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景离家出走的时候，所有人都急翻了天，但是我知道商景那个时候就在离我不远的某个城市，虽然她没有告诉我她会去那，但是我知道她一定去了那，并且准备落地生根……

　　商景这一离开就是三年，三年的时间她只是打电话回来，但人却从来没见过，商景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说，商岚，努力点，等你进大学门的那天，我就送你去大学……所以我一直努力的想要把书念好，第一年高考没考上，又考了一次跟洛寒一起毕业只是东南西北各不相同的填了学校，洛寒北上，而我越发往南，接近商景，只是大学入校那段时间，商景却突然就没了消息，后来很长时间，她突然打电话到宿舍说，找商岚，我还记得那个接电话的同学一脸不满的样子，因为当时她正好在等男朋友电话，而商景抢先过来的电话无疑是可以让她冒火的，她说，快点啊，然后把话筒给我，我听到商景的声音，商景似乎已经忘记她说过来送我进大学校门的话，我也没提起，她可以打电话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事。

　　商景问，怎么样呢，新学校？

　　我回答，还行，我问她是否有打电话给洛寒，商景沉默，商景一直不怎么喜欢洛寒，因为父亲过逝后，洛寒几乎就没有人可以管得上了，但就是所有人都想不到一直不念书的洛寒这次居然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商景后来说，有空的话，会打电话给他，我笑，商景她未免也太忙了，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但是毕竟没能问出口，商景的事，在别人的口中，我多少的知道些，每次当长辈们无意间谈起她的时候都是带着一种同情而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断断续续的谈话中，我知道商景在那个繁华的城市所做的工作竟是二奶，很奇怪的一个名词，如果是以前我是不会信，但是现在却没什么不可信的，就算是大学也有那么多清纯可人的人从事这份工作，更何况是无奈的商景，但是跟商景的隔阂却从此深了。

　　在长时间沉默后，商景挂了电话，放下话筒我听见等电话的女生放松叹气的声音，有人问，商岚交男朋友了吧，谁啊，透露一下。我觉得脸有些烫，就想起很久以前商景经常就问，商岚有没有男孩子追你，而我的回答一律是没有，面对商景是不用脸红的，但是面对外人却不自主的喜欢脸红。

　　后来商景的电话频繁起来，但问的人却更是多了些，在得到多次同样答案后，也没人问了，一直到快期末时，洛寒打来电话被室友接到，我又再次被追问了好些天，当我跟人说那是我弟弟时，所有人都惊讶的问，你们家有三个啊，那你爸妈都干什么的，看你们家应该不错吧？除了沉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恼人的问题，很反感别人问关于父母工作的问题，因为我妈没有工作，原本是想要靠着那笔微薄的赔偿金给我们念书，但是不够，所以商景才离家出走，跟谁也没说一声，一去就是好些年不归。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洛寒没有回来，我妈不能理解，但是知道洛寒是谁也劝不了的，那些天我妈经常就一个人默默的哭，劝也见不到效用我就只好让着她去，这种低沉的气氛让人沉闷，大年前一天下午我看见在家门口小路上的陌生身影，那个身影慢慢的接近我才看清原来是商景。

　　三年未见，商景却几乎没有什么变化，长高了些，却依旧瘦得让人看不下眼，脸上比原先有了些神采，不再是以前那样的面带菜色，虽然听过很多关于商景的议论，也虽然已经有些反感眼前这个人，但是她的出现却并不让我不舒心，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感情。

　　“学校怎么样？”商景问，面对三年不见的人，现在却突然坐在面前，我觉得有些不真实。商景的坐姿还是三年前未离家的样子，斜斜的歪在椅子上，慵懒得像是没有力气，就好像一切都还没有变，我又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真实来，她还是商景。

　　“大学都是一个样吧。”我这样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自己的学校，简而言之也就跟我回答商景的话差不多，大学的生活其实都是没有两样的。

　　“也是，每个学校都是有读书跟戏耍的人。”商景说，我奇怪她居然把戏耍用于与读书相反的对应词，但细想确实也没有错。

　　商景说，“我去睡会，吃饭叫我。”然后就进了我们以前一起睡的房间，掀开被子，人已经躺到了里面，闭上眼睛安静得像个画。

　　我妈对商景很好，好到可以用客气来形象，商景就像一位久远未曾到来的贵客一样，让我妈忙里又忙外的，知道洛寒过年不回的时候我妈沉痛的心情似乎没有了，全被商景回来的喜悦所取代吧，或许也不是喜悦，只是感激，商景当初的离家她应该知道才对，少了一个人的负担多一个人赚钱她轻松了不少。商景似乎并没有变化多少，还是不化妆还是喜欢简单，回来时只挎着一个小包，包里塞了两件小衣物，便什么也没有，不像是她这个年龄的女人所有的简单，但是她似乎变得不怎么说话，也不爱出门，家里来了人也不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看着客人，安静的笑，像是梨花落地时静寂孤离，精神也不太好，经常就是看到她昏昏欲睡的样子，或者就是真的躺到床上去睡。

