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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阴霾天气,今天终于放晴。帆船队在沙滩上才出完早操,太阳就已经照耀在船库的顶端。船库四周的绿树和花草,经过长时间雨水的滋润,齐刷刷地一片绿色,春光一照,看上去分外养眼分外妖娆。 但风力依然不减。 尖锐地春天的风呼呼地在空中穿行,呼啸。 宽阔、浩瀚的海面上,一波一波的白头浪,从遥远的海的中央千军万马般地朝海滩奔袭过来,又被固若磐石般的堤坝坚定地义无反顾地抵挡了回去,轰隆隆的,不用看,听声音就觉得这场面煞是壮观。海上人说一级风两米浪,看这浪的高度,今天这风少说有三、四级。 出完早操回到宿舍,风已经将刚才汗渍渍的运动衣吹干了。上午下海训练,换身衣服一会儿就被海水弄湿,干脆不换了,将就着穿着这身运动衣躺到床上休息。 怎么会这么累?身子一沾上床,就又要睡过去了,可同房间的鲁敏已经在一个劲地催促可以上食堂吃早饭了。鲁敏说:“这样的天气,一天都得下水,抓紧吃了饭再休息一下。” 雅婷懒懒地靠在被子上,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听到鲁敏的催促,睁开眼,有气无力地说:“没胃口,就不吃了吧。” “不吃怎么行?没胃口也得吃,饿着肚子,半天时间在海上你怎么扛?” “好,吃饭吃饭。”雅婷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从床上站起身,随后披上一件运动风衣,从食品柜里拿出碗筷用开水烫过,就与鲁敏一起出门上食堂用餐。 四肢软软的。吸进几口新鲜空气竟想着要呕吐了。心头掠过一个念头:别是又怀上了?前一次怀孕也是这个样子。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先就自己吓了一大跳,难道历史真会惊人的相似?前一次,那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第二年就要打全运会,雅婷和丈夫商量后就悄悄把胎儿打掉了。那次打胎前,她和丈夫想的好好的,全运会拿个好成绩,然后退役,第一步争取留在运动队机关工作,若不行,另外找份工作,然后一门心思生养孩子。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全运会帆船比赛,470级,前几轮跑得好好的,成绩一路领先,最后两轮,僚手鲁敏可能是想赢怕输吧,心里特别紧张,一次出发时翻船,一次中途翻船,硬生生丢失了到手的金牌。 全运会后,整个运动队处在调整期,雅婷还没来得及打退役报告,大队领导就约她谈话了。谈话地点在帆船队领队办公室。大队长林光明特地驱车三个多小时从设在省城的大队部赶到省帆船帆板训练基地找雅婷谈话。谈话时就他们两个。林大是运动员脾气,说话开门见山,与雅婷面对面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全运会后有什么打算?” 雅婷也是运动员脾气,直通通的,心里有事就会说出来,听林大大老远跑来基地就是为了问自己的打算,她坦率回答:“打算退役。本来今年全运会成绩好,还想提提要求是不是可以进机关,现在提不出口了,不过,留队里做个教练或者一般工作人员总可以的吧。” 林大笑笑,道:“有没有想过继续留在队里打下届全运会。” 雅婷摇摇头,坦率地回道:“没想过。” “我这回来就是做你工作的。队伍调整后马上要进入冬训,这是新一个全运会周期的第一年冬训,从上到下都很重视,帆船队情况你比我清楚,青黄不接,老队员大都走了,年轻队员还接不上班,所以,大队想让你再练四年,一来带带年轻队员,二一个是作为重点队员,争取下届全运会拿牌甚至夺金。所以说,如果之前你没有想过要继续留在帆船队,今天找你谈话后你可要好好想想了。” “林大你不要吓我,我二十五岁了,打完下届全运会,都变成老太婆了。” “怎么会?帆船运动员不大受年龄限制,人家国外运动员,只要身体条件允许,三十岁四十岁都还在跑船。