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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作者申明: 川藉作家、自由撰稿人李仁君拥有长篇社会小说《大都市里的乡哥村妹》原创著作权。网络文本经作协及权威人士旁证。授权《小说阅读网》首发。编辑家、策划家、影视导演有合作意向,请与lrj2005lrj@163。com联系。除作者李仁君博客和主页外,转载的网站请自觉注明“他站首发”和“未授权”字样。对任何形式的剽窃等行为,作者将依法维权。欢迎国内外文朋诗友对作品给予指正!】 【正文阅读】 西峰为姑父的山场招来了民工,姑父心里很高兴。所以当西峰和黑毛回到山场并带回一个不是劳动力的二豆,姑父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小波就说:“难得也是四川老乡,就让二豆帮着梅婶和香香她们做饭吧。” 二豆不笨,把六个人哥呀姐呀叫得亲乎热乎。大家都很喜欢他,也同情他的遭遇。 姑父经常有忙不完结的事,又到林业站开会去了。 哥仨依然上山场带班,管理众民工的进度。这段时间的气候也不冷不热,民工们干得很起劲。 二豆很勤快,帮着梅婶和姐妹几个洗碗、刷锅、淘米、洗菜,丢了这项做那项。 梅婶就开玩笑说:“二豆,不要想着去找妈妈了,就跟我当儿子吧,以后在这里娶个老婆。我们福建的小姑娘长得可漂亮呢,一个个水灵灵的。” 二豆就脸红红的,说:“不,我一定要找到我妈妈。我妈妈才是最漂亮的。” 梅婶笑言:“是吗?你妈妈应该很漂亮的。看你长得这么帅,长大了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哟。” 听梅婶如是一说,香香瞧瞧二豆,想了想,说:“我爸妈也真是的,干吗不给我生个弟弟嘛,啧啧,要是有个弟弟,我肯定会教他唱好多的歌。” “你爸爸是党员,要带头只生一个娃的呀。我有一次听竹叶婶婶说,她很想给你生个弟弟的。香香姐,说不定呀,等我们回去时,你真的有了弟弟。”丽珠说。 “瞧你说的,我十八岁了,我爸爸妈妈咋会再生弟弟,要生早就生了,啧啧。”香香看看丽珠,有点奇怪,丽珠眼里溢着泪水,就问:“咦,你咋的哭啦?” “我想起丽宝弟弟呀,他咋的就死了呢?”丽珠的泪啪啪直掉。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那丽宝已经夭折十四年了,丽珠还会时时想起。 山凤说:“丽珠,干吗呢你,好端端的哭。我松果大哥和嫂子明年就要退伍哩,那还不是我们姐妹的哥嫂?我哥嫂不是也很喜欢你吗?” 丽珠就不哭,用手绢擦眼睛。 二豆听了,问山凤:“你哥是当解放军的?有手枪吗?当解放军好威风啊。我妈妈说,我长大了也去当解放军。” 山凤眉飞色舞:“我大哥好厉害哩,当了九年兵,还当的营长。我嫂子也厉害,穿着军装像女将军哩。他们明年要转到县城工作。我妈说,要是我不想在外面,就回去在县城里开个门市做生意,有我哥嫂保护着我哩。” 梅婶一旁听了,抿嘴笑了:“你们几个四川姑娘真逗。一个个长大了,还这么俊,哪用爸妈哥嫂保护着?那小波、黑毛和西峰哥几个,保护谁去?” 说得丽珠和山凤腼腆起来。 香香说:“就是,梅婶说得对。咦,姐们哪天故意躲进山里,不让他们哥仨急死才怪,啧啧。” 饭菜做好,担子也收拾停当,姐妹几个担了饭菜,送到山场上去。依然梅婶留在破庙里张罗晚饭。 二豆心里痒痒的,也想到山场去看热闹,就说:“香香姐,我帮你们吧,你们担不动呢。” 香香说:“想去就去吧,我们担不动,你更加担不动。啧啧还真会找借口啦。” 山凤说:“也好,就让二豆提些勺子、筷子,总要轻一点嘛,反正丽珠是个千金小姐力气小哩。” 