。我不能那么便宜了你。离婚,想瞎你的双眼!老娘就是拖,也要拖死你。”洪小蓓三步两步走过来,点着普春晖的鼻子,嘟嘟嚷嚷地道:“当年你口袋空空、两手光光,在上海流浪,是谁给你找的工作?是谁给你发展的机会?是谁给了你一个家?是谁帮你戒的毒?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普春晖,啊?” “是,我感激你,我感谢你,行了吧?没有你洪小蓓,就没有我普春晖,行了吧?这么多年,你脾气暴躁,惟我独尊,自觉是我的恩人,高高在上,指手画脚,全没有一点女人的温柔和体谅,你想过我的感受吗?” “放你妈的屁!我不好,谁好?是燕子镇的那个女人吗?瞧她那个死三八相,土里土气!从头到尾,就是个拎不清!” “你不要胡说乱骂人。” “呸,恶心。”洪小蓓塞好衣服,拎起包儿,扭着腰儿,抬着下巴就要离开。 普春晖拦住了她,极认真地说:“小蓓,你要一直这样的话,咱们不如离了吧。” “离就离!要离也是我踹你!你等着我的律师吧。” 洪小蓓毫不客气、毫不怜惜地抬脚踹开普春晖,理都不理他地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