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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逝去的爱情(3)
3 下面来说说程铭的爱情故事。程铭由于是中俄混血儿,所以有着俊朗的外表;又由于他总是背着把吉他出入校园,所以还有几分流浪歌手的气质;基于上述原因程铭在学校里被评为几大校草之一,很受女生们的追捧,但是他却到了大二还没有女朋友。这并不奇怪,因为他太帅了女生们便对他不放心——女生们总是无端地觉得帅哥都很花心,其实这绝对是冤枉了我们帅哥队伍,因为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帅”和“花心”有直接联系;同理我们也不能证明那些“牛粪”就一定不花心,因为一坨牛粪上可以同时插好几朵鲜花——或者担心自己配不上他,走在街上要被人家评头论足指指点点,做校草的女朋友和做校花的男朋友都是要有勇于献身当“牛粪”的精神的。帅哥和美女是被芸芸众生捧起的两座高山,被捧得越高,两座山的山峰的距离也就越远,所以我们很少能看到“帅哥+美女”的组合,倒是经常看见“美女+野兽”的组合。有一次我和老潘在街上看到一对“美女+野兽”的组合走在我们的面前,我对老潘说:“这就叫”好白菜都被猪拱了‘“,老潘看到这种现象也是义愤填膺,同时觉得这个比喻十分恰当,于是仰天长叹:”好白菜都他妈的被猪拱了!“,”猪“立刻冲过来揪住老潘的脖子说:”你他妈的说谁呢!“,我很少见到这么有自知之明的人。 4 大二那年的暑假,我和程铭报名参加了我们学校的社会实践团。我俩在大一的暑假就曾经参加过别的学校的社会实践团,那次的活动是参观一家县级医院。那所医院好像是专门用来参观的,因为那里的透明度很高,每个房间都有大幅的玻璃窗——可能是为了使院长可以清楚地看到医生在里面是给病人看病还是跟护士调情——连手术室都不例外。我们在经过一间手术室时,看到一个哥们儿正躺在病床上,脖子上放了一个支架和一块布,使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而此时他如果他扯掉那块布向下看的话一定会吓昏过去,因为他的肠子正被一个医生像扯拉面似的捣鼓着,好像正在练习打蝴蝶结——如果一个人低头看见自己的肠子被打成一个蝴蝶结还不晕过去的话,那他一定是内裤穿在外面的超人。我们经过手术室的外窗时那哥们儿看到了窗外的人影,竟然扭头对我们笑了一下,这一笑令我们毛骨悚然。 这一次社会实践的内容是去偏远山区支教。我们和另外的两男三女组成了一个七人小分队,被派往云南大理的一所村办小学上课,程铭被任命为我们的队长。接到这个任务我们很是兴奋,觉得这是一个旅游的好机会,因为云南大理实在是太有名了,任何一个读过金庸小说的人都会对那里充满了向往。我们先乘火车到达昆明,然后换乘长途汽车前往大理。到达大理后大家决定合影留念,结果在摆造型时我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种手势:屈起中指和无名指,伸直拇指,食指和小拇指——这是港版《天龙八部》中大理国皇子段誉所擅长的“六脉神剑”的姿势。我们并没有在大理过多停留,立刻乘车赶赴大理的一个小县城,从这里我们上了一辆车况很差并且充满了异味的面包车前往支教的那个村子,一路上颠簸,面包车稀里哗啦地响个不停,我真怕它没到目的地就颠散了架子。同去的三个女生中有两个女生被颠得狂吐不止,程铭和一个男生照顾她俩。我很佩服另外一个女生,因为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能睡得很香。 面包车忽然被前面的一群人拦住。为首的中年人和司机说了一堆我们谁都听不懂的方言,司机便回头对我们说,你们下去吧,接你们的人来了。我们七个背着背包走下了车,看清楚了面前的那群人是由两个中年人和八个孩子组成的。其中一个面容和蔼的中年人走过来和我们一一握手,用比较生硬的普通话进行自我介绍,说他是这个村子里的教师,姓曲;另一个年纪稍大的人是他们的村长。村长对我们说他们是专程赶了十多里的山路前来接我们的。然后那八个孩子围了过来,称我们为老师。在他们的身后是一辆很老式的手扶拖拉机,拖拉机容量有限,村长让我们七个上了拖拉机,准备自己当司机驾驶着拖拉机,曲老师则和八个孩子跟在拖拉机后面步行。