丽珠回言道:“这些天,我力气大了呀,我的肩膀也不痛了。让二豆跟着去玩行了。” 山凤说:“丽珠,姐我是担心你哩。” 一行人到了山场不远处,仍不见有人来接她们的担子。 香香奇怪了,看看手表,说:“以往他们都跑老远来接我们,今天西峰和黑毛也回来了,咋的还不来接?” 丽珠笑道:“咋的?香香姐,你担不动呀?” “不是啦,奇怪嘛。”香香说。 山凤说:“没准,他们今天很忙哩。” 走近山场,四个人惊呆了—— 原来,造林的民工今天在烧荒山。这烧荒山再种树苗是最容易出问题的,是姑父经常和哥仨唠叨的事。如果事前“隔火路”未砍断绝缘,把不该烧的成木林和已经种好的幼苗林烧着了,会闯下弥天大祸。本来事前哥仨反复检查过了,确定没问题才点火烧山的,不想点火后忽然山风狂吹一阵。把燃着的树枝残叶吹过了界,真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瞬间有一片幼木林居然在隔火路的另一边呼啦啦烧了起来。哥仨正带领民工用树枝和竹桠拼命扑火…… 小波当时有任其燃烧,借此机遇离开山声进城闯天下的想法,也好整治姑父为姑姑出口恶气。转念想,不对,那些幼木林,是他和哥们指挥民工亲自种植经管起来的,成功者岂能随意毁灭。可用什么办法,才能灭火呢?再说这是意外,姑父可能有钱赔偿,因为这些民工还可以帮他卷土重来,继续立足闽西。就一边指挥扑火,一边找到西峰,简述他的想法,以求合计个办法来。 西峰急死了:“不能‘火烧连营’以泄私愤。此计太过狠毒,用之天诛地灭也。没有扑火经验,山人哪里能及时想出妙方?反正,灭火是当前大事,一定要灭掉!” 小波忽然想起办法了,站到一块巨石上,发布命令:“集中所有的柴刀,到前面砍断火路——” 这是小波处变不惊的立断杰作。那些并未着火的幼树被民工们用柴刀砍开一条空档,火势有效地切断了。被烧毁和砍断的树苗达数百株,却挽回了数百亩难计其数的幼木被大火焚毁的损失,真正丢卒保车。 后来姑父翘着大拇指,夸奖小波说:“我在这地方植树好几年,虽然经常注意这种事发生,还从未发生过。真发生了,我也不晓得会不会想起用这个办法。你小子,棒!” 造林队驻扎的地界是闽西龙岩适中镇和漳平永福镇之间,虽然地处内山,到永福镇也只有二十里山路。永福镇不仅出产水蜜桃、桔子、藤器、竹笠、荆芥等土特产,历来还被誉为“中国花卉之乡”。中央领导陆定一曾经为永福镇亲笔题词:永福花乡。据说是全国著名的十大花乡之一。这里的兰花特别有名气,诸如春兰、春剑、建兰、蕙兰、墨兰等各种高档传统品种,在这里都有。 浪迹到了一个花之故乡,世上所有的女孩子都会绽开花朵般的笑靥。香香、丽珠、山凤,虽然也从小就在西部的山乡里长大,却未见过这种姚黄魏紫的繁花世界,自然高兴。只要山场上的工程有了间隙休整的时间,每一次姐妹们都会要哥们陪同去永福镇逛逛。 虽然到这里没多久,姐妹们就从梅婶那里打听到不少花的信息。她们只是五六岁时看过一部叫《卖花姑娘》的电影,却不晓得,现实中花还真的能卖钱,更不晓得大都市好多场合需求名贵鲜花,多半通过空运而至的紧俏。她们还未从大山里走出来。 梅婶是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农妇,不以为奇地对姐妹们说:“我们这地方满山四处都有花生长。种花的人好多呢。但兰花是最多了,野生的比苗圃里种的更值钱。好像什么君子兰,野生的都在悬崖上呢。” 香香听了好生新奇:“到处都有?” 丽珠说:“有空我们也去掘几棵回来种。” 山凤说:“我看不是到处都有,四处都长的是杂草。” 梅婶说:“山凤说的是。有时可能一座大山,也只能找到一两棵。所以有的人就找回来种植繁殖嘛。” 丽珠说:“那我们鸡爪山肯定也有呀。” 