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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那时候理想远大,追求也多,而且最为可笑地是居然年轻无知得去付诸实践了。我们都把自己定位为学术型人才,我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查资料翻文献只为确定恐龙灭绝的准确年代。我认为什么问题都可以归结为时间问题,而历史正是研究时间问题的学问。以恐龙灭绝为例,如果确定了灭绝的准确时间,那么就可以推知当时的一切,灭绝的原因当然也迎刃而解了。以前有一大批的老科学家曾为恐龙灭绝的原因争论不休,很多人为此争了一辈子到死也没有结果,结果是死不瞑目,恨不得带到阴间去研究,最近几年好像少了,但这个问题还是一个悬案留在学界。我想这正是一个好机会,现在搞这种研究的人也快要和恐龙的命运差不多了,我只要在就上面稍为有点作为一定会震惊世界,影响全球。然后自然就是获奖,当上教授,学术权威,以学术研讨会为名到世界各地云游。同时还可以告慰那些死去的先辈,让他们含笑九泉,不要在阴间再争这种问题了。由于我把这个研究的意义夸张到了无限大的地步,因此我也感觉责任重大,每天早出晚归坚持不懈,研究时也一丝不苟小心谨慎,最后差点把自己也变成了研究对象,达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终于弄出了一个两万多字的论文《关于恐龙灭绝的准确年代考证与分析》。一天老师电话通知我去谈论文的事,我欣喜若狂,老师说:“你的研究很好,你的精神也很感人,但是这是属于古生物学,不是属于历史学的研究领域,有时间还是多干点正事吧。”我伤心欲绝,问了一个很外行的问题:“这为什么不是属于历史学?”老师和蔼可亲地说:“这是太古时代的事儿。历史只研究古代的事,太古时代的事儿管不了。”我不记得那天后来发生的事了,总之我很伤心,有一种丧子之痛,我一心想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人,还得靠他来养老,可是经历了十月怀胎之后却流产了,而且连一点营养费都领不到。 浩子那时候也干了一件傻事,他认为学一门语言的关键是在掌握词汇,因此他狠下苦心要在一年之内背下那一千多页的牛津词典。每天背得咬牙切齿满脸青经,而且不分早中晚,睡觉前把一天背的还要复习一遍,总是听到他狂读了几十遍之后,很有成就感地说,“又搞定一个。”呆子也记单词,但他听不懂浩子背的东西,就问他搞定了什么,浩子爽快地说:“妓女。”再背一个还是听不懂,再问,浩子说:“荡妇。”浩子每天晚上都要这样搞定几十个之后才睡觉,梦中一江春水向东流。后来我发现浩子记的全是这类的词汇,就“妓女”就有十几种说法,令我大开眼界。浩子很自然地成为全国流氓英语学得最好的学生了,其它方面没有多少长进,令人叹为观止的是他那超群的记忆力,一年前还能出去记两个单词,一年后出去就连单词书都不知丢在哪里了。 呆子呆头呆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论天气不论节日,像一只准时的手表每天走着相同的轨迹。一次我们谈起理想,呆子一本正经,带着一种忧国忧民的语气说:“数学上还有很多的难题没有解决。”我以为又是他们的老师给他们留了许多作业,我从上大学后就决心改掉做作业的陋习,不过倒和那些老师配合默契,他们也是下课之后甩手就走了。呆子的下半句着实让我汗颜,哪里是忧国忧民,他心里装的可是全人类啊。“全世界的数学人都应该为之贡献自己的力量。”我联想到了《共产党宣言》的最后一句话:全世界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激动人心的场面,珠穆朗玛峰被一群数学恶魔占领了,一大批像呆子这样头脑方方身体圆圆的几何体型战士正在向上冲锋。浩子在一旁说:“是啊,年青人就应该不畏艰难险阻,勇于攀登科学的高峰,为科学而奋斗。”看到呆子的表情,我顿时觉得我很渺小很低级,浩子还这样讲人家,比我渺小还低级。 大学生活发现明显变化是在大三的下学期,寒假归来春暖花开。开学的第一天我女朋友就和我分手了,原因是她要考研,说我们不合适。我反应比较慢,头脑还没来得及升级,分就分吧我也觉得无所谓。我回到寝室准备看一下他们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呆子出去了,浩子也不在,正想打电话找他们,浩子一脸沮丧地走进来,如丧考妣,一进门就说:“分了,完了。”见我没人反应,又说:“我和我女朋友分了,她甩的我,她说她要考研,我们不合适。”这话很是熟悉,我想起某某人刚才对我讲过。看到浩子那表情,我善心大发,于是将痛比痛,说:“我还不是分了,还不是她甩的我。”可惜这个时候同病相怜没有用,等量的痛苦要表情得比他更痛苦一些才能达到安慰的目的。浩子看我一脸平静,很是怀疑,我又补充一句:“真的,她说她也是要考研,没事的,再找呗,找个不考研的或者考过研的啊。” 浩子失望地摇头说:“哪有那么容易啊,买东西还得费口舌讲价啊。都大三的人了,不考研的那些早有了,考过研的那些心比天高,非商界大款非学界权威非政界名流不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