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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顾浩明真的很优秀,答应了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程燕妮再次催促我尽快做决定。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他既然这么优秀,当年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我哈哈一笑。 “当年,当年我哪有这眼光啊。”程燕妮懊悔不已地拍了拍脑门:“当年我有那么多优秀的追求者,校长的公子、局长的弟弟、县长的外甥……他顾浩明一介平民算什么啊?再说了,那时候我才多大?也根本没想正儿八经地找对象啊,要是想找的话,怎么轮也不会轮到祖宗八辈都是农民世家的陈伟健吧?” “怎么,说实话,是不是后悔了?”我听得出来她这分懊悔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她点了点头,坦率地承认:“说实话,有点。” “燕妮,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同学就咱们俩能处到今天这么好的程度吗?”我看着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感动:“就是因为你坦诚,我也坦诚。以诚相待,以心交心。” “这也是我想说的。嘉文。”她认认真真地说:“人生得一知已足矣。你是我一生守口如瓶的朋友,我的任何话到了你这里,就等于上了封条,沉入大海,永远都不可能被第二个人知道,仅此一点,我就必须要永远对你坦诚。” “燕妮。”我的心里感觉有点不是滋味,试探着问:“谢谢你对我的这分信任。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些事我瞒着你,没有告诉你,你会不会责怪我?” “嗯?”她听了这话,头一歪,眯起眼睛在我脸上扫视一番,调皮地问:“什么意思?你有事瞒着我吗?” “不是的,我是说如果。”我掩饰地把手覆盖在她的手上:“如果我以后……结了婚,可能……” “哦,我明白了。”她恍然大悟:“你是说你以后结了婚,有了心爱的人,就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随叫随到,随时都能过来当我最忠实的听众了,对吧?” 既然她这样理解了,我只能点头,要是摇头,我怕我会控制不住,会不计后果地全盘托出的。 “你放心吧,嘉文。”她微笑着说:“我们是好朋友,可是你也会有自己的新生活的,结婚了,你的自由肯定就会受到限制的,我能理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嘉文,我希望你能嫁一个真心爱你,专一爱你的人。你真的不能再犹豫了,嘉文!” 说到这里,她再次不厌其烦地老生常谈起来:“顾浩明可是万里挑一,打着灯笼都挑不着的最合适的人选,大家又是老同学,知根达底,总比半路出家的人可靠。再说,顾浩明现在有房有车有钱,典型的单身贵族,钻石王老五,有产阶级人士,配你这个月薪不过千,清水衙门的小编可是绰绰有余的。” “呵呵,跟顾浩明一比,我这个平日里令你高不可攀的大编辑反倒成了小编了,程燕妮你可真是太有才了。”听她为了给顾浩明扣这么多顶高帽子,又不客气地“卖”了我一把,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那一伤感的话题就这样被随手扔到了一边,再也不想提了。顾浩明对我说,所谓长大,就是知道那是什么。所谓成熟,就是知道后故意说不知道。在以后的生活中,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长大是不可避免的,成熟却是需要历练的。 “笑什么笑?笑什么笑?”她不满地抓起筷子就用力敲了我脑门一下:“你给我严肃点,说正事呢,你难道不想结婚吗?” “好吧,我严肃。”看她板起脸来的样子很像那么回事,我只好努力地把笑恰到好处地给凝结在脸上。我照着镜子研究过,似笑非笑是最迷人的的表情:“我也想啊,只是现在人的婚姻这么不稳定,弄得我这心里都没底儿了,不敢结婚了,真怕哪一天会轮到自己头上。一个人多轻松啊,没这么多的提心吊胆。” “但一个人总不是个办法嘛,将来你老了,折腾不动了,有个病灾的,怎么办?谁来照顾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人生苦短,几十年弹指一挥间,程燕妮的这个设想虽然看似遥远但却是近在眼前的事实。 “老了可以进敬老院啊,现在一家就让生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将来可能会有四个甚至是八个老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养不起啊,老公那就更靠不住了,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你也清楚。”我似笑非笑着,语气严肃地发表言论:“另外,不要婚姻并不等于拒绝爱情,以后看谁好就跟谁过几天,这样无牵无绊的,多自由啊!” “行了行了行了。”