香香说:“鸡爪山要有,咋会从来没听长辈说过啦?” 山凤说:“真笨,这里是‘花乡’哩,兰花是这里的特产。” 姐们就对哥们说,到了永福要买花。一问好贵,每次都有不买。梅婶就带了几棵邻居的普通兰草,送给姐妹们在破庙里养着好玩,可太小,从不见开花。 她们就问西峰,看过有关兰花的书没有。 西峰没趣地说:“啥花不花的,那是你们女娃才喜欢的。” 丽珠文文静静的,挖苦人时却狠狠的,说:“看你那诗人的派头,上辈子没准是个采花的蜜蜂,累死的。” 香香也说:“啧啧,没准是个采花贼!” 山凤说:“越说越是便宜他了,花是代表我们女娃哩。” 西峰是她们认为有学问的人,不说出些道道,她们很失望。西峰遂想了想,说:“我看过一本《镜花缘》的古典名著,上面有一百种鲜花的仙子,是一百名才女,她们各司其花。看来,第一个形容姑娘像鲜花的是作家。至于这兰花嘛,有本书上好像有‘水仙醉月夜风软,空谷幽兰入室香’这句话,可能好的兰花放在室内,是很香的吧。” 香香说:“我的爸妈有水平吧,给我起了个好名字叫香香。梅婶说得没错,好的兰花,一定很少,一定长在那些山崖上,比种在苗圃里的更香。” 山凤说:“难怪,不是有句话叫‘家花没有野花香’吗?” 丽珠听了格格地笑:“那句话,不是说这个理呀……” 西峰也笑了:“那我以后专门采野花。” 香香明白过来了,把一双大眸子盯西峰:“你敢,姐们不拧掉你的耳朵才怪。” 这天,六个人带上二豆去永福买些山上的生活用品、蔬菜等,回来的路上,众人都根据他们认识的兰草模样,在路旁和山崖用目光搜寻着辩别着兰草的影子。 黑毛经常在这种情势下,就像一个骡驼,肩上的担子最重。他力气最大,也无怨无悔。现在众人走走停停,把担子压在肩上东张西望地瞅什么兰草,他又是个一惯爱走在众人后面当压阵保镖的人,再也受不了这种婆婆妈妈的事了。 黑毛那火气可不比一般,在后面哇哇大呼:“你们有完没完,找个屁兰花,找到了不吃饭就饱?” 居然没人应黑毛一声,众人还在慢吞吞地走着、瞧着。 黑毛旋说旋把肩膀上的担子往地上一搁:“小波、西峰,你们也跟着瞎搅和?要找,就在这里找个够,我要睡觉了。”言罢,气鼓鼓地倒在路旁的枯茅草坪上…… 小波说:“她们仨的事就悠着点嘛,反正时间早着呢,难得下山走了这一遭,她们肩上也有担子啊,不找到一棵兰草,怕是不罢休的。好,都放下担子,歇着,在这附近找找,等会上路时就不要再找了,梅婶不是送了几棵给你们吗?” “就会讨好女娃,以后准是怕老婆的料,当什么老大!”黑毛点着烟,猛吸一口,要拿小波开刷。 “你?”小波压制了一下情绪,说:“当老大就要顾全大局啊,你咋的这么愣头愣脑的。” 西峰放下担,解围道:“别吵架啊,都成人之美吧。”就和二豆走到路旁的小石拱桥下喝溪水:“好渴啊。” 香香见了,忙提醒说:“赶路急了,喝冷水会生病啦。” “我是百毒不浸的西峰,你少操心吧。”西峰和二豆在那里猛灌了一肚子水。 姐们不管那些闲事了,放下担子,像一群欢悦的鸟儿:“哦,好哇,快找兰花啊!” 二豆也乐了,跟着姐们屁颠屁颠地向山路旁的地界里瞎找过去:“小波哥,西峰哥,黑毛哥,走呀,找兰花去。” “好呢,就来。”小波看了一眼黑毛:“你歇着,等吧。” “三将军,这里是当阳的霸陵桥,若是有曹白脸手下的剪径强盗来了,你的丈八蛇矛要多辛苦啊……” 西峰风趣地说:“周仓可在,备马!君侯我要水淹七军活捉兰花,哈哈!” “去去去,油嘴滑舌的!尽是些向女娃讨赏卖乖的贱样。”黑毛躺在那里,把二郎腿翘得高高的。 香香说:“我们分成几路吧,找的地方宽些,才会有收获。” “有道理,我们张开弥天大网,看那小小兰花,哪里躲藏!出发——”西峰笑容可掬,又在搞气氛了。 丽珠自然和小波成了一路。 香香和山凤一前一后早就出发了。 