我们坚决反对这个安排,和村长争执了半天的结果是让那三个女生和八个孩子坐在了拖拉机上,我们四个男生和曲老师步行。 一路上风景很美,山峦起伏,植被茂盛,满眼的绿色,一条小路蜿蜒曲折地通向大山的深处。三个女生立刻来了精神,一路又说又笑又唱又跳,仿佛到了世外桃源。到了村子里村长给我们安排了住处,是位于村子学校的两间房子,四个男生一间,三个女生一间,被褥都是全新的,上面的花纹一针一线都是手工绣上去的,绣得很漂亮。当晚我们在村长的家里吃饭,饭菜很丰盛,村长向我们一一敬酒,并且告诉我们以后每天到他家去吃饭,因为曲老师没有能力负担我们的伙食,因为他每个月的工资只有78块钱,要边种田边教书才能养活全家。我们并不知道我们这次的支教活动能起多大的作用,所以村长的盛情招待让我们有些不安。 晚上回到村里的学校后,我们七个人立刻进行了分工,曲老师说这里的学生年龄都差不多,所以不用分年级,学习的课程都是一样的。于是我们按曲老师交代给我们的语文,数学,音乐,地理,历史,自然,体育七门课程进行分工,程铭负责教那些孩子音乐,而我负责教语文。晚上我立即趴在床上给杨帆发短信,向她介绍我这里的情况。结果我发现短信发不出去,信号很弱,于是我又到学校的院子里去发,仍然发不出去。我拿着手机走遍学校院子的各个角落,终于找到了信号最强的一个地点,把那条短信发了出去。然后我又试了几下,发现只能在那个地点方圆三步的范围内才能有信号——而且每次编完短信我都要把手机举过头顶直指天空才能把短信发出去,每当我举起手机直指天空时程铭都在旁边大喊一声“般若菠萝蜜!”或者是“出来看上帝!”,让我以为自己手举的是月光宝盒——于是我在地上画了一圆圈作为记号,此后每晚我都要像唐僧一样在这个圈里和杨帆聊到深夜,然后再回屋睡觉。 第二天孩子们前来上课,我们全都愣住了,因为全校的学生就只有昨天的那八个孩子。昨天我们还以为那八个孩子是学生中的代表,没想到他们是全校出动迎接我们。这样,曲老师加上我们七个人,这所学校里共计有八个老师和八个学生,从师生比例来看这所学校的教学水平足以达到国内先进水平。每天早上学校都举行升旗仪式,由两个学生负责升旗,我们七个老师和剩余的六个孩子站成两排,在曲老师用笛子吹奏的国歌声中,我们目送国旗缓缓升上旗杆顶端,这种升旗场面带给我们的震感不亚于奥运会上五星红旗升旗时产生的震撼效果。升旗仪式结束后我们便开始给孩子们上课,上课的时候我们发现曲老师默默地坐在学生们的后面,对我们的讲课内容认真地作着笔记。 刚到学校的前两天,我们像是生活在童话世界里,每天早上醒来可以听到公鸡打鸣叫我们起床,母鸡下蛋向我们报喜。走到院子里可以尽情呼吸新鲜空气,站在半山坡眺望村庄,可以看见村子里家家户户升起得袅袅炊烟。那烟像是一层薄雾笼罩了宁静的山村,所以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副朦胧的水墨画,那画面使我们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但是到了第三天,我们便感觉到了在这里生活的不便,甚至可以说是艰难。因为到了第三天,这里便下雨了,而且这里的雨一下便是半个月。下了雨,这里便到处是泥泞,很难行走,而且我们洗的衣服只能凉在屋里,一个星期也干不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很难衣着光鲜地站在学生面前讲课,好在在这里只要你自己不在意,没有人会在意你的衣服是否干净。村里只有一个小卖店,只卖些盐,醋,酒等东西,所以我们只能定期乘坐村长的手扶拖拉机到公路上,拦住那辆快解体了的面包车到附近的县城采购我们需要的东西。 距离学校一公里处有一条河,这条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绕村而过,学生们和老师们每天吃的水就是从这条河里背来的。每天清晨,曲老师早早地起来,背上一个竹篓——竹篓里面是一个大号的木桶——默默地去河边背水。开始的几天我们起床比较晚,并没在意学校水缸里的水是怎么来的,后来有一天程铭早起撒尿时发现了曲老师吃力地背水回来,于是立刻回屋里对着我们三个的屁股上每人踢了一脚把我们踢醒。从此我们不再让曲老师背水,而改由我们四个男生轮流去背。 