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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每年秋季,是鄂南山区最繁忙的季节。挖苕、窖豆、剜(种)小麦,人人手上肩上都要磨去一层皮。到了初冬才清闲下来。这时,一些妇女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堂屋里抹纸牌、打麻将、唠家常,扯些心里的麻纱事消磨时光。桂花没有这种闲情,她得去给麦苗锄草。正好冬珍和仙凤也在麦地里锄草。给麦苗锄草是件挺枯燥的活儿,于是她们边锄边聊,有时说些荤话逗乐,麦地里时时响起“咯咯”的笑声。桂花家的狗大黑在麦地里瞎转悠,东嗅嗅,西嗅嗅,风将身上的毛吹得一块一块地支楞着。

  桂花、仙凤,歇一歇,过来喝口茶。冬珍叫唤着。

  呃!桂花和仙凤先后应了,放下手中的锄头,来到冬珍旁边盘腿坐在草地上。

  仙凤说:桂花,你嗓子好,唱支山歌开开心。

  桂花说:唱就唱,唱不好别见笑。桂花清了清嗓子唱起来了——

  太阳出来照山岩,

  唱起山歌打鼓崽,

  锄头锄得草崽飞,

  麦苗逢春长得快。

  冬珍说:桂花,你没男人还活得挺快活的。

  桂花说:死了男人就不活了,我就是要活得快快活活的。

  仙凤说:那你唱一首情歌给我们听听,敢不敢?

  桂花说:有什么敢不敢的,你听着:

  腊月里来茶花开,

  茶花开得惹人爱,

  心想摘朵茶花戴,

  头戴茶花望郎来。

  哟嗬嗬——

  冬珍和仙凤也应和着,笑声伴着歌声飘向远方,在群山中荡漾。

  这时一只麻花狗跑过来了,大黑看见了追了上去。麻花狗见了伺机逃跑,被大黑拦住。麻花狗也就不动了。大黑先是用鼻子嗅了嗅麻花狗,然后转到后头闻了闻麻花狗的屁股,大黑后腿间就伸出细长而腥红的生殖器,猛地搭在麻花狗的后背上,拱着腰,撅着屁股,做起乐事来。冬珍一眼瞟见了,惊叫起来:你们看那两个畜牲在干啥哩?桂花顺着冬珍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刺激的一幕,脸刷地就红了,耳也热了,心狂跳起来了。忽然,她捡起一块土巴狠狠地砸过去,嘴里骂着:狗日的,我叫你操!冬珍笑得躺到地上爬不起来了,仙凤笑得直不起腰,两只狗也被吓跑了。

  等桂花转身,仙凤笑着问:桂花你骂谁呀?

  桂花说:我骂那死去的老公。

  冬珍说:憋不住了吧?别犟了,再找一个。

  桂花说:找你个头,你再瞎说,看我不撕你的嘴。说完就扑了过去把冬珍按倒在地上,用两只手拼命地去挠她的胳肢窝,直挠得冬珍频频告饶,黄桂花这才松手。冬珍气喘吁吁地从地上爬起来,掸着身上的枯草,嘴里说:桂花,你那骚劲上来比牛还健,你真得找个老公收拾收拾你。

  桂花说:你的破嘴没得关收了,是不是?再说,我就把你的裤脱掉。

  冬珍没理睬她,继续说:那个叫陈财宝的在你家住好几年了吧!你没和他上过床鬼才信。

  桂花被激怒了,又扑过去把冬珍按倒在地上,随手抓一把枯草塞进她的裤裆里。两个人又没完没了地疯闹起来。仙凤只顾看热闹,笑得前仰后翻,差点笑岔了气。“嘻嘻哈哈”的笑浪声在麦地里翻滚。

  大黑和麻花狗不知什么时候又扯到一块去了,扯不脱筋了。

  这时村支书韩其智出现在山道口,看见桂花和冬珍在草地上疯闹,吼叫道:桂花,你们在疯闹个啥?让我好找。桂花和冬珍听到韩其智的喊声停了下来,两个人还在“嘻嘻哈哈”,不停地喘着气。韩其智一脸的严肃,不一会儿笑就僵硬在脸上枯萎了。冬珍这时看见了扯在一起的两只狗,精神又焕发起来了。说:韩支书,你看那只麻花狗把花家的大黑强奸了,你管不管?韩其智顺着冬珍的手势望去,一眼瞥见了,没好气地说:鬼鸡巴扯,一点没正经。然后对着桂花说:桂花,快跟我走,有急事。冬珍说:呃,韩支书,桂花没有老公,你找她干啥去?就不怕别人嚼舌头。韩其智没好气地说:冬珍,你那张嘴是不是用块尿布遮遮了。是杜乡长找她。然后转身催桂花。桂花,快跟我走。桂花忙问:啥事?你没看见我正忙着呢!    韩其智说:你忙个啥?疯不死,快走。