西峰看看二豆,说:“子龙四弟,和关二哥联手,定能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真是老天开眼,香香和山凤居然找到两棵兰花,和梅婶送给她们的一模一样。于是,信心十足地继往开去…… 西峰和二豆找得气喘吁吁,却寸功不见。西峰对二豆说:“我们要分开些距离,两个人离这么近,不等于是只有一双眼睛在寻嘛?” “嗯。”二豆得令。 小波和丽珠找来找去,不见兰花的蛛丝蚂迹。 丽珠忽然觉得身体上有些异样,小腹也有些隐隐作痛,又不好意思说。但还是说了:“小波,我好累呀,肚子也有些痛,我要歇会,你自个找吧,我在这等你。” 小波正在全神贯注找兰花,听丽珠这么一说,就回眸看丽珠,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等下回去我帮你担东西,啊。” 丽珠说:“我没事,你快找兰花呀。” 小波说:“好吧,别走开,我等下来这里和你汇合。”就绕过一处小土冈的崖边去了。 丽珠见四下里没了人,知道是女孩子的那种事来了,转到几丛小枫树和茅草交错的隐蔽处,掏出纸巾做自己的活。 偏偏这时二豆也正好在斜面的山崖旁边瞅兰花,这一瞅却瞅见了丽珠的全部隐私过程。于是乎,豪华的宾馆、裸体的大姐和那梦中的熊熊大火幻觉泛起…… 一种莫名的回忆和吸引力,致使二豆目不转睛…… 丽珠并不知道二豆在看自己,细致地处理好自己三角部位的事,穿好裤子,到不远处的山涧里洗手。 二豆心里慌乱,胸口也扑扑地跳。见丽珠低头去洗手时,害怕被发现,连忙转身离去,却不小心跌在一丛荆刺上,锋利的刺,划破了他的双手,竟不忍大叫:“唉哟,唉哟……” 丽珠这一惊非同小同,猛回头看:“呀?二豆?你咋在这里,来了多久?你不是和你西峰哥一起的吗?” 二豆的手流着血,脸也红红的:“我刚从那边过来,西峰哥说分开把地方找宽些,才会找到兰花。” 丽珠过去把二豆从荆刺中扯起身来。想了想,咬咬嘴唇,问:“你没有看到我吧?” “没,没有。”二豆很聪明:“哦,我看到了,丽珠姐你在那里洗手呢。” “我洗手前你看到啥?”丽珠的脸红晕泛起。 “没,我就看到你在那里洗手。”二豆脑子里转动着:“我想叫你和我一起找兰花,就摔倒了……” “哦。”丽珠将信将疑地舒了口气,感觉自己背心沁汗了。转而又想:我是多虑了吧? 丽珠从口袋里摸出几个创口贴,替二豆贴了,说:“小心点,别再摔了,啊。真是的,你这么小,还是该在家里读书,你妈妈总有一天会回来的呀。” 二豆不语。继续找兰花,却有些心不在焉了…… 浪费许多时间,就只有香香和山凤找到两棵兰花。一行人回到了破庙里。 难得休息一天,加上昨天姑父给他们发了工资,那些民工全数下了山,或去给家里寄钱,或去找老乡喝酒。连梅婶也和姑父下山去忙乎什么了。破庙里就剩下七个人。 丽珠让大家玩着,自己在厨房里忙着,今天就哥们姐们几个在庙里,她要露一手,做几个可口的家乡菜。 二豆在一旁,看着香香和山凤侍候那两棵找回来的兰花:“山凤姐,香香姐,你俩咋的能找到兰花呢?” 香香说:“还用问吗,我和山凤运气好啦,啧啧。” 小波在院坝里,坐在石阶上抽烟,颇有感慨:“我们在这里真的把山场当自己的事在做哦。可惜跟了个白眼狼,这么大的场面,这么赚钱,干吗把我姑姑撇在家这么多年,看也不回去看一眼?” 众人都明白小波此刻的心思,理解地望着他。 黑毛说:“老大,啥时候行动?” “急啥,好事不在忙上呢。”西峰说。 “都说 ‘川耗子’聪明,咋的变成哈瘼了?等你们两个的主意想好了,我黑毛就老了。”黑毛也有激将法,用烟头指着小波和西峰。 西峰把烟头扔过去,差点正中黑毛的额上:“不想听你屁话。走,二豆,我们到这庙的前后左右再找找,没准有兰花。” 黑毛咆哮着:“你想烧死我呀西峰。你个死猴子!” 