再说,作为运动员,你还没有拿过全运会冠军,不觉得遗憾吗?何况,年轻队员也需要有人带,对不对?雅婷,等打完下届全运会,我亲自到蓝山来接你回省城与勇明团聚。” 听了林大的话,雅婷的心里顿时起了矛盾,她承认大队长说得在理。一届全运会下来,队伍大调整,不少老队员纷纷离队,新队员从二线队中补充进来,这时,大队会考虑从老队员中选择成绩等各方面拔尖的老队员留队起承前启后的作用。这是运动队的惯例。只是这次选择了她傅雅婷。雅婷从心里感激大队对自己的信任,从小在运动队长大,与水格外亲近,一旦真的离队还确实有些不舍,但她毕竟已经结婚,丈夫又在省城工作,不像那些单身的队员,自己可以作自己的主,她的选择牵涉到夫妻两个,所以,她说:“林大我会认真想的,还要听听勇明的意见。”勇明是雅婷的丈夫,原先也是帆船运动员,与她一样打470级,上届全运会拿了冠军后退役了,现在在朋友开的一家房地产公司做部门经理。 林大回道:“当然当然,先生的意见总是要听的。不过,也不要时间考虑得太长,队伍马上要冬训了。” 雅婷点点头,“放心,林大,我是老队员了,这点规矩我懂。” 林大找谈话后第二天,她就赶回省城与丈夫勇明商量。到家已经快中午了,勇明在单位上班,她先不给他打电话,而是自己弄点东西吃吃,稍微睡了一下,就到附近农贸市场买了晚上要吃的菜,洗干净,才给勇明打电话通知他下班早点回家。勇明一听老婆已经回家,还打算烧一桌子菜等他回家吃,那个乐啊,就听他在电话里呵呵呵地一个劲傻笑。 打完电话,她就开始涮锅子煮饭炒菜,等到勇明下班回到家,门一开,就闻到饭菜香味扑面而来。勇明不知是先亲老婆好呢还是先品尝老婆烧的一桌饭菜好呢,正迟疑不定时,雅婷从厨房里出来了,见到勇明,嘻嘻一笑,拉起他走到卫生间,让他赶快洗了手出去吃饭。 很少吃到老婆煮的饭菜,老实说,老婆烧的菜,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因为是一段时间没见面的老婆煮的,勇明吃到嘴里一个劲夸奖老婆饭菜煮得好,还说已经很长时间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了,接着又问:“什么时候回来做我的煮饭婆啊?”雅婷不想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件事,所以,对勇明的许多询问,她故意叉开话题不作直接回答,直到吃好饭,收拾好碗筷,又与勇明去家附近的公园散了会儿步,回到家,她才正式与勇明谈自己留队的事。勇明乍一听到妻子还得在帆船队干上四年,脸立马阴冷下来。勇明的变化全落在雅婷眼帘,她先不吭声,将话题扯到队中勇明熟悉的人和事上,她对他讲现在队里又添进了什么设备,告诉他下届全运会女子单人项目欧洲级将改为雷迪尔,设置与男子激光级相似;谁在训练中发生了什么趣事,谁和谁有了那么点意思,这些事和人都是勇明非常熟悉的,有的还是当初勇明在队里的好兄弟,因此,勇明很快忘了刚才的不快,也参与进来与雅婷一起回忆,见勇明的脸阴转多云又转晴了,雅婷才又说:“我们这个项目,国家投入很大的,前几天我听一位搞科研的朋友算过,上届全运会,帆船帆板队拿一分,国家就是近三十万元的投入,那我这个要求夺金的队员,国家的投入有多大?你说我怎能说走就走人呢?今天回家来的路上我想好了,如果要打下届全运会,我打算改练雷迪尔,一则这是个新东西,我想尝试一下,二则嘛,练单人项目自主性会比较强。” 听到这里,勇明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指着雅婷道:“好姑娘,你出息了,会拐弯抹角地做思想工作了,你们大队不应该安排你继续练,应该请你去做党委书记。” “别这么挖苦我,我有几斤几两别人不清楚,你还会不清楚的。我从小在运动队长大,对体育的这份感情很深,现在队里有困难,要用人,我没有办法拒绝,就看你的态度了,你到底答不答应?”她撒娇似地攀住勇明的胳膊不停地摇晃着问。 勇明目光落在雅婷的身上久久不离去。他心里清楚这个在运动队长大的姑娘,一旦拿定主意很难回头。怎么办呢?对妻子的爱,还有对帆船运动的依恋,让他退让一步,他说:“好吧好吧,你再练四年吧,可你知道……好了,不说了,我去回掉。” “回掉什么?”