　　年初走亲戚的时候，商景也就只是叫了几声长辈，然后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并不理人，这个时候我就能听到那些关于商景的各种传说从长辈家的客人口中说出来，商景不是好女孩，或者说商景不简单，各类的说法都有，但更多的人对商景却是不屑的，不屑与她说话也不想看到这个人，虽然商景没说过什么，但是我知道她其实不喜欢这样被人评论，所以更加喜欢昏睡着，不参与任何人的谈话。

　　在所有的长辈当中，商景就只是跟阿姨还说两句话，阿姨是个好女人，她从来不会对商景所选择的路做出什么评论，只是直面问商景现在过得怎么样，如果觉得不好就回来，阿姨说，“年龄也不小了，其实找个可靠的人也可以了。”商景就笑，这个镇不是很大，而几位长辈又算是镇上的名人，所以商景的事早已经让人觉得丢脸了，不会有男人不知道商景的过去，而我相信也不会有男人不在乎她的过去，就算商景再怎么的漂亮动人，也是挽回不了这种悲哀。

　　阿姨又问：“要不要阿姨介绍？”

　　“不了，现在的男人都不会比自己荷包里的钱更可靠。”这样市侩的话从商景嘴里出来却变得只剩下现实的含义。

　　“也是苦了你了。”阿姨轻叹一声，商景却没说什么，脸上却是挂着那种无所谓的笑容。

　　大年初四的时候商景就买了火车票南下，走那天也不让人送，因为东西不多，还是那一身简单的行头，一个小挎包装着一两件小衣物便无其它，永远的清新自然。

　　商景走后那天下午，洛寒却坐火车赶到家里，半年的时间并没有改变他多少，只似乎更加孤癖，知道商景走后洛寒便又赶着买了车票北上，一点也不留恋这个小镇。

　　寒假返校后没两天商景就打电话到宿舍来，还是那几句问候的话，让人觉得虚假，但是没有了她的电话却又寂寞得很，还记得很久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独处，但是一到商景月假的时候就会跟她说得没完，商景只是喜欢听却不怎么说学校的事，后来真跟我说的时候却是她的初恋，高中毕业以后跟S的事，往后分手的事她却没有跟我说过，只是断断续续的从她的几个高中好友那里知道。那个时候商景只说想要做一个出色的小说家，让自己的作品可以流芳百世，像鲁迅、高尔基，像《复活》、《在人间》一样，所以总是很认真的听你说话，很认真的跟你交谈，似乎要记住谈话间的每一个字，但是现在的商景不会了，或许她还是会听，但却明显的已经提不起对内容的兴趣，有时候沉默得像很多年前的我。

　　商景每个星期都会来一次电话像是在尽着某种无形的责任，偶尔也问问我在学校的生活，经常问的却是：“有没有喜欢的人？”而我的回答一直是如多年前，又有一天当商景问，“有没有喜欢的人？”时，我还是给了同样的回答，那个时候有个大三的学长每天一支玖瑰的等在宿舍楼下，让室友们都羡艳不已，但是我却并不喜欢，喜欢是很难说得清的，感情总是这样，模糊而没有着点。

　　暑假的时候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份工作，没有那个小镇，那两个月过得很自在可以想自己做主，就只是生活水平很低，为了节省买手机的钱，不敢消费过高，终于在开学前有了足够的买手机的钱，自己一个人去了电子广场买下那款自己能力范围的手机就打了电话给商景，却无人接听，然后就是忙音，也不知道她忙的是什么，或许正打扰了她的“工作”。

　　进入大二，大三的学长已经是大四，为了能在这个繁华的城市立足已经开始在四处奔波，没有了玖瑰也没有任何人的追求竟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后来听说学长已经跟一个本校一个有家势的女生订了婚，又找了份不错的工作，觉得释然，果然如同商景所说——现在的男人都没有自己荷包里的钱可靠。