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曲老师和我们在院子里架起篝火聊天。聊天中我们知道了曲老师是云南本地人,高中时赶上了动乱,最终没能上成大学。他在80年来到这个山村,创办了这所学校,从此成为这所学校里的唯一的教师。曲老师教学二十多年,把一个又一个的孩子送出大山,而他自己则始终扎根在这里。曲老师的故事使我们沉默了很久,这时曲老师说我给你们吹奏一曲葫芦丝吧,说着拿起葫芦丝吹奏了一曲《竹林深处》,我们听得如痴如醉。那晚程铭弹唱了几曲水木年华的歌曲,曲老师听得很入神。我发现有一个人更加入神,就是我们来的时候在面包车上睡得很香的那个女生,她的名字叫刘淼,我们都叫她“淼淼”。我发现每次程铭弹唱的时候淼淼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脸上呈现出陶醉的表情。淼淼是广东人,歌唱得很好,那晚她唱了一首《彩云追月》,让我们深切地感受到了民歌的韵味。 “那晚月色的确很美。”程铭回忆那晚时,总是要提到这句话。 一天早上,轮到程铭前去背水。程铭轻手轻脚地起来,没有惊动我们三个,背上竹篓出发了。出了校门,程铭看到淼淼在前面的路上在跳绳,便走过去说,你起得这么早干什么啊。淼淼说,以后她准备每天都这么早起床,这里早上的空气最清新,不多呼吸一些真是浪费。然后淼淼就和程铭便边走边聊,一起来到了小河边。程铭看到有几个村里的妇女已经早早地到了那里在洗衣服,便和淼淼向河的上游走去。淼淼到了小河边显得很兴奋,看到河上有一座独木桥,便走上去摇摇摆摆地走了起来。程铭刚把水桶放在河里,就听见“噗通”一声,抬头一看淼淼已经掉进了河里,上游的水流挺急,淼淼几次想站都没站起来,在水里翻滚。程铭赶紧从独木桥上跳下河去,几下游到了淼淼的身边,一把抱住淼淼站了起来。原来河不是很深,只到两个人的胸口。淼淼惊魂未定,紧紧地抱住了程铭。清晨的河水有些冷,两个人就这样颤抖着在河里拥抱了许久。从那以后每当程铭去背水时,淼淼就陪他一起去。 我最早发现了他们俩的秘密。立即让程铭请客,这是我们宿舍的规矩,谁有了女朋友要立刻请客把女朋友介绍给大家认识。现在老潘和浩子等人不在,我决定代表他们四个大吃一顿。但是程铭不想声张,因为他不愿意作为支教小分队的队长却在支教的过程中谈起了恋爱,所以他说等回学校以后再说。 一个月的支教生活很快结束。离开之前,我们七个把现金都集中起来,只留够了回北京的路费。然后用这些钱去县里买了一些书包作业本铅笔盒粉笔黑板擦等用品送给了学校。并且还给曲老师买了一个录音机和一盘国歌的磁带。曲老师接过这些东西,郑重地对我们说了声:“谢谢”。我们又请曲老师为我们再吹奏一曲葫芦丝,我用MP3带把那悠扬婉转的旋律录了下来。以后每当我心情烦闷时,便听一听这段曲子,心情立刻平静下来。 我们把自己身上能作为礼物的东西全给了那八个孩子,包括卡通钥匙扣,手机链,手表,女生的头饰等等。我把自己心爱的足球留给了几个爱玩的男孩子。程铭想把吉他送给曲老师,但是曲老师说我不会弹,吉他留在我这里也浪费了,它对你倒是很有用。并且说,你弹着吉他唱的那些歌很好听。程铭告诉他那是两个毕业于清华大学的学生创作的歌曲,曲老师听到“清华大学”几个字的时候脸上立刻流露出崇敬的神情。程铭对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恋恋不舍,在旗杆的中央刻下他的名字,对我说以后他还要再来这里。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村长给我们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席间村长代表全体村民感谢我们这次支教活动,那晚我们每个人都跟村长和曲老师干了满满一杯米酒。 其实最应该说感谢的是我们。开始的时候我们是抱着游山玩水的目的来到了这里,但是离开的时候,我们恨不得再多教给孩子们一些知识,因为我们都被曲老师的精神感动了;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是来教育别人的,但是离开的时候我们发现受到教育的是我们自己,因为我们的心灵在这青山绿水间被彻底地洗涤了一次。 我们说会写信给曲老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