雅婷不解地问。 “傻瓜,回掉替你找好的工作。” “真的?你都有替我找好工作了?” “老婆大人要回来了,我能不效劳!” “那……”她知道现在要找份工作很不容易,勇明肯定花了不少心思,甚至托了不少人情也说不定。她觉得对不起勇明。 勇明望着她,伸过头去,嘴巴贴在她的右耳根,道:“没事的,要觉得不好意思,今天晚上好好安慰我,我都旱了好长时间了。” “美的你!”雅婷在勇明的胸上狠狠拍了一下。但见到丈夫彻底妥协了同意她继续留队训练,她悬在心上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像是为了回报丈夫的慷慨似地,她主动地拥抱住勇明,将自己的唇贴向勇明,勇明回报她的是更热烈的亲吻……还有对妻子无限的思念和年轻夫妻久别重逢后说不出的缠绵…… 第二天,她就来到大队部答应大队长继续留队备战下届全运会,不过,她也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将470改练雷迪尔。“为什么?”林大不解地问,“你的身体条件不太适合练单人项目,1米67的个子,偏矮了些呀。” “470级是双人项目,训练也好,比赛也好,都要两个人的配合,时间一长,再好的朋友也会有矛盾的,练单人项目,练好练坏都是一个人的事,我既然决定留下来练,就是冲着下届全运会金牌。” “大队会考虑你的意见的。不过要先听听教练怎么说。”林大回道。 三天后,吕指导电话里告诉她:“大队同意你改练雷迪尔了,不过,雅婷,虽然你身体素质不错,但个子终究还是偏矮了些,练单人项目后要做好吃苦的思想准备。还有,你和鲁敏的470,配合得好,拿金牌应该没有问题,改练雷迪尔,有个条件你要答应我,就是下届全运会必须进前三。” “我会努力的,吕指导。” 离与林大的那次谈话一晃过去一年多,改练雷迪尔初始的不适过去后,她的训练成绩上去很快,根据教练吕良的预测,按照这样的发展趋势,下届全运会拿金牌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这样的要紧关头,肚子里的小生命不期而来了。从内心讲,她很想生下这个孩子,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孩子来得依然不是时候。现在离全运会比赛还有两年多时间,要生孩子,就没法继续训练,十月怀胎,加上月子里的时间,一年多停止训练,也就意味着一年多来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包括大队在她身上所有的投入,购置帆船的,添置训练设备的,还有围绕她展开的科研投入等等。竞技体育项目就是这样,一旦定下谁是夺牌重点或夺金重点,那么,所有的人员和设施配备、所有的科研都围绕着这个项目或这位队员展开,这一年多来,队里已在她的这个项目上投入不少于百万了。如果她现在因为怀孕要退出,那这百万元钱就算打了水漂了。这么重大的事情,她怎么能轻易说要或不要,她要等考虑成熟后才对外透露。 同行的鲁敏见她一路上闷闷不乐顾自走路,几次欲试探着问,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快到食堂时,见她还是一副心不在蔫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问:“你有心事?” “嗯。” “能说出来吗?” “到时你会知道的。” 走进食堂,已经有好多队员在用餐了。买饭窗口只有几个人在排队。她们排在这几个人的后面,稍微等了三四分钟就轮到了。运动队的早餐很丰富,包子、蛋糕,稀饭、面条,应有尽有,鲁敏要了面条和包子,再加上一瓶酸奶。雅婷不知吃什么好,犹豫再三,就要了一份面条。食堂师傅好心地提醒雅婷:“今天要下水,吃这么点东西怎么行!” “够了。”她端着面条离开买饭窗口,走到离鲁敏坐着的不远处找一位子坐下。 食堂做面条的师傅是北方人,手艺很好,往常吃早餐面条一直是雅婷的首选。但今日,这碗面条端在手里,就有一股难闻的油腻味直扑鼻子,刚刚压下去的恶心的感觉又开始往上冒。将盛着面条的碗放到桌上,急忙用双手蒙住脸轻声干呕了几下,呕过,胃里稍稍好过了些,深吸一口气,才开始吃面条。 