她一点了不淑女地嘴里叼着烟蒂,斜着眼睛对我一顿抢白:“别说丧气话了,你明知道自己不会这么做的!” “……想想总可以吧?”我故作沮丧地翻了翻白眼。既然被她看穿进骨子里了,我还真没法再装下去。 其实我只是不想跟她谈顾浩明的问题,或者是在回避。自从那次恋爱惨遭失败后,我几乎再也没有勇气来面对感情了。虽然我并没有要将单身进行到底的打算,但这两年来,我确实是在刻意地回避着这个敏感的问题。是谁说过?爱情这个东西千万不能碰,碰了准受伤?我的心现在已经受了很重的伤,重得简直不敢再去碰。就像那天顾浩明无意中一提到这件事,我的脸马上就掉了下来,一点不给他面子。因为我的心已不再完整,真的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与伤害了。我不能否认我依然喜欢顾浩明,这种喜欢是根深蒂固的,是铭心刻骨的,是不可能轻易就忘记的。但是,我还能接受他吗?还能接受这份最初的最纯真的感情吗?接受?谁又能保证这一次不会再受伤?拒绝?我真的可以做到吗?如果可以,我就不会犹豫,更不会矛盾重重。爱或不爱,我不敢再轻言承诺,怕一承诺就是一生,一言就是错。 “想想可以,不能随便跟人家乱说啊,否则,当心祸从口出,坏了自己的名声。”只有她会这样真心真意地来让我注意人言可畏。 “当然,除非你真的出卖我。”我开怀大笑。 记得前些日子这些沮丧的想法还是她自己的,我在一边苦心婆心地做说客,现在反过来了,她做说客,我在听了。女人,有时候的确是爱情的傀儡,当男人深深地伤害了她们,失望乃至绝望的时候,她们会心灰意冷,看破红尘的心时刻准备着,可是,一旦这个男人重新给她们一点点希望,一点点温存,她们又会像飞蛾扑火那样反过身来,不顾一切地扑回围城之中,心甘情愿做婚姻和这个男人的奴隶,明知可能会被烧成灰烬也死如无憾,无怨无悔。连经济、人格、自尊一向独立的程燕妮也不能免俗。 汉斯的啤酒真好喝,清凉可口,一溜儿滑到胃里,别提多冰爽了,烤肉的独特香味更是一个劲地直往鼻孔里钻,我和程燕妮痛心疾首地商量了一下,决定做一回勇敢的寒号鸟------今天先吃饱,明天再减肥。心里沉重的包袱放下了,两个人顿时觉得无比轻松,面对一大盘香喷喷的烤肉放开肚皮狼吞虎咽起来,吃得别提多开心了,一直吃到嘴角边流油,胃里胀胀的,脑袋晕晕的,似乎再多吃一口肉多喝一口酒就能从嗓子眼里喷出来时,两个人才停下手里的筷子,互相看着对方狼狈不堪的吃相,哈哈大笑。 程燕妮脚踩棉花似地打着晃站起来,学着那天我讲的那则笑话,油腔滑调着说:“哎,这尿喝多了,酒还真是多啊。” “快点去吧你!”我忍俊不禁地把她往外推:“这话要是传出去,你就出名了,明天肯定可以上中央电视台新闻头条了。” “那也好啊,免得我这辈子找不着这样的机会呢。”她醉眼朦胧地往外走,身子虽然在晃,步子却还很稳。我知道,不管喝多少酒,只要出了这个门,置身于大庭广众之下,程燕妮就会像正常人一样,步履轻盈,春风满面,绝对不会有任何失态的。这一点是她久经酒场勤学苦练的结果,我是自叹不如。所以我从来不担心她。 头也稍稍有点晕,但总算还没有到醉的地步。查了查桌子上的空酒瓶,整整十瓶。中国解放了可真好,女人解放了更好,想喝酒就喝酒,想抽烟就抽烟,想结婚就结婚,想独身就独身,谁也管不着,谁也干涉不了。如果换成是万恶的旧社会,我和程燕妮这样的女人,不但根本找不到婆家,就算是好歹嫁了出去,也早晚会被婆家人打死。想到这里,我就觉得胸中真是痛快之至,真想扯着嗓子高歌一曲。又怕被人当成精神病给送到医院去,只好压抑住因酒精的刺激而极度高涨的兴奋,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自娱自乐,将程燕妮刚吸剩下的小半截烟拿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撕着。我喜欢看白白的烟丝雪一样地轻轻地漂落在自己的眼前。记得在书上看到一个故事,说,有一个很有钱的企业家从来不吸烟,但是却不断地买烟,买回来后就像我这样,把整根烟拿在手里,将烟丝细细地慢慢地揉碎,美其名曰说是为了给香烟厂创造福利。这样的想法与做法不知道是不是正常,是不是合情合理。只记得自己当时看到时,莞尔微笑。 手机滴滴地进来一条短信息,打开一看,是顾浩明的:“喝得怎么样啊?程燕妮的情绪如何?” “喝至最高境界,多一分则醉,少一分则醒。”我回复:“程燕妮的情绪很稳定,因为陈伟健已经回归家庭了,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阴谋,我很担心。” 刚发过去,想了想,又补充了一条:“我想见夏玫。” 他很快回复,就简单的一个字:“好。” 我正在生气这家伙怎么这么吝啬时,手机却忽然响了,是顾浩明打过来的。我接通了,刚说了一声:“喂”?程燕妮就从卫生间回来了,一进门就神秘地笑着问:“谁呀?趁我不在时打?” “顾浩明的……” “给我!”她屁股还没坐稳,人就扑了上来,一把从我手里抢走手机,没忘回头冲我挤挤眼睛,吐吐舌头:“嘻嘻,Sorry啊!”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个程燕妮,一喝高酒就喜欢这样飘。 “喂?帅哥啊,你在哪儿呢……想我了吗?哈哈……想了,是哪里想了?这里还是……这里啊?”她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斜靠在墙边,脸上带着婴儿般纯真无邪的笑容,美丽的小手在头顶和胸口处比划着,故意口齿不清地跟顾浩明调笑着。她今天是喝得多了点,十瓶啤酒我只喝了不到三瓶,其余的都让她自己灌下去了,我拦都拦不住。