　　学长实习后，另有一位同级的男生替代了他的位置，跟学长一样，也是每天等在宿舍楼下，不管我是不是出宿舍，就算是下雨的时候他也是要在那里站上半个小时，但就是他的名字我也是从室友那里听来的，听说是宣传部长叫邱诚，听说有许多女生都对他有意思，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些日子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总会觉得有那么多不善的目光盯着自己。

　　我接受了邱诚，但却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想有个人可以陪自己，听自己说话，就像是很多年前的商景一样，就像是要找一个替代商景的人一样。

　　邱诚那天很开心，笑容像孩子一样，天真而没有杂质，瞬间我对他有了好感，但是这份好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久后我才知道邱诚追求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他的魅丽，分手后似乎就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男女生幸灾乐祸的声音，更多的是女生，跟邱诚分手是注定的，但是我们后来却成了朋友，原因是因为洛寒。

　　洛寒的突然而至让我多少有些惊讶，他站到我面前时全身差不多都已经湿透了，苍白的脸看不到血色，让人心疼。

　　洛寒说，“商岚，我想睡觉。”那种昏昏欲睡的样子跟商景一样，我皱了皱眉头，看到站在一旁一的邱诚就叫住了他，因为我实在扶不起已经不清醒的洛寒，邱诚扶着洛寒走进附近的一家旅店，然后替他脱掉了湿掉的衣服。

　　邱诚说，“你不要回避一下？”

　　“为什么要回避？”我不解。

　　“他是你男朋友？”邱诚说，“很漂亮。”

　　“他是我弟弟。”我笑，看到邱诚略有些错愕的表情却更是开心。

　　“那……我是不是……你的初恋？”邱诚自以为是的问，我听见洛寒小声叫着商景的名字，“商景……商景……”有些迷糊不清。

　　“可能吧，但是……我不知道喜欢是怎么定意的。”我低着头看着洛寒微微有些红的脸，轻轻探了探他的额头，竟然有些烧，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他突然从北到南的过来找我。

　　“其实你不喜欢我对吧。”邱诚笑着说，“表面上看，我似乎是胜利者，但事实上，你才是。”

　　“有什么分别？”我问，“他好像有些发烧。”

　　“是有点。”邱诚将手捂在洛寒的额头上，“我去买点药吧。”邱诚说着就出了门。

　　“我看到商景了。”洛寒说，“跟着一个老男人。”表情有些厌恶，但是情理中，商景不就是应该这样吗。

　　“那又怎么样？”我问。

　　“我……也不知道，就想找个人说话。”洛寒的眼睛没有往日的冷漠，只是受伤，但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如果说是因为看到商景的话，所有人不都已经知道商景是做的什么工作吧，他又何必这样。

　　“不是可以打电话吗？”我问，“我好像有告诉过你我的手机号。”

　　“但是……我想这样说话，不想只是听着手机里的声音，那样……我们好远。”洛寒轻轻的说，“但是跟商景那么近，我还是觉得好远。”

　　“你在哪看到她的？”我问。

　　“三环。”洛寒说，“算了，还是别说了，我没请假就出来了，现在要回去了。”

　　“你这个样子怎么回去？等好点再走吧。”洛寒总算是留了下来，又拨了个电话到学校请了假，然后就说有点饿，我见他的烧已经退了不少，便带着他到外面的小炒店点了些菜，他说想喝酒，就叫了两瓶啤酒。

　　“来吃饭，你看上去好些了。”没想到会遇上邱诚，洛寒看了眼邱诚问我，“你男朋友？”

　　“不是。”我回答，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电显示却是商景的，商景问，“洛寒是不是在你那？”我应了声“是”。

　　商景又问，“他怎么跑去你那了？”

　　“因为看到你。”我淡淡的应了句，听到商景不能理解的问话，“我？好吧，有事当面说清楚，我不想被你们搞晕。”说话的口气竟跟多年前一样。

　　“商景？”挂了电话洛寒就问，而事实上我接电话时他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我，或者说是我的手机。

　　“对，有话当面说清楚，她说不想被我们搞晕。”

　　“这么说，她人现在离这不远？”洛寒又问。

　　“可能是因为你，他知道你到了我这。”

　　“打个电话问一下就知道了，笨。”头被敲了一下，回头就看到商景魅惑男女的笑。

　　“你……”洛寒只说了这个字，却不有了下文，脸有些泛红，像是发烧的时候一样，很是吸引人，而商景竟然就在这张脸上亲吻了一下，然后玩笑着说，“难怪那么多男人都喜欢看你啊，脸上的皮肤竟然比我还好。”洛寒更是脸红的厉害。

