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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有了这么一个不愉快的小插曲,在大家不约而同的共同努力下调和了好半天,气氛才又逐渐恢复到刚才那种热闹的水平上来。要说酒这个东西真是个好东西,你敬我一口,我敬你一杯,你找一个喝的借口,他找一个喝的理由,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消仇,共同喝完单个喝,单个喝完再聚到一起喝,既加深了感情,又快乐了心情。总之,在酒精的麻醉和刺激下,感情和心情的温度都一点点地升了上来,外面还是春天,屋子里却达到了盛夏的温度。顾浩明和宋志平两个男人热得一个把袖子撸到了肩膀头上,一个把T恤卷到了腋窝下,我们四个女同学也是个个面若桃花,眼若秋水,成了名副其实的醉美人。

  酒过三巡,脸酣耳热之际,大家谈论的话题在人生和事业以及国内国际大事上绕过来绕过去不知不觉地又绕到了感情上。也许,只有感情才永远是人生唯一不朽的不变调的节奏,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不会被遗忘,都是最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永不褪色的亮点,也是最不厌其烦的话题。这个话题是由夏玫引起来的。她当时一边吃着菜,一边有些漫不经心地问我:“嘉文,听说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啊?”

  “哦。”我下意识地接口说:“是啊,我没人要嘛。”

  “我们的才女怎么会没人要,是不是把爱情想得太浪漫了?”她放下筷子,淡淡一笑:“爱情和婚姻是两回事。男人婚前婚后完全判若两人,对他们的期望值别太高了。否则,一定会倍加失望的。”

  “嗯,这话我同意,”正端着一杯红酒埋头猛喝的乐琪赶紧把话接过来:“没错,嘉文。这男人在结婚前都是奴隶,等真的结婚了,都成了胜利的将军了,而我们女人恰恰相反。像我们家宋志平就是个典型的例子。结婚前,我一喊他,宋志平------,他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嘴里甜甜蜜蜜地应着:哎,宝贝,有何吩咐?或者说,亲爱的,有啥指示?结婚以后呢,我一叫他,他就极其不耐烦粗着嗓门问:又啥事啊?”看她惟妙惟肖地学着宋志平的样子,我和夏玫都忍不住笑她太过于夸张了。

  “真的,就这样,表情腔调全变了。刚才你们也看到了吧?他对我有多凶,简直恨不得把我嚼巴嚼巴吞肚里去!”说到这里,明显占了上风却仍然心有不甘的乐琪冲宋志平的背影僵了僵鼻子:“爱情?爱情长啥样了?早就呼叫转移到别的女人身上美去了吧。”

  “包括宋志平?”夏玫不相信。

  “别听她在那危言耸听。”我可了解他们俩的情况:“谁不知道宋志平就是那孙猴子,全身纵有八百般武艺,也终是逃不脱如来佛的手掌心。”

  “他目前是不敢,以后可不好说哦。”乐琪居安思危地耸了耸肩:“这男人就是猫,没机会还好,有机会哪能不吃腥?我们学校的书记,女的,人又能干长得又好,她那老公我们都见过,铁路一破工人,没三块豆腐高,就那熊样还在外面养小蜜呢!在大伙的民愤下,我们书记后来一狠心,一脚把他给蹬掉了!”

  “你们书记也真是的,就那德性的还得一狠心才给蹬掉了?活该。”夏玫不客气地讽刺着。

  “那不都因为有孩子吗?”乐琪替那女人辩解:“如果不是看孩子将来缺爹少娘的份上,谁在乎谁啊!”

  “是啊,两个人谁离了谁都能活得更好,可怜的是孩子。”夏玫不由得叹口气:“其实,孩子是保全了一些家庭的完整,但却维系不了爱情。所以,现在婚外情才这么多。”

  “对了,你们怎么看待现在这种泛滥成灾的婚外情现象的?”看她俩唠得这么来劲,我忽然想跟她们认真探讨一下这个炙手可热的问题。

  “婚外情?”夏玫先是一愣,然后见怪不怪地说:“我觉得这事很正常,婚姻里的男女天天泡在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家庭琐事里,必然会有心灵和感觉疲惫的一天,而婚外情恰恰地弥补了这一点,从积极意义上来讲,它加强了婚姻的稳固,平衡了夫妻的感情。”

  一直在一边跟不知道顾浩明耳鬓磨厮,窃窃私语些什么的程燕妮的两只耳朵比兔子还灵敏,闻听此言不用邀请,立刻又主动加入进来,兴致勃勃地说:“此话怎讲,此话怎讲,说来听听。”

  “这种深奥的东西我看还是得请教我们的才女,听说喻嘉文对感情很有研究的。”我们正满怀热情地期待着她的进一步精彩的解释时,夏玫却忽然微微一笑,将这个问题抛绣球一样一抬手抛给了我。

  “听谁瞎说的!这种事还得咱们这些门里的女人才有切身体会,她一个门外汉懂个屁啊,空有理论没有实践,要不能至今还嫁不掉吗?”我正在为难这个烫手的球怎么接时,程燕妮上前来一伸手毫不犹豫地将它给拨拉到一边去了。我这心里忽然别提多感激她了,虽然她并不是存心在替我解围。

  “哎呀,我也没有经验的,说到底还是别把男人想得太完美了就好。”夏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摇了摇手,聪明地将绣球又向我踢了回来:“我们的才女至今名花无主,是不是眼光太高了?”