西峰反唇相讥:“练狗屁功夫啊你,小小烟头都让不过,还‘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样子,呸。” “想打架就上,我就不信你嘴狠,能敌得过我的拳头?”黑毛说着就呼地一腿扫过去,把西峰跌了个狗抢粪。 “唉哟。”西峰嘴都痛歪了:“我的骨头断了啊——” 黑毛说:“没事,反正我会治脱臼。”他明白西峰在装蒜,就以假制假,想再治治西峰:“来吧,是断了,还是关节错位。”走过来要替西峰推捏。 西峰吓得连滚带爬山地跑了。 黑毛大获全胜,拍拍手:“嘴巴比不过拳头,哈哈。” 西峰拉着二豆去找兰花,回敬道:“软说能把猛虎套。” 真是老天不负有心人,西峰和二豆真的找到一株兰花。西峰根据永福的花圃里看到的种养标本推断,那株兰花是真格的君子兰。遗憾的是君子兰虽然近在破庙左侧三五丈,却无法采撷,它生长在真正的悬崖峭壁上。西峰左看右看都没有办法。 二豆就跃跃欲试,说:“我人小,可以赤着脚踩着崖石缝上爬上去……” “你看下面,多深的沟壑,跌下去九死一生呢。”西峰说:“得不到的东西才迷人呢,我们大家有空就来这里朝觐一下,也好啊。看样子要准备梯子,才去采,办法想好再说吧。” 二豆诺诺而退,但还是不甘心:“西峰哥,我真的能爬上去,你不相信我。” 西峰说:“我是对你负责。你真不懂事啊,出门在外,平平安安最重要,晓得嘛。” 西峰和二豆的把哥们姐们全叫来,观看这奇迹的发现。 小波说:“过两天,托梅婶到山下的村里借个梯子来,就可以采下来了,别急。” 几个人乐哈哈地吃了饭。太阳已经落山了,那些民工还不见上山来。于是大家好自为之。 西峰倒在床上看着一本什么描写辞典。西峰看得很认真。有时在那里点头,有时又摇头。 小波在听收音机,听得入了神。 黑毛正在做二豆的武术教练,把二豆累得满面汗水。遂拍拍二豆的头:“好,玩去吧,早上要早点起来练习。” 黑毛就到睡间,哥仨一起抽烟闲聊,兼听收音机…… 姐妹们忙碌完厨房里的内务后,就洗衣服,洗自己的,也洗哥们的。洗完了,她们烧了些热水打算洗澡了。一场震撼整个山场的事件因此而埋下导火线。 山场上的民工都是长年累月在外做苦力的人,他们过着真正的苦行僧似的性压抑日子。虽然有时在山场也说些剔骨见肉的痞话以为解嘲,但回到破庙里还是守规矩的。毕竟哥们姐们都是姑父(老板)的人,再说哥仨可是有文有武更有谋的,谁喜欢自讨麻烦? 这破庙的确太破。厕所是用竹棍和茅草类夹绑起来的。 当民工们回来了,姐仨一般都不敢去上厕所,她们怕那些粗俗的男人偷窥。真要去方便,必有另一个姐妹放哨。所以,女娃们想早点进城,如是八百里加急文书。 那帮民工常常一回来就赤膊在庙后洗着冷水澡,才不管天冷天热呢,管得了吗。他们把楠竹对削而破,打掉隔节,从山腰的流泉把水接进脸盆里,穿着短裤站在光天化日之下,飞舞着毛巾,打着香皂就洗澡。洗好了,要是有姐们在当眼处忙活,就跑进屋里换衣服,要是没姐们在当眼处,索性就地脱了短裤就换。这就是民工。相比之下姐们就好多了,可以烧点热水洗澡。 姐们当然有一个专门洗澡的地方,那是东厢的一间破屋。她们会互相轮着给洗澡的人放哨。 香香和山凤正在破屋里洗澡。本来丽珠在担岗放哨,想到反正今天非同平日,那些民工都不在庙里,也就没有死盯着,去到厨房里忙点其它事。 香香和山凤刚刚洗好,正在穿衣服时,听到破屋外“咚”地一声响。吓得两人赶紧加快了速度穿好。 外面传来一阵远去的脚步声。 山凤轻声说:“好像是外面有人哩。” 香香破口就大声骂:“谁?找死啦?” 二人急忙拉了门栓,探头出来看:哪有啥动静,人影都没有。 香香就大叫:“丽珠——” 丽珠从厨房里出来,问:“啥事呀?” 山凤气急败坏说:“你不给我和香香姐看着门,好像有人偷看过我们洗澡哩。” 哥们几个和二豆听到香香的女高音,一起出门来。 小波说:“咋的?” 