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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黄浦军区医院。

  急症室外。

  家辉一来就看见哥哥怀里虚弱无力的韵儿,她空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地下,一动不动,就好像是在等待着宣判死刑的犯人,那么绝望……

  伍伯伯和伯母一左一右沉默不语地守在旁边。

  “伍伯伯,悠悠进去多久了?”家辉轻声询问。“进去有一会儿了,医生说……唉!”伍文轩看看韵儿,恁他再是铮铮男子,也不禁热泪盈眶。

  时间凝固着,仿佛在考验着所有人的耐性。

  ……

  嘀……

  韵儿急速地站起了来,却不敢上前。生怕那等来的是自己接受不了的结果。

  急症室走出了兰逊教授,从他紧皱的眉头上看来,情况不容乐观。“教授,这次悠悠又挺过去了吗?”家骏连忙迎上前去。不失稳重地探询着。

  “是的,这孩子真是坚强,一般这种关卡,就算是大人也难熬以下去。”兰逊教授严肃地道。

  韵儿捂着嘴巴,欣喜若狂地闭上了婆娑的泪眼。

  家辉和家骏也松了口气。

  兰逊教授转身看向在伍文轩身边喜极而泣的庄妍秋,犹豫了片刻,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但是……情况不是想像中的那么乐观。患儿的白血病细胞早已渗入肝脏、脾脏以及淋巴结,尤其是肝脏已出现明显的衰竭,表皮也因反复穿刺造成的机械性损伤引起出血不止,不可考虑再次给予放射治疗。请做好患儿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准备。”

  ……

  教授的宣布令所有人的心急速沉降。

  像是猛然被人从云端狠狠地推了一把。

  韵儿倒退着跌坐在椅子上,再次陷入了无底的深渊……

  肝脏衰竭……

  ……不可考虑再次的放射治疗?

  做好随时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的准备?

  要做什么准备?

  这是最后一次病危通知了吗?

  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吗?

  韵儿不停地颤抖,不停地急促呼吸,心口那欲罢不能的痛,一波接着一波地垄断着她所有的知觉,除了痛……还是痛……

  女儿是她活下来的动力,

  女儿是她的全部,

  女儿就是她的命……

  兰逊教授看了一眼跌坐着的韵儿,他想了想“伍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找一下她的亲生父亲吧。只要骨髓配对成功,伍悠悠的生还率就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了。”他惋惜地叹了叹,转身离去。

  韵儿猝然抬起头,凄婉地看着母亲,“妈妈…您还是不说吗?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是决定不告诉我悠悠的父亲是谁吗?

  ……

  庄妍秋恍惚着,失神地毫无焦距地对上韵儿的眼睛,真的到了这个时候了吗?到了非要说出真相的时候了吗?

  “妈妈——”韵儿失控地大喊。

  “找到他……你会怎样?找到他———你又会离开我……?再一次地——永远地,离我而去……”她喃喃自语着。脑海里不断想起三年多前的韵儿。她静静地躺着,任由她怎么唤她,她也没有睁开眼睛,就那样浑身插着各种各样的管子,无动于衷地躺在那里……

  ……

  “不——不要,我不要!”庄妍秋声嘶力竭地大叫。她好害怕,她不要再过那种日子……

  “妈妈……”韵儿失声痛哭:“我是您的女儿,难道悠悠不是我的女儿吗?您行行好,妈妈,我求求您!您行行好,告诉我好吗?”她几近崩溃地乞求着。任由泪水倾力而出。

  “你会离开我的,你会离开的,永远地不要我们,永远地不理我们。不要——我不要——!”庄妍秋痛苦地哭倒在丈夫的怀里。

  “妈妈——”韵儿好难受,她不忍心地,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情绪失控。“我答应你,我不会离开你们的,不会,我以悠悠的性命发誓!”她举起瘦长的手指,沉重地说着誓言。

  庄妍秋抬头看着她,那样庄重,那样灵圣的发着毒誓。信她吧,她该信她的,她从来不会骗她,不是吗?

  庄妍秋天人交战着。

  信她吧——悠悠的命,也是她的命啊!如果没有了悠悠,她也许会疯掉的。

  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终于,她痛苦地闭紧双眼仰头低吼:“他——是落枫!……他是我唯一的侄儿!”

  姓落?

  韵儿向后退去,不停地向后退。

  是他?

  难道是他……

  她后悔了吗?她还是承受不住吗?

  庄妍秋看着韵儿惊慌失措地样子,她的心仿佛被鞭子狠狠地抽打着一样,上前一把抱住她,失声哭喊:“你反悔了吗?是你反悔了吗?”不要,她不要看到她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怪她,都怪她。要是当初没有将她接到家里来,她也许还会过得很好……“您是说……我们是亲近结婚?”韵儿一脸承受不住的摇头,“您是这个意思吗?”“没有!没有!”既然事实已经如此,就让她一次将这多年来的秘密真相大白吧!

  “你——不是我的女儿——”

  “……”

  “我没有小孩,从来没有!除了你和落枫!”

  “……”

  “你的父母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你是我一个好姐妹的女儿……你姓夏!”庄妍秋连哭带喊地,再次扑向丈夫。

  她不是妈妈的女儿?

  这个家也不是自己的?

  姓夏……

  她不是姓庄吗?

  她姓夏……?

  天啊!

  原来……

  原来……这个呆了她四年的家,还有这以为是唯一属于自己过去的姓……

  原来都不是她的……

  除了悠悠,

  原来她……

  竟一无所有……

  韵儿摇了摇头,悠悠不是因为亲近婚姻才有血癌的,看来还是她的错,是她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药……

  是她错了……

  原来仍然是她错了。

  一切都仍是她对不起悠悠……

  她——让她受了那么多的罪。

  她应该向她忏悔……

  她晃悠着站在那里,无尽的心痛让她无所适从……

  静静地,她没有再哭了,泪水在脸上干涸,一弯深深地阴影疲惫不堪地浮现在失神的眼睑下。

  猛地,她抬起头来,眼睛骤然点起两簇火苗,那是希望的焰火,一种不顾一切的希望之火在瞬间点燃……

  她在所有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突然飞快地向出口处跑去。

  “韵儿——”

  她听不到。

  “韵儿——”

  她没有回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