  这一次我被结结实实地砸了个准儿。

  说实话,这些年,不管谁见了我,三句话说不到,基本上都拐到这一个意思上来,让我只有招架无还手之力,刚开始时我听了还有点不悦,我单身我自由是我自己的事,你们爱结婚结你们的,井水不犯河水,我招谁惹谁了?时间长了,习惯了,也就不当回事了,只要不是提那个律师的事,我就可以做到你说你的,我听我的,或者干脆充耳不闻。所以,我若无其事地坐在那儿只是笑并不说话。我知道我一开口就会跟宋志平刚才的处境差不了多少,矛头都会冲我来了。大家在同一个话题上的关心有时候会表现出惊人的一致。

  “搞文学的人是浪漫主义,不食人烟火,跟现实社会都脱轨了,这种女人谁敢娶啊?”没想到我正在同情宋志平时,他却突然带头攻击了我一句,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真是纳了闷了,以前宋志平和乐琪非常羡慕我至今仍然拥有单身的自由,可此时怎么听都觉得他这话有点阿谀奉迎的味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忘记刚才就我没忍心冲他开火了?

  “宋志平,我上辈子没抱你家孩子跳井吧!”不假思索地,我就把一大叠餐巾纸揉成一团,硬硬的当头冲他扔了过去。

  宋志平坏坏地笑着抱头鼠窜。

  “喻嘉文,你到底想找什么条件的?我省城的朋友单身的有好几个,个顶个的都特别优秀,要不要帮你物色一个?”顾浩明正举着瓶子走过来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又添了点酒,听了这些,也认认真真地插进来一句。

  一阵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往后躲了躲。我也喝酒了,应该闻不到酒味才对啊,怎么我忽然觉得怎么大家一个个都醉醺醺的?尤其是顾浩明,眼睛红红的,像是兔子的眼睛,冲着我一个劲地挤来眨去的,摆明了是在戏弄我。我正要反驳他两句,本来在这件事上一向持保留意见的程燕妮却立刻迫不及待地上来催促:“真的吗,你真有吗?那麻烦你赶紧替嘉文挑个最好的,把她给打发掉算了,也好让我这耳根子清静清静。”

  说着,她装模作样地用手指使劲地掏耳朵眼儿,让人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也不怪她会这样,因为我那心急的老妈每次一见到她,就像老百姓见到解放军一样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不放,一遍又一遍地千交待万叮嘱,拜托她一定要发动所有关系,调动全社会力量,不余遗力地一定要在三十二岁以前把我给嫁出去,弄得我嫁不掉好像她都有责任似的。要知道,我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不过我觉得这种事不能草率,草率了容易犯错误,结婚可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嫁得好还是不好,关系到女人一生的幸福。”幸好乐琪自始至终都理智地站在我这一边,现在仍然立场坚定,不可动摇:“我觉得女人就必须要像嘉文这样,经济独立,生活经济,头脑灵活,思路敏捷,对于自己的感情归属有自己独到的定位与见解,一不凑合,二不强求。我最欣赏的就是她常说的那句话:对男人一知半解的女人最后成了男人的妻子。”

  天哪,可爱的乐琪!我心头一热,忙向她投去了感动的一瞥。不过,令我惭愧的是,她最欣赏的我常说的那句话并不是我自己说的,而是我从书上抄袭过来的,不,应该说是借鉴。因为,好东西是要大家分享的。顾浩明也这样说。

  “我就是这种对男人一知半解的女人!”振振有词地说到这里,乐琪用指头点了点宋志平的脑门:“所以,你轻而易举地娶了我又常常不把我当回事,结婚后不但不听话,还喜欢搞点婚外情什么的,把我当成傻瓜来看待。”

  “老婆大人,我声明,我可没有!宋志平连忙高举右手,信誓旦旦地当众表白自己。

  “你敢有,有的话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乐琪挥舞着胖呼呼的小拳头冲他恐吓:“不信就试试看!你可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不过我可以让你知道你是怎么没的!”

  “对!我跟我家那口子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女人要全力维护自己的权益,对有婚外情的男人或者想有婚外情的男人坚决不能手软。”程燕妮也马上当仁不让地跟着抖起威风来,全然忘了前几天是谁在我面前哭得一塌湖涂的事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想到程燕妮在几乎众叛亲离的婚姻中弄得灰头灰脸的狼狈相,我忽然庆幸自己还是单身。所谓单身有单身的快乐,结婚有结婚的烦恼,这话一点不假。夏玫不也一样吗?虽然她只字未提,但我能感觉出来,她过得并不幸福,她的表现已经泄露了她内心的秘密。因为在感情上,女人对于自己的幸福与快乐是根本藏不住的,也不可能去藏。尤其是老同学多年不见了,像宋志平和乐琪那样当面秀恩爱的才算是正常的,虽然其中也会有波折,有误会,有委屈,有不快。可是夏玫自始至终只字未提她的老公,她的婚姻,本来她应该是最有资格提的,哪个女人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嫁了个有钱的老公过着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呢?