  桂花家坐落在村子的中心地带,家景中等偏下。实行家庭承包责任制后做的房子,一排五间,中间是堂屋,后面一排是泥砖做的猪圈和厕所。房子前面是用石头垒起的一个小院子,院子左边栽着一棵桂花树,围径已经有一尺多了。房子虽年月不长,因当时钱不多,偷工减料,至如今已显出破败相来。因此,桂花要攒钱重新做新房,而且要建两层水泥现浇的新房。虽说房子旧了,但屋内屋外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

  桂花跟随韩其智走进自己的院子,看见两个人坐在桂花树下闲聊,烟头已丢散一地,其中一个长得矮墩墩的就是杜乡长。

  韩其智说:杜乡长,这就是桂花。

  桂花说:你就是杜乡长,我认识你,当乡长的,场面上的人,不认识也面熟。屋里坐。

  桂花领着客人走进堂屋,三只觅食的母鸡东张西望,桂花一边“噢嘘噢虚”地撵鸡,一边忙着给来人沏茶。

  桂花问:杜乡长,找我有啥事?

  杜乡长用眼睛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女人,说:噢,你就是桂花。我一看你就是个精明能干之人。

  桂花说:乡长过奖了,我一个没多少文化的农村妇女,哪谈得上聪明能干。

  杜乡长笑了笑说:桂花,你家的那棵桂花王,全省、乃至全国都知道了,你成名人了。

  桂花说:你当乡长的真会说话,怪不得当干部呢!你有啥事就直说。

  杜乡长说:桂花是爽快人,咱长话短说。是这样,省里有个大投资商要买你家桂花王,他愿出4万呢!杜乡长少说了6万。一是他手中的权力让他向自己的子民砍下6万,二是他要将这桂花王当礼品相送,乡政府哪能拿出那么多钱呢?

  桂花说:那不行,这古桂树是韩家祖宗树,谁也不卖。我就觉得不对头哩!大乡长找我这平民百姓有啥事?原来是打古桂树的主意。说实话吧,前些天有人出8万我都没卖。

  杜乡长问:你嫌钱少了,是不是?

  桂花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古桂树是祖人留下来的,是我祖父用命护下来的。再说,县里早有文件规定,百年以上古桂树是要保护的。省里余博导说了,这棵古桂树有500多岁了,可称为是中国的桂花王。太老了,移不得,一移就会死的。

  韩其智说:桂花,你咋对杜乡长说话,杜乡长不是和你商量嘛!就你懂政策,懂科学,杜乡长不懂,是不是?

  桂花说:我什么都不懂,反正我不卖!

  韩其智说:桂花,你别狗坐箢箕不受人抬举。杜乡长找你办事,是你的福份。今后你有啥难事,找杜乡长还不是一句话。

  桂花说:支书,你别吓唬我。桂花王我不卖。

  杜乡长气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黑,说:我不和你说了,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叫你家男人来。

  桂花冷冷一笑说:我男人早死了。

  韩其智说:你胡说,青天白日的说这种话不怕雷劈。你家老人还在呢!说完便和杜乡长耳语:她男人叫韩大山,在外面包工程,和她打脱离了。

  杜乡长轻声说:那就找韩大山吧!不找她了。然后,站起来对司机说:走!

  韩其智随着杜乡长站起来,脸拉得比驴脸还长,瞪了桂花一眼,气愤地说:黄桂花,你给我听着,你不求人了,是不是?你不是要做房子吗?做房子要宅基地吧?看你求不求我?这棵桂花王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不信,你等着瞧。

  桂花愤然站起来,把小木靠椅碰翻在地,说:我就是不卖,看你能吃了我不成!说完扛起锄头又上山去了。

  杜乡长气愤地从桂花家出来,径直到了韩其智家。韩其智将他引进麻将房,请杜乡长上桌搓两盘。杜乡长的气还没消,气冲冲地说:你就知道搓麻将。我可告诉你韩其智,黄桂花的工作就交给你做了,从两方面入手,一是找她男人韩大山,二是让她娘做工作。不管怎么着,那棵桂花王我是非要不可。如果你这点小事都办不下来,你还当什么支书?今后你们桂花村的超标桂花树就一棵也别想卖出去。人平收入下降了,你自己负责。韩其智急忙表态说:“乡长,别怄气了,桂花的工作包在我身上。到时候我把桂花王挖起来给你送去还不行嘛?杜乡长不信任地说:别吹牛皮了,我见到了桂花王算数。但有一条要别注意,别给我弄出人命来了。韩其智说:你就放心好了。转儿又巴结地说:杜乡长,不搓两盘?杜乡长说:我走,今天没有好心情。韩其智只好扫兴地把杜乡长送上了车,司机一按喇叭,汽车就开走了。

  杜乡长一走,韩其智又折回桂花家给韩大妈做工作,吓唬她说,你家那棵古桂树不卖,乡政府就不让全村的超标桂花树出售,全村人都要骂你家,要她说服桂花。韩大妈无可奈何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