丽珠忙说:“我到厨房淘米了,是哪个坏蛋偷看香香和山凤姐洗澡呀。” 这还得了?黑毛大怒:“哪些个狗日的回来了?” 丽珠说:“好像没人回来呀?” 这时,有个一个民工从他们的西厢房间出来,手里拿着脸盆和毛巾,向庙后走去。 黑毛就要赶将上前,揪住问个明白。被小波一把拉住,说:“我们去看看,再说。” 姐们洗澡的破屋的窗户下有几个叠着的砖头,顺墙壁倒着。西峰看了一下,说:“没事,没有人来过,可能是靠墙壁的砖头未放好,倒下发出的声音。” 小波看看西峰和黑毛,喉咙里“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姐仨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回到屋里去梳头、照镜子。 丽珠说:“我好怕呀,我今天不洗澡了。” 香香说:“怕啥,姐给你看着就是啦,啧啧,他们哥几个说了,根本没人偷看。谁吃了豹子胆啦,量也没人敢。” 丽珠摇头,坚持不去洗了。 山凤想了想,说:“不对哩。我们明明都听到有脚步声,远远地跑开了哩。” “我也亲自听到啦。”香香的性子被烦得烈起来了:“死西峰,还分析个屁,姐们真的光着身子给人看啦。对,一定是刚才到后面去洗澡的那个民工。姑奶奶找他去——”香香说到做到,也未听见山凤和丽珠在说什么,风快出了房间。 香香抄起一把用来扫地的楠竹枝,奔庙后民工洗澡的地方去了。她一手叉腰,一手用竹枝指着正在洗澡的那个民工说:“你个瞎眼断腿的,敢偷看姑奶奶洗澡?” 那民工正穿着短裤在那里抹着香皂,猛可里背后人声俱至,吓得打了个寒颤。急忙辩解道:“偷看洗澡?你有没有搞错,我刚从山下回来,走得又热又累,立即来洗澡,是你现在偷看我洗澡呢。” 香香大怒:“看你还嘴硬,回家去看你妈、你姐、你妹子光着身子洗澡吧!”把那竹枝舞得虎虎生风,呼呼地打过去。 “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仗着你们是老板的人,就随便欺侮我们下力人?”那民工冷不丁早被香香打得身上爬了十几条青痕,慌忙拿起脸盆来挡。 那竹枝打过去,敲得脸盆嘣嘣响…… 山凤和丽珠去把哥们叫出门来,赶了过来。 西峰上前拦住香香,说:“胡闹,你简直胡闹!” “我胡闹,姐光着身子被人看了,你个大男人有啥脸面?还说没人看过,我和山凤都听到外面的人跑走的脚步声啦。又没其它的人,不是他是谁?”香香被西峰的“吃里扒外”急得十分委屈,胸部起伏,扔掉竹枝就紧抱着山凤,两人一齐大哭…… 小波示意丽珠和山凤,扶香香进屋去。 丽珠嘴一瘪,哭了:“这叫啥事呀,你们还不帮忙?”抱怨地瞅一眼小波,和姐几个回屋去了。 西峰和小波一起给那个民工道歉。 黑毛大惑不解地望着小波和西峰,拉了二豆:“走,等这两个混蛋搞清楚了是谁,老子不出这口恶气就不是人!” 天黑了,大家都带着不痛快的心情睡了。 睡前,二豆怯声声地问:“西峰哥、小波哥,你们查得出来吗?那个坏蛋往后肯定不敢再偷看了。” 西峰摸摸二豆的头说:“睡吧,我们不查了。那坏蛋肯定不敢了,他会自己改正的。” 西峰愣了一下,用眼光示意小波,和他出去有事商量。 黑毛看这两哥们鬼鬼祟祟的,知道不是为查偷看坏蛋,就是整治姑父这个负心的坏蛋。反正到时候有自己出力的时候。想到这里,索性蒙了头,少管闲事睡大觉。 第二天早餐,忽然不见了二豆。急得哥们姐们四下里寻。 哪里寻得着?不辞而别? 西峰忽然想起:“他会不会去采那棵兰花?” 果然!二豆还真的攀沿上了悬崖,众人都不敢叫,怕二豆受惊跌下去。默默地在下面望着二豆在上面的举动。 二豆并没有发现下面六个人。兰花生长处,只有一个凳面大小的一方土坪。