  见程燕妮主动提起这件事,顾浩明有些紧张地瞪着小兔眼睛直看我,我镇定地回递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程燕妮是个明智的女人,在这个小城里,她应该算得上是个公众人物了,不但外在的形象重要,感情和婚姻问题更是至关重要的。一旦陈伟健有个风吹草动什么的传了出去,不用别人不信,她自己就会主动上赶着去替老公澄清避嫌了。所以,就算陈伟健真的在外面有事,只要他能聪明地做到偷吃完后把嘴擦干净了,不东窗事发,被媒体给抓到线索,他的生活就永远都是风平浪静的。

  “看没看到,现在女人在家里都是一手遮天!”宋志平有些英雄气短,痛心疾首地着顾浩明的肩膀:“哥们送你两句忠告,第一,听老婆的话和跟党走的男人永远不会犯错;第二,如果怕犯错就千万别结婚。因为跟着党走容易,听老婆的话有时候是真的难啊!”

  大伙儿都笑得喷饭。

  “对了燕妮,你老公呢?把他一起叫来吧。你们都结婚三四年了,还没跟你老公正儿八经地坐下来喝杯酒呢!”顾浩明忽然这样提议,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我也好久没跟你家老陈一起喝酒了,最近的一次还是上回去你家吃炖大鹅,好像有两个多月了。”宋志平立刻响应。那次不知是谁送了程燕妮一只肥肥的大鹅,程燕妮约上我和宋志平两口子上他家去吃。四个人美美地吃了一顿,至今唇齿留香。

  “算了吧,今天可规定没人带家属。”程燕妮不显山不露水地婉言回绝了:“改天吧,改天有空,你们还上我家吃饭去,我家老陈做的红烧鸡翅也非常在行,比任何一个饭店的厨师做得都好吃。”

  “行啊,到时候你可别忘了给我打电话,我最爱吃鸡了。”宋志平一听有好吃的就高兴得眉飞色舞。桌子上那一盘红烧童子鸡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胃了。

  “你爱吃鸡?当心,现在病鸡可多了。”顾浩明不怀好意地揶揄了他一句。

  宋志平当然听出来了顾浩明话里的话,立刻反唇相讥:“你少在这儿污蔑我好不好?当心我告你有拖国家领导干部下水,拉皮条的嫌疑。”

  “顾浩明,这要是在文革时,就把你打成右派,关你牛棚了。”乐琪理所当然地站在宋志平这边帮着对付顾浩明,真是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合。这还没过夜呢,乐琪就忘了刚才的不愉快了。

  “看到没有?看到没有?还是人家两口子亲吧!”顾浩明后悔得直埋怨程燕妮:“早知如此,真该规定带家属来。”

  “带家属你也是白搭。”韩志平将功赎罪似地趁机搂着乐琪大笑向他挑战:“你有吗?有的话带来给我们瞧瞧?”

  “就是嘛,顾浩明,你怎么可以犯这种低级的经典语言错误!”程燕妮心有余却力不足地冲着顾浩明摇了摇头。

  “那我就借一个。”顾浩明说着,将两只眼珠滴溜溜地四下里一转,看到我,马上心花怒放起来:“那我就和喻嘉文临时搭挡,速配成功。怎么样?”

  “你少在那儿自作多情。”宋志平不客气地笑着说风凉话:“你先问问人家喻嘉文同不同意然后你再来向我显摆吧!”

  “喻嘉文,你得帮帮我。”顾浩明不由分说一把将我拉到他身边,指着宋志平说:“你瞧瞧他那副嚣张的嘴脸,要多可恶就有多可恶!”

  “我看你才可恶!”我此时巴不得他当众出丑呢,谁让他那么“关心”我的终身大事。

  “喻嘉文,你可真不讲究。”顾浩明大失所望地看了看宋志平。宋志平像占了多大便宜似正冲他摇头晃脑,乐得合不拢嘴。

  大家都笑了起来。老同学在一起,时光似乎又倒流回去天真烂漫的少年时代,我们又像小时候那样嘻笑打闹成了一片。奇怪的是,我发现这一次夏玫没有笑。她若有所思地坐在那儿看着程燕妮发呆,但眼神的落脚点又分明不在程燕妮的脸上,似乎是在她旁边的某一个地方,眼神有些复杂,忧伤、无奈、痛楚与失望仿佛都交织在了一起。她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愁肠百结,心事满怀的样子?我很疑惑。我觉得,夏玫的出现和顾浩明一样,除了带给我一分多年不见的意想不到的惊喜之外,还带给我一些高深莫测的神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