　　“她是？”邱诚这样问，可是样子却是已经猜到了七八分。

　　“商景。”我回答。

　　“越来越沉静了，怎么还自闭着呢？”商景一句话，让我不禁也是脸红，她总是有办法轻易的打破一个人的宁静，从中掀起波浪。

　　“你怎么来了？”洛寒问。

　　“你既没请假，也没跟人说去哪，我就只好自己找来了，呵呵……干嘛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我没那么讨厌吧，好了不多说了，如果病好了就回学校，我的时间紧迫。”商景终于把话题扯回到自己来的目的上。

　　“你姐……她蛮厉害的。”我听见邱诚的声音，却并没有理会，只是注意去听洛寒跟商景的谈话，洛寒说，“那么陪我去游乐场，我们两个人。”

　　“干嘛……”商景看了洛寒几秒，在接触到洛寒倔强的眼神后最后妥协了，“好吧，你有钱的话，就先付了，因为我信用卡已经透支了。”

　　“少跟我谈钱。”洛寒拽着商景就走，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上来的菜。

　　“他们……好像……有点不正常。”邱诚问。

　　“但是……总比GAY好。”这个想法让我吓了一跳，再看到邱诚却是红着脸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邱诚经常找我，不是吃饭就是为了别的一些锁碎的事，室友问我怎么又吃“回头草”了，我笑却不解释，我跟邱诚只是单纯的吃饭或者是做些别的事，单纯的友情，有时候就是自己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在邱诚那样的伤害到自己的时候竟然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跟他一起，但是越往后，我就越发清楚邱诚的主动接近却还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因为洛寒，邱诚对洛寒的兴趣终于让我明白他接近的目的，但我还是只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跟他做朋友，毕竟在大学要找到个可以说话的人很不容易，虽然邱诚别有居心，但是我相信洛寒，我告诉了邱诚洛寒宿舍的电话，也记得邱诚告诉我他打过去的时候洛寒根本就不记得他这个人时他的沮丧表情，洛寒喜欢商景，所以我才会很放心的告诉邱诚他宿舍的电话号码。

　　商景说洛寒根本就还是个孩子，带她去游乐场玩过山车的时候竟然吓得尖叫，搞得她很不好受，而洛寒则是沉静的告诉我，商景不像个女人，第一次听到洛寒这样的评价商景，或者说第一次听到他评论商景，往常他是不会多说商景任何的话，即使是喜欢也只是把想法埋藏在心里面……

　　其实两个人都还是孩子心性吧 ，就算是商景在社会上走了这么多年，也还是没有完全失掉童真，出门永远是学生的打扮，比起那些室友，商景却更像是大学生了。

　　邱诚在打了几次电话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就没怎么再找我了，只是偶尔见面的时候打个招呼，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洛寒打来电话说，生日快乐，然后说寒假回家，就没了话，邱诚送了一整盒巧克力来我问他是不是要我代送给洛寒，邱诚脸红却说，生日快乐，而商景则是快递过来一台笔记本，有些出人意料，虽然知道商景过得不错，也知道她跟的人有钱，但是总觉得有些别扭，只是室友们却很喜欢这份礼物，每晚争相要用，倒是我用得还少些。

　　年假回家时，意外的在火车站看到邱诚比起几个月前还在交往的时候他看上去瘦了些，但却很精神，邱诚问，“回家？”我应了声“是”

　　邱诚问：“你弟……寒假应该会回来吧？”

　　“嗯，他打电话说会回来。”幸而我不是那种多事的人，要不以邱诚现在的行为，换成是别的女生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威胁他了。

　　“那么……是放假就回来吗？”邱诚问。

　　“嗯。”

　　“那……一起回家。”邱诚兴奋的样子让路人有些莫名其妙，而旁边一些同校的学生更是奇怪，大概邱诚的话确实挺吓人的。

　　回到家的时候洛寒发信息来说已经到火车站了，但是要先在外面呆几天，我告诉邱诚的时候，他却并不失望，只说没关系，还说要跟我一起回去我家里看看，但是被我拒绝了，我不想让我看到邱诚后误会我们俩的关系，更不想让我妈知道邱诚对洛寒那种特殊的感情，老人家是没法接受的。

　　“那他回来的时候打电话给我。”邱诚无奈的说。

　　“行”简单的应了句辞别了邱诚坐到了回乡的车，在车上我妈站在路口，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等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