面条吃在嘴里味同嚼蜡。真的是这种感觉。一边吃一边还要强压下不断冒上来的想要呕吐的感觉,好不容易吞下小半碗面条,剩下的,再也吃不下去了。见鲁敏吃得差不多了,她就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两人站起身走到食堂外的水池边去洗碗。鲁敏见她只吃了这么点东西,好奇地问:“真的胃口不好?你这个样子怎么下水?” “没事。” 说着,又有一股恶心冒了上来。急忙离开鲁敏奔向泔水桶,哇哇几口,将刚刚吞下去的面条几乎全呕了出来。 她的这副样子鲁敏全看在眼里。洗好碗往宿舍走的路上,鲁敏关心地问:“是不是怀上了?” 瞒不过去了,雅婷承认:“好像是这样,不过还没最后确定。” “你呀……”鲁敏摇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都怪我,元宵节那晚……第二天勇明都要走了,那晚非要再亲热一次,心急火燎的!不过……还没去过医院,还不能最后确定,但愿不是的。” 鲁敏还没结婚,这类只属于夫妻间的话题没法与雅婷交流。但她心里清楚,雅婷这个时候怀孕,必将陷入一种两难境地。她好心地提醒道:“先到药房买张试纸自己测测。现在从上到下眼睛全盯着金牌,听说下届全运会我们省形势很严峻,局里要大队领导立军令状,这种时候如果真的怀孕了,会很麻烦的。” “我知道。” “现在看来当运动员的时候,还是不要结婚的好。” 雅婷笑笑,“世上买不到后悔药的。” 迎面碰上教练吕良,看他裤腿有些湿,应该是刚从海边回来。 “吕指导。”她俩一起与吕良打招呼。 吕良招呼她俩停下,道:“今天有乱头风。”这种风向是帆船运动员比赛中很犯忌的。它在海面上一会儿往东吹一会儿往西吹,运动员要随时判断出风向,然后及时调整用力方向,否则,船就会在海面上打转。不过,这种风向对脑子反应灵活的运动员来说却是好事,一旦及时判断出风向,就可以抢得先机。 吕良又说:“雅婷我看你这几天脸上气色不好,是不是有些疲劳?” “有点。”雅婷点点头。 “要注意恢复。我与体科所联系一下,让他们派人过来替你会会诊。” “谢谢吕指导。我们走了。” 吕良点头同意。 她俩继续朝宿舍走去。 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帆船帆板基地,目前已经显得小了些,运动员宿舍,一般都是三四个人住一个房间,雅婷和鲁敏是优秀运动员,又是夺金重点队员,队里破例给她们两人住一间房。房间里除摆下两张床外,还有两人共用的食品柜,两张书桌,两个衣橱,两张钢折椅。两人都在床靠墙的地方做了木架子,女孩子用的化妆品啊,镜子啦,平时读的书啦,都搁在木架子上。各自床的周围贴了各自喜欢的歌星影星,鲁敏这边贴的是后街男孩的照片、周杰伦的照片,雅婷贴了一幅汤姆?;克鲁斯的生活照,还有韩国影星裴勇俊的两幅时装照。鲁敏曾经开玩笑地说过“有这几个漂亮男人的陪伴,每天晚上睡得特别香甜”。为了这句话,雅婷私下里称她“色鬼”,而鲁敏非但不生气,还非常乐意接受这样的称呼,睡觉前的聊天,她几次“阐述”过,色有什么不好,只许男人色,就不许女人色,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丽女人爱漂亮男人天经地义。每次听到鲁敏这样说,雅婷就会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就“骂”她不要脸,这么一张包公脸还敢称美丽。 帆船运动员,整日介在海上风吹雨打,个个脸晒成黑人似的,一些退役的运动员,回到都市,三四个月下来,黑脸都不一定能变白。平时大家挤在一起无所谓,反正脸都黑,一旦探亲回家,或偶尔上街,看到别人脸白白的还要涂一层美白霜,自己这黑脸往人群一站就感觉忒别扭。好在也不常回家,也不常逛街,脸黑些就黑些,男队员说自己脸黑健康充满阳刚之气,女队员则干脆个个称自己是黑牡丹、黑玫瑰什么的,是非洲部落的美白少女,乐观精神可见一斑。 现在,从食堂吃完早饭回来,离训练时间还有将近半个多钟头,闲不住的鲁敏坐在床沿,不断用手机给人发信息,对方也有回过来的,嘀嘀嘀嘀,似乎聊得很是愉快。