好在没有外人在场,就随她的兴趣吧。喝酒是要看心情的,今天程燕妮高兴,能者多劳,多喝点是无可厚非的。 “什么?你要来……接我们?接是不用了吧……咱自己有车,你要来陪我们喝酒还行……当然了,我请你喝嘛……喻嘉文?哦……这丫头在这儿犯困呢,哈哈,放心,她没喝多……她光灌我一个人了……让她接电话?好……你等一下啊……”咯咯的笑声嘎然而止,半闭的眼睛猛地睁得雪亮,打结的舌头一下子被捋直了,迷醉的表情也顿时清醒了,程燕妮用手捂住话筒,把手机直直往我面前一递,严肃地说:“一定让他过来,今天我就把你俩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哎哟,我的大姐,”我求饶地看着她,小声说:“您可悠着点,别把人家顾浩明给吓着,好像我真急得恨不得马上把自己给嫁掉似的!” “我知道你不着急,是我着急。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更怕长夜梦多。趁着现在郎实有心妹也有意,还是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地好!”她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神情凛然,面色严峻,眼光笃定,语气果断。 “说得那么恐怖,跟真事儿似的。”我不由自主地伸了伸舌头。 不过转念一想,她说的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夏玫没有告诉我们她的手机号码,却偏偏告诉了顾浩明,这就意味着她对顾浩明是另眼相待的。不过,既然她有心跟顾浩明好,为什么还要提醒我提防程燕妮呢?我用神六的速度在脑子里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匆匆地往一块联贯了一下,越发觉得夏玫是一个城府很深不可轻视的人,她知道我和程燕妮的关系一向很好,她是不是有意在离间我们想置程燕妮于孤立无援的立场?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程燕妮的领地,将属于她的一切都夺走,包括陈伟健,包括我们这些朋友?不,程燕妮并不喜欢顾浩明,对她对我都构不成威胁,难道说是她想借刀杀人,先扫除了程燕妮这个力量强大的障碍,然后再来对付势单力薄,对她无一丝防范之心的我?这样,一箭双雕,将陈伟健和顾浩明这两个优秀的男人都牢牢地抓在自己手里?那么,陈伟健的突然转变,真的是在夏玫的教唆和谋划下对程燕妮采取的安抚民心的怀柔政策吗?我的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来。 要知道,现在的人都变得聪明起来,丈夫有了外遇情人却还会一如既往,爱家爱老婆爱孩子,在外面的事如果被人知道了,人家就是上赶着去跟妻子说,妻子都不会相信,因为这个男人表现得实在是太好了,由不得做妻子的去怀疑。就这样,婚姻继续平稳地维持着,夫妻继续甜蜜地恩爱着,家里红旗永远不倒,外面彩旗随便地飘。休妻已经不是现在男人的初衷了,只有脑子缺了根弦的男人才会因为外面遇上个花啊朵啊的就闹到妻离子散的地步。尤其是陈伟健这样的男人,外面的感情就算进行得再如火如荼,为了他的事业,为了他的官职,为了他的前途,他也绝对不会做出令程燕妮太过于疑心的举止来。我敢打赌,程燕妮的感觉,其实到此已经截止了,接下来陈伟健的一切情况,她都不可能再感觉到了。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这样来想自己的老同学未免太过分了吧?夏玫再怎么样也不会是这种阴险歹毒的女人。不会,一定不会。 “摇什么头啊?听电话啊?”程燕妮见我迷迷糊糊的愣在那儿晃脑袋,急得搡了我一把。 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手机贴近耳边,轻轻地“喂”了一声。见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仔细一看,原来顾浩明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挂了机。 “他挂了……”我茫然地将手机展示给柳眉倒立的程燕妮看。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打开了,只见顾浩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我和程燕妮面前,一手一个托起下巴,紧张万分地盯着我们俩的脸,从鼻子到眼睛,从眉毛到嘴巴,将两张脸上的两副五官都逐一细细地检查审视了个彻底,发现一切正常,完好无缺时,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顾四只愕然的眼珠子就要从眼眶里咣当一声掉到地板上,他做了一个足以让我和程燕妮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一辈子的举止------将我们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同时揽进了他那宽厚温暖的怀抱里,如释重负地说:“我的天哪,你们两个死丫头可把我吓坏了,我在电话里喊了半天你们这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