他蹲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把兰花根部的泥团捏起来,捧在手上左右端详,像是在天上摘下了启明星,兀自咧嘴笑,笑的好开心…… 当二豆转过头来发现哥们姐们时,猛然站起来兴奋地大嚷:“你们看,我采到兰花了!” “二豆,危险!别动,我们去找梯子……”西峰焦虑地对二豆喊话。 可是已经晚了!二豆早已经做了一个大幅度的动作,把兰花像世界奖杯似地举过头顶,向六个人炫耀,身体重心一晃,跌下了深涧…… “二豆——” “二豆!二豆——” 六个人看到的是一出不可复加的人间惨剧! 六个人辗转了好些时候,来到了深涧二豆身边。 “二豆!”六个人声泪俱下。 西峰紧紧地把二豆抱在怀里…… 尖利的楠竹桩,从后背生生地刺穿到二豆的左胸,西峰费了好大劲才把二豆的身体脱离竹桩。二豆已经头破血流,七窍出血。他疲软地躺在西峰怀里,眼光已经灰蒙蒙地散了神,好似认了很久才忆起这几个相逢在异乡的西部大哥哥大姐姐,嚅动着嘴唇,声音轻如游丝地说: “西峰哥,黑毛哥,小波哥,你们对我真好……香香姐,丽珠姐,山凤姐,我,我,我想让你们,看到兰花,再不哭……黑毛哥,教我学武功,带我,带我去,找,妈——妈——” 二豆哇地一口鲜血,喷在西峰的白衬衫上,染红了他的前胸。二豆慢慢闭上了双眼…… 在破庙的南侧,有一座按西部坟茔的形状垒起的土堆,二豆永远地安息在那里。 黑毛把二豆寄存在他那里的几张百元钞,用打火机点燃。众人木讷地看着蓝幽幽的火苗…… 西峰嗓声沙哑地说:“二豆,回家吧,妈妈一定在等……”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山场的植树造林,依然在顺利地进行。可是姑父和梅婶的韵事依然以不假的事实呈现在小波他们的眼前。虽然二豆的死亡给六个人带来了无限的感伤,但他们没有忘记要进城闯天下的计划。更没有忘记小波要惩治姑父的计划。 这天晚饭后,小波把六个人叫破庙后一叙。 小波很慎重地说:“我想,我们要尽快地采取行动了,就在这几天是好时机。” 香香说:“你们哥们都商量好啦?啧啧,还是说给姐们听听吧,说不定我们能帮你们出更好的主意啦。” 小波说:“你们几个女娃,能帮我们的最好行动,就是依然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帮着梅婶做饭。依然和往常一样,要亲近姑父,装个糊涂的女娃。” 香香佯做生气:“姐们都这么聪明,以为会比你们男娃差,装糊涂,我不干。” 西峰笑了:“这叫‘难得糊涂’。你聪明,你知道糊涂有多深邃的道理吗?‘难得糊涂’是清代“扬州八怪”郑板桥晚年悟出的人生真谛。” “去,少来这一套啦,书呆子。”香香蜂蜜似的声音,像是变成了盐巴:“不相信我们,好像我们笨得帮不了啥忙。” 丽珠解围道:“这不是聪明不聪明的事呀,香香姐,也许有的事就是要这样,才做的更缜密。” 山凤道:“反正事办好就行了,不告诉我们才好哩,省得去动脑子想那些事。” 小波说:“你们理解最好了。可能有时我们正在行动时,你们都会查觉不到,最后会全部告诉你们的。你们记住我的话,装个风平浪静,还是在出力嘛。” 黑毛说:“小波和西峰两个鬼精灵在想事,我只管服从就行了。千万不要以为我不想告诉你们,他们也没告诉我。” 西峰说:“好吧,时间长了,怕露馅,你们女娃就先回去睡觉吧。我们还真要详尽地商量商量。” 香香说:“偏不,在这里陪你们看月亮,不行啦?啧啧,你不是说诗人就喜欢浪漫吗?”口里这么说,却拉了丽珠和山凤的手离去。 姐仨的倩影消逝在月明如洗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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