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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12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近几日也不知怎么搞的,慕容春的心绪突然变得有些乱糟糟的。上班的时候无法集中注意力,晚上睡眠也不好,半夜三更经常会猛地醒来,并且一旦醒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白天坐在那儿好好的,有时突然会烦躁不安,并且感觉头颈部热胀胀的,甚至于会沁出一些微汗。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呢?难道是更年期综合症?按照这些症状倒有些像是更年期综合症,但是,自己今年才37岁,离更年期还远着呢。虽说自己是医生,但也往往有解释不了的情况,人的身体毕竟是太复杂了。 她近来经常会回忆起多年前的一些往事,特别是关于于含德的事。当年,在那个雪后的早晨,她去西郊看守所看望于含德的景象至今依然历历在目。不过,那是她最后一次去探监了,以后就再也不曾去过。在那几个月后她又听说,于含德后来在螺蛳湖监狱里割腕自杀身亡了。这事情已经过去了12年,自己的女儿春雪也已11岁,当年的事情按理说已经是非常遥远的了。但是说起来也奇怪,只要一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就像昨天一样的清晰。那晚的车祸、那被撞妇人的一声惨叫、在西郊看守所与于含德的最后一次见面,经常出现在她的脑际。每次想起那些事情,都会令她不寒而栗,惊恐万分。人们都说,人到老年时往往喜欢回忆,那是由于将来的时日不多了。可是,慕容春还很年轻,她现在是市精神病医院的副主任医师,上级对她非常器重,前程光明似锦,为什么却会像老人似地不由自主地回忆往昔呢?是她自己的良心不安所致呢?还是当年的冤魂在她的周围转悠呢? 说来也奇怪,在这十来年中,慕容春多次做过同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走进了一个大花园,那花园无边无际,其中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树木。她在那鹅卵石的小道上茫茫然地走着,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感到有些儿孤独。正在她东张西望之际,突然看见前方有一株枝叶茂盛的苹果树,上面结满了红彤彤的苹果。她走到苹果树面前一看,只见那些苹果又大又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她真想摘一个尝尝。可是,这苹果树是谁栽的呢?能不能随便摘呢?她朝四周仔细望了望,根本不见一个人影。她终于鼓起勇气,踮起脚,以极快的速度摘了一个苹果,慌不摘食地连忙咬了一口。可是,令她感到诧异的是,这苹果虽然看起来又香又甜,可是吃到嘴里却并不那么可口。相反,还有些儿涩涩的感觉。她真想把它吐出来。可是,吃也吃了,还是咽下去吧。就在这时,突然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条黑色的大狼狗,笔直地向她冲了过来。她掉头就跑,可是此时她的双腿就像陷在烂泥地里一样,怎么抬也抬不起来。眼看着那张牙舞爪的狼狗就要扑上来了,她吓得大声惨叫起来……。她终于惊醒了,原来是一个梦。 十年前第一次做这个梦时,她还不放在心上,只以为是偶尔的梦境而已。可是后来又屡屡做这样的梦,她就感到奇怪了,不禁有些疑神疑鬼起来。她找了一位著名的心理学专家,想咨询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那心理学专家解释道,梦是心灵的一面镜子,所以说,不管是多么复杂的梦,只要去除那些次要情节,都可以还原出做梦人的深层次心理状态。比如说,如果是在梦中偷摘苹果,继而被狗追咬,那就意味着,做梦者很可能是由于某种不太情愿的原因而背叛了自己原先的爱人而另寻他欢。可是,那第二个男人又并不令她如意,这时她就会感到非常愧疚而怀念起原先的爱人。梦中的苹果实际上就是指情欲的禁果,她偷吃了禁果又感到涩涩的,就表明她对第二位男子的不满。这时,她在潜意识中的道德观终于上升到意识层面,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谴责。在梦境中,狗往往是忠心和正义的化身,那条黑色的狼狗就代表着正义的道德观。 那心理学医生的回答令她吓了一跳。原来,这梦并非子虚乌有,而是自己心灵的真实写照。这些年来,自己不正是与白家驹格格不入而经常暗暗地思念于含德吗? 在与白家驹结婚后的这12年里,在生活上,丈夫对她大体上还过得去,家里的大事小事,大多都是她拿主意,丈夫也还听她的话。然而,她非常明白,丈夫与于含德是绝然不同的两种人。于含德的爱是无私的,他当年把他自己的心整个儿地交给了她。而白家驹却是以他自我为中心,他之所以与她结婚,只不过是贪图她的美色而已。一旦她人老珠黄,谁能担保她不会被遗弃呢。每次面对他时,虽然近在咫尺,但她都感觉到仿佛在两人之间存在着一层隔膜,总是看不透他的内心世界,疑虑的阴云始终在她的心头徘徊。最近几年,她就已经隐隐约约地发现丈夫有些儿不对头,比如,丈夫已经不像往常那样一下班就赶快回家了,周末休息日也常常借口有应酬而独自出门了,有时回来后身上还带有一些脂粉味儿。慕容春深知丈夫不会为了她而洁身自好,她甚至于猜到丈夫很可能会偶尔逢场作戏而与别的女人上床。前些时,风言风语地听说丈夫与他公司里一个叫柳毓婷的女人似乎有些暧昧,然而,她至今尚未抓到切实的把柄。 “只要他不在外面包养一个婊子,偶尔逢场作戏也就算了。”她经常这样安慰自己。她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明白自己根本抓不住他的心,可是自己又不想离婚,也只好将就着过日子了。倘若不是当年自己已经怀孕,又怎么会慌慌张张地贸然嫁给他呢?既然那时自己曾经亏欠于他,现在也就只好得过且过了,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昨天夜里她在精神病院三病区值夜班,由于有一个狂躁型的病人半夜里发作起来,闹腾到天亮,所以病区里的医护人员都没怎么合眼。她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索性打开电脑,读读12年前于含德所写的诗篇《春雪》。其实,她已经不知道读了多少遍,差不多都能背诵了。每当她想到丈夫的花花肠子,她都要读读《春雪》,似乎这样能减轻一些自己的痛苦。可是,每次读后,她却会感到格外的心痛而泪水涟涟。她不由得又回想起12年前的往事。倘若当初不曾有那场车祸,现在想必自己早已是于含德的妻子了,那么,现在的生活该是什么样子呢?她的脑际立即闪现出于含德那像大孩子一般的天真面容。她苦笑着抹去了泪水。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那么……。可是,现实就是现实,于含德早已死去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能再回头了。 上午下班后回到梅苑小区63号的家中,虽然很疲倦,但躺在床上总是胡思乱想,怎么也睡不着。不知不觉已经是上午11点多了,她索性起床,下楼到厨房去看看中饭准备好了没有。 吴妈看到她下楼,连忙迎上来说道: “先生刚才打电话来说,他中午外面有应酬,不能回来吃饭了,下午下班后才能回来。” 慕容春心中恨恨地想道,鬼才知道他中午和谁在一起呢。但是她表面上依然若无其事地对吴妈说: “午饭后,让春雪睡一会儿,然后你就带她去王老师家学钢琴吧。我头痛得厉害,先吃点儿饭上楼去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