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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白银时代第四节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北风卷着雪花在平原上呼啸奔跑,似乎要征服这个世界。 周末的时候,千画妈给送来了棉被和棉鞋。棉被是今年的新花做的,非常的暖和。可是棉鞋却让千画很难为情。 那个时候流行一种叫做“雪对雪”的小棉靴,下面是白色的塑料底,鞋帮则是裹了棉花的双层丝布。一般只有红色和蓝色两种颜色。 第二节课后,孩子们开始做广播体操。打眼一看,白色的雪地上,男孩子们的脚上都是一双蓝色的棉靴,女孩子们的脚上则统一是双红色的棉靴。北方的冬天特别的冷,孩子们都被冻的脸通红通红的,所有人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戴上了厚厚的帽子,所以往往很难分清他们的性别,只有脚上的鞋子颜色可以把他们分开。老远一看,红鞋子的是女孩,蓝鞋子的就是女生。只有千画特殊。 千画妈送来的棉鞋是自己手工做成的。用的是黑色的结实的土布,用结实的丝线缝出了密密的针脚。而且千画妈还别出心裁的把俩排气眼开在了鞋的侧面,把鞋的正面做成了一个翘起的尖角。 多年之后,千画领着自己的女朋友第一次回家过年。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女孩子一眼就看到了这双多年前的手工棉鞋,捧着它爱不释手,并给予了最高的赞美。但是在当时,千画并没有为之骄傲,更没有认识到它的艺术和美感。相反的是,他觉得和那一双双蓝色的靴子相比,自己的鞋子真是丑陋无比。他不敢把它穿到教室里给同学们看见,甚至不愿意让同宿舍的同学看到。拿到的当天,他就把这双鞋子藏到了床下一个编织袋里。 这个冬天,千画是唯一穿单鞋上课的学生。上课的时候,脚特别的冷,千画只好不停的踱着双脚取暖。下课的时候就只好不停的奔跑,跑的浑身大汗淋漓,让别人觉得非常奇怪。唯一难受的是美腿老师的英语课。因为他不可能在老师上课的时候在讲台上踱来踱去取暖,所以每次英语课前,他只好穿上两双袜子。但是这样还是到下课的时候把脚栋的麻木了。 有一天晚上,千画尿床了。他被自己湿淋淋的被子给弄醒了,觉得冷极了。他不敢吭声,因为这显然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眼看着夜晚就要过去,等到早上的时候,肯定会被宿舍其他的同学知道,这将给他的名声带来极大的影响。千画想着第二天早上同学们会投来鄙视的目光和毫不吝啬的嘲笑,觉得恐怖极了。 他想家了。如果是在家,他肯定会心安理得的把妈妈叫醒,然后妈妈会处理好一切的事情。他甚至想起来断鸡鸡家挂的那条有两种图案的床单。他又想起了自己的棉鞋,想起了英语课上的尴尬,觉得非常的难受。他想回家。 把湿淋淋的被子打好卷,拎着自己的编织袋,千画悄悄的离开了宿舍。他知道有学校的西边有一棵结实的银杏树,可以从那里翻到墙外面去。 从树上到了墙上时,他有点胆怯了。墙有点高。千画在墙上坐了一会儿,眼看着东方已经开始慢慢出现了一点鱼肚白,心一横,决定跳下去了。他把行李先扔到了墙外,然后扒着墙头“扑通”跳了下去。 千画的脚被崴了。一个人影朝他走了过来。 等到那个人影走到跟前的时候,千画郁闷的发现正是自己的英语老师。 英语老师已经早早的起床准备做例行的晨练,听到外面扑通的一声,就走过来看个究竟,看到千画抱着脚坐在自己的被子上,大吃一惊。 她赶紧把这孩子背到了自己家里,找来了药,准备给他涂上。一看千画的脚生满了冻疮,再看看这孩子的单鞋,心疼的赶紧弄来热水,给他洗一下。 千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子一酸,哭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