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号！”

　　铁窗外传来了狱警那让人厌恶的咆哮声。我从恍惚中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看了看，不屑地应了一声“到！”

　　“不服气是不是？只要我一声，让你再蹲十年牢。”这个让我憎恨的狱警满脸愤怒地朝我喊叫。

　　奶奶的，小心老子把你做了。我心里嘀咕着，有本事就让老子再蹲十年，看本大爷出去不宰你个死无全尸。心里怎么个怒法，嘴里还得敬重地说：“我今天身体不舒服。”说着，我扭了一下腰板。旁边了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警察抱着一叠资料走过来问：“你是21号冯诚吧？”

　　我点了点问：“有什么事情？”

　　“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那人不停地翻着手上的资料说：“你要出去了！”

　　“真的？”我脱口而问。

　　“当然是真的！”那人抬头看了看我，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说：“你见过说慌话的人民警察吗？”

　　我歉意地笑了笑，心想：因为我相信得太多了，受到的欺骗也太多了，每一次都失望。一个在监狱里度过十年的人，他就有不相信好消息的权利。

　　那警察看我还愣愣地站在那里，提高了嗓门说：“你自由了，出去好好做人，别再来这里避难了，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哎，我会牢记党的教诲，坚决做个良好市民。”我坚定地回答。

　　“这就对了，也不妄你十年的牢狱之苦啊。”那狱警语重心长地对我说，然后又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十分关心的光辉形象说：“你进来的时候19岁，而今已经长成一个汉子了，看胡子都长出来了。呵呵！”

　　我苦笑了一下，算是对他的回敬。心想：少在老子面前充大蛋，我不吃这套，十年的牢狱生涯根本没有改变老子的心灵，却恶化了我的灵魂，扭曲了我的理想。

　　十年的牢狱，已足以消磨一个人的意志。想起十年前刚入狱那会，我彻夜难眠，快要疯掉了，真不知道这十年该怎么度过，那时想，也许用不了十年我就会死在这里，往日的幸福生活突然中断，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没有丝毫的渐进过程。苍天有眼，我没有死在这里，虽然肉体消瘦了许多、精神黯然了许多，但是我还是活着出来了，迎接我的仍是一片自由的蓝天。

　　人的能力说白了就是适应环境的能力，我已经适应了监狱生活，这么一走反而有点失落，失落着那些朝夕相处的狱友们，虽然大家身上都背负着罪恶的名头，但是那种同命相连、心息相脉的日子总是让人难舍难分。

　　穿过一道道铁门，走过一堵堵高墙，我终于走出了关我十年的牢房，站在铁门口，闭目仰天，贪婪地吮吸着充满灰尘的空气，感觉无比自由。环顾久违的四野，连墙根边的花草都显得如此美丽珍贵。也许对我这样蹲了十年的人来说，出狱第一件事情就是饱吃一顿，然后在美美地睡上一觉，心想至此，夹紧外套快步往大街上走去。

　　“阿诚！”

　　我突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这么喊我，在监狱里都是以代号相称，21号是我的囚号，似乎成了我名字的代名词，而今突然有人这么叫我，难免有点不适应，就象赵太爷喊阿Q为“阿Q哥”一样的感觉。

　　“阿诚！”

　　我没有幻听，是有人在叫我。我回头一看，一个很时髦打扮的男子朝我摆手微笑。他见我一脸迷茫地望着他，便走向前来，笑着说：“忘记啦！我是严巍啊！”

　　“阿巍！？”我惊喜地叫出声来，上下审视了半天。是阿巍，当初贼头贼脑的小子如今已成了沧桑岁月的见证，我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说：“你小子变化可真大啊。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出狱？”

　　“看你说的，当初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蹲狱，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待这一天啊。”

　　“操！亏你小子还记着，十年当中竟然一次也不来看我，你还好意思说。”我生气的说道。

　　“嗨！你不知道啊，这十年当中出了很多麻烦事儿，我也是没办法啊。”严巍摇了头，递给我一支烟，又帮我点上说：“成熟了哥们，脸上都有皱纹了。”

　　严巍是我的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十年前就是为了他，年少轻狂的我义气当先，连砍伤了三人，带来了牢狱之灾。十年之间，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的变化，然而我却与世隔绝，没有丝毫的信息。只知道在我进来的第二年，我唯一的亲人——我的老妈得病去世，听说老妈的丧事全是严巍抄办的。为此我曾经深感涕零，至于十年中严巍不来看我，我也不再追问，也许他也有难言之处。