雅婷却重新靠到被子上合眼睡觉。虽是睡觉,大脑却很清醒,她只是想利用训练前的时间好好理理自己的思路。 这个胎儿应该是元宵节那晚怀上的。为了备战全运会,运动队从这个春节起就不放假了,除夕吃过年夜饭,大年初一放一天假,初二开始就全线投入训练。丈夫勇明前几天回老家陪他父母过了年,初五飞到帆船队训练基地海口来和雅婷团聚。一晃到元宵节了,过完元宵节勇明也要回公司上班了。这天,省体育局领导特地赶到海口基地与帆船队运动员共度元宵。晚上,队里就在基地附近的饭店用餐。因为想着第二天勇明就要回家,夫妻又将过起牛郎织女的日子,所以,雅婷和勇明在省局领导过来敬完酒后,匆匆吃了饭,趁大家不注意提前溜回勇明所住的宾馆。相聚时难别亦难。这句话用在帆船运动员身上恰如其分。受自然条件的制约,运动队一年中至少有八个月要在外地集训,所以,在体育界,这项运动被称作是流浪者的运动,帆船队就是一支流浪的队伍,运动员、教练员是浪迹海上的游子。年轻时还好,无心无肝的,一旦离家,就觉得前方海阔天空任我翱翔,成了家,夫妻中有一方留守家庭,那番一种相思,两地闲情的滋味真不好受。尤其是年轻夫妻,干柴烈火,才刚相聚了十天,又要长时间分离,那种不舍,那份依恋,是没有经历过两地分居的夫妻所不能体会的。那天晚上,雅婷和丈夫勇明提前溜回宾馆,一起整理好明天勇明启程时要带的物什,不知是谁先主动,很快,两人就赤身裸体倒在了床上。这晚,什么都没准备,什么都没用,两人就进入了“实战”,雅婷也不管以往明天要下海训练前一晚应该保存体力,与勇明“疯”成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勇明要走了,才相聚又要分离,两人心中都有无限的不舍。雅婷试探性地问:“不能考虑到队里工作?听说很需要帆船教练,运动员时你函授学过运动训练学,在队里工作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 勇明摇摇头,告诉雅婷:“不想再过这种漂泊的生活。现在我就等你打完全运会回家夫妻团聚。” 听了他的回答,雅婷有点失落,但想到夫妻分别在即,不想让勇明带着不快的情绪离去,故而雅婷说道:“不想过漂泊的生活就不过,打完全运会我回家陪你过日子总可以了吧,不过你得再等我两年半时间。” “放心,我会等的。好了宝贝,车子在队部门口等,我该走了。”勇明吻过雅婷便毅然决然地推门出去。雅婷跟在他身后也出了门。她将他送上帆船队送省局领导去机场的车,车子快要开动时,不知怎么想的,勇明从车窗探出头来贴着她的耳朵悄悄开了句玩笑:“不会怀上吧?” “你以为你这么厉害!”雅婷回过一句。 勇明笑笑。 一会儿,车子启动了。雅婷默送着车子远去,直到鲁敏提醒她“已经看不见了”,她才怏怏离开队部去宾馆退房。 然而,勇明一句“不会怀上吧”的玩笑,却落在了雅婷心中。这种事没人提醒还好,一经提醒,尽管是句玩笑,还是让她骤然有了一种担忧。而看这两天自己的状况,好像这种担忧已经成为现实:经期延迟一星期还不来,而且完全没有要来的样子,而怀孕症状却越来越明显。 怎么办?如果去医院检查后真的是怀孕了,该怎么办?是生下这孩子?还是像上次那样……有的时候,对一件事情作出决定很容易,但要为这个决定承担的后果可能要花上很长时间才能过去。上次打掉腹中胎儿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晚上做梦经常看到那孩子向自己哭诉,叫着她妈妈,问她为什么不给他一次做人的机会。后来,父母亲不知怎么知晓了这件事,父亲还好,尚能理解他们的选择,母亲就没那么理智了,大老远从家里赶来基地质问他们为什么作出如此愚蠢的决定。母亲有几句话对她触动很大,母亲说:“婷婷,你不要忘记自己是个女人,女人不生孩子,男人还留恋你干什么?现在勇明是支持你,那万一你因为这次流产落下病根,将来想要生孩子时无法生了,你怎么办?他怎么办?听妈一句话,婷婷,就此一次,下次再也不要做这种傻事了。” 然而,照目前运动队局势看,她能生下这个孩子吗? 她陷入比上届全运会前更难取决的矛盾之中。 她要好好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