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欣婷……电话。”老板站在电话旁向我叫唤。

　　“说我不在……”

　　帐单已经寄到有一个多月了，我没有拆信封，没有勇气去看这个已经知道的结果，最低还款日也已经过了，银行几乎每隔一天都会打电话到公司里来找我。而宋帆开始不接电话，厂里也找不到他，连他的爸爸也消失了，我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方欣婷……”沈霞的手搭在我肩上，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并尽力挤出一个笑容回馈她，示意她不要替我担心，

　　“笑的比哭的还难看……”沈霞开着玩笑摸了摸我的头发。

　　“沈霞……我……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宋帆消失了……银行已经在滚迟纳金了……”我还是开了口，和这个普通朋友……

　　“恩……你知道我是月光的，没有积蓄……”说完她从包里掏出一小叠零钱，有五十的，二十的……

　　“我凑了凑，这里有一千多块钱，你别嫌弃……要不先还了这个月，要不，先把孩子……”

　　我哽咽着道谢，没有多余的语言，这是多羞耻的事……

　　沈霞接着说“我和你一起去把宋帆找出来……他花的钱不能让你背这笔债……”

　　“恩，我已经对他死心了……我只想把钱要回来还银行，这是他应该负的责任。”我开始清醒自己在做什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翻遍了所有的电话簿，打遍了宋帆所有朋友的电话找人，甚至……我开口问他的朋友借钱，连几个只见过一次面，只有见面打招呼的交情的人选也不放过，结果全军覆没。每个朋友都告诉我自己没钱借我，还透露宋帆向外宣称我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他的钱，看他爸爸的厂即将倒闭就抛弃他……宋帆在扮演一个弱者，一个和小丑一样戴着面具的弱者。

　　辗转之后，我们在一家KTV找到了宋帆，他正一个人坐在屏幕面前喝酒。我大步向他走去，在他正对面停下，档住了大屏幕。

　　“又怎么了？”他无力地对我说。

　　再见到他，已是心灰意冷，可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才走这一步，如果自己有能力还这笔钱，我宁愿到死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可我直不起这腰板。

　　“我求你……”我放弃了最后的自尊不知廉耻地对他说，“我真的没办法了……我父母没钱给我，也借不到钱，银行已经在催了，我……求你把钱还给我吧……”

　　他无视我的企求，挪了挪臀部，清了口嗓子对我说，“你来问我要钱的？”

　　“这本来就是你花掉的钱，不是吗？”

　　“你现在是要和我算清楚？好，那就好好算算……”

　　我想不通到这个时候他还理直气壮什么，可预感很差。

　　他吞了口酒，掰着手指对我说，“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花了我多少钱？吃的用的穿的，不是你花的？你妈看病我没给过你钱？家里买空调不是用我的钱？宽带网通费不是用我的钱？加起来早就过两万了……”

　　他掰完两只手还嫌没说完，就差把脚都举起来一起算。爱情走到尽头就只剩下自私的算计，盘算着给对方买过什么礼物，价值多少。为对方做过什么牺牲，是否值得，到最后有没有扯平，亏了还是赚了……我想我这次是白来了，只是更清楚地看清这个男人，不，是这个无赖，这个畜生，他连人都算不上。

　　“好……你不承认，那我去找你爸要，找你妈……再不行，我报警。”

　　“行，你报……你去报警吧，我们同居睡一张床，我花你钱，你花我钱，你觉得警察有闲功夫管你吗？还有，你要是敢去骚扰我妈，我就找一帮流氓每天去你家捣乱……我豁出去了。”

　　沈霞没等他说完就拿起酒瓶朝他砸过去……我奋力地把沈霞拉出了娱乐城，我不想连累她，毕竟她和这件事没关系。一路上，沈霞不断地破口大骂着，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脏字都不能确切地形容宋帆，怎么骂都不解气……

　　回到家，一个人看着这间已人去落空的屋子，感觉自己格外凄凉。走进厨房，我拿起水果刀，在手腕上笔画，我深思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孝顺父母？他们并不需要我，为了找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我不懂什么是男人。接下去的日子该怎么过呢？每个月不吃不喝还不够还银行的最低还款，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不能流产了，难道要等到孩子成型后活活把他引产下来掐死？

　　我轻轻的用刀在手腕上划着印子，皮屑间划出一道道浅浅的划痕，只要这样用力就可以割静脉了……多方便。一个人为了活着要那么辛苦，想死却是那么容易。一走神，刀尖刺到了手腕边的骨头上，疼地我扔下了刀猛捂着手腕，划破的口子很麻，随后就巨痛起来，鲜血染在衣服上……这是一种只有自己才体会的到的痛，没有人会心疼自己。我是懦弱的，懦弱到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

　　从回忆里醒来，我看了看手腕，找到那道伤疤，回想这一切，觉得自己很可笑……宋帆没有错，只是不爱我，父母也没有错，只是他们有更需要的人。原来就算委屈自己去顺从别人也是得不到幸福的，最该爱的人其实是自己……外面的风很大，白雪堆满了窗台……等候室里除了我还有两个女孩，看起来比我年轻的多，她们眼神呆滞，象在想些什么，也在害怕什么……我猜想她们的孩子也是不被家庭和她们的男人所承认的吧，没有一个母亲愿意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骨肉死在手术托盘上，没有一个女人不想保住肚子里的这条生命，有多少个不得已才能让女人走进这间等待堕胎的休息室呢……

　　“方欣婷……”

　　“是我……”

　　“卫生巾准备好……没有的话现在去买。”

　　“带了……”

　　“那进来吧……”

　　我跟着护士走进了手术室，医生的脸上依然没有表情起伏，余光里还透着蔑视。对他们来说，救人或者杀人都只是工作而已……

　　我躺在手术台上，医生让我臀部往前移，两脚趴开架在高高的脚踏架上，

　　“以前做过人流吗？”医生问我。

　　“没有……医生，会不会痛？”

　　“现在知道痛了？早干什么去了……”她的训斥让我无地自容。我没有资格做母亲。

　　我闭上了眼睛……直到感觉有硬物伸进我的阴道，越来越深，越来越痛……透过每一根神经，穿过每一道血管，心脏好象被狠狠地切掉了一半，眼角留下最后一滴泪，

　　“宝贝，对不起，是妈妈的错……”

　　附：

　　来不及爱你

　　我没准备好

　　没资格要你

　　不敢奢求拥抱

　　承诺只是强迫自己煎熬

　　冰刺雪埋心死抓不牢

　　暖阳清风祈祷要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