　　我上了严巍的车，一路上他兴高采烈地讲一些十年中间发生的一些事情——酸甜苦辣样样都有。言语间，严巍告诉我说：他已经离开平海市好几年了，不打算回去了，家都搬过来了，事业都在这里。随后带我到本市的一家高档酒店为我接风，吃喝玩乐一遍后，他问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忧郁了一下说：“没有打算！回家再说。”

　　严巍一听我要回家，马上激动起来：“你要回平海市？”

　　“你这不是废话吗？那是我家，不回那里去哪里？”

　　“阿诚，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了，平海市已经没有你的亲人了，你回去干吗呢？还是留在这里和我一起发展吧！”

　　“在哪里发展以后再说，我总得到老妈坟上去看一下吧？”

　　严巍抽了口烟说：“那是那是，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商议。”

　　“你不陪我一起回去？”我问。

　　“恩…我这个抽不开身啊！”严巍吞吞吐吐地说：“看吧，我看什么时候有时间。”

　　“他娘的，你真够意思！不陪我拉倒，老子自己回去。”

　　严巍看我想生气，马上改口说：“这样吧，你先休息一下，晚上我陪你回去行不？”

　　“为什么要晚上啊？白天不可以吗？”

　　“这个嘛……哎，就这么定了，晚上我陪你一起回去啊！”

　　看严巍极不情愿的面孔，我想这鸟人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愿意说出，我也不强人所难，就答应下来。

　　晚上十点多，严巍到酒店把我喊醒，然后一起开车奔向平海市。

　　从这里到平海市需要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我看车子上了高速，就开始呼呼大睡。等我醒来，车子已经下了高速，正驶进平海市区。

　　“到哪里了？”我迷迷糊糊地问。

　　“马上就到了，十年了，平海市变化可大了，如果我不跟你一起来恐怕你家都摸不着。” 严巍一边开车一边说。

　　正当我们闲聊着，迎面来了一辆轿车向我们飞快地撞了过来。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我们车子的玻璃瞬间成了蜘蛛网。

　　“他娘的，怎么开车的！”我正要下车去理论，却被严巍一把拉了回来，使劲把我按到座位上说：“坐好了！”他猛地掉转车头，加满油门飞一般的驶去。

　　“你怎么啦？又不是我们撞他，你跑什么啊？”我不解地问。

　　“没什么，你看我们后面。”严巍用嘴指了指后车镜，我从后车镜里看到有辆车紧紧地跟着我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你小子做什么缺德事儿了？”我问。

　　“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以后你就知道了，这也是我不愿意来平海市的原因。”

　　我不知道这十年来严巍都做了些什么，从当前的形势看，我们后面的车子确有抓不到我们决不罢休的势头。我回头看了看说：“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告诉我？”

　　“小心！”严巍大叫一声，在我们的左面又冲出一辆轿车，严巍已经来不及刹车，我觉得身体被什么东西使劲地撞击了一下，一声剧烈的爆裂声后，车子停住了。我和严巍在车子里猫着，只听到身后一声紧急的刹车声，随后便是一阵枪弹扫射。

　　“我靠，他们是什么来头，势头很凶猛啊！你他娘的得罪谁啊，惹得他们下手这么狠，你死了也就罢了，老子刚出狱还没来得及享受人间富贵呢，就跟着你一起倒霉，你他娘的也太不厚道了。”我抱着头猫在车里不停地叫骂。

　　“你少罗嗦了，我他妈的也不想来这里，是你非要拉上我一起来，这能怪我吗？”

　　“操！说半天还是我的不是，如果你事先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我，我还会让你来吗？当初你屁也不放一个，就知道唧唧歪歪地，现在可好，没想到你小子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车里有家伙吗？”我刚说完，又一阵子弹扫了过来。

　　“有！”严巍说着，一只手抱着头，一只手在后坐上摸着东西。

　　“快点！快点！”我催促着。

　　半天他从后坐上摸出了一把西瓜刀递了过来。

　　“就这个？”我大声问道。

　　“是，目前就这个了！”

　　靠！我差点被他气晕过去，人家是现代化全自动冲锋枪，你让我用西瓜刀给他们拼命啊，这不明显是鸟蛋碰石头吗？看来今天要歇菜了，可惜啊，老子可是蹲了十年牢刚出来，我得罪谁了啊。想这些已经没用了，对方已经开始向我们靠近，再这样耗下去我们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