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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丧事
2007年的1月13日对于平是一个黑色的日子,那一天男人带着平和孩子正住在乡招待所。男人来乡里开会,平带着孩子跟男人来乡里走走。一个电话打破了安静的生活。电话是一个朋友打来的,在电话里朋友告诉男人:平的父亲去世了。并且说很快就会有车来接男人一家去平的父母家所在地。 没有时间让男人犹豫,因此听完电话,男人来到了平身边。“平,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什么消息?快说啊!”男人悲伤的口气让平顿时敏感起来。“你爸爸…你爸爸去世了………”平立刻大哭起来,并且乱了方寸。 “马上收拾好东西,车立刻就来接我们去你父母家。”男人边对平说着,边帮忙收拾物品。男人看看口袋,里面有360块钱,朋友送的“红塔山”还有大半条。平很快收拾好了一切,车也到了招待所的门口。 这是一辆装满白面的老式解放汽车,驾驶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平抱着女儿好容易才挤进了驾驶室,男人只能坐在车箱上面了。来人是父母居住地的领导,因为平父亲突然去世,家里只有平的母亲及11岁的小弟弟。其他的哥哥、姐姐因为工作地遥远一时间无法联系上。打听到男人正在乡里开会,所以直接把电话打给了男人,并顺便把平全家接回去。 领导告诉男人要先给“老人”办几件新衣服,因为村里是没有卖的,口袋里揣着钱的男人早就想到了这事,因此二话没说就立刻去办了。男人四处奔波张罗着,一个小时以后基本办全了。解放汽车向着平父母家的方向开去。 一月的北方正是呵气成冰的季节,顶着冒烟的大雪他们出发了。男人站在车箱上被凛冽的寒风吹得几乎站立不住,身上的棉衣仿佛似一层薄薄的纸片,抵挡不住这 “三九”的寒冷。北风卷起白色的面粉,落在男人的脸上、身上,分不清人和面,也分不清雪和面粉。男人坚持着、坚持着……。 男人是家里的老幺,虽然没受父母哥哥姐姐的过份疼爱,可长到20几岁还从没遭受如此的磨难,如今为了平,男人只能挺立在寒风中。老式的解放车象一位年迈的老人缓慢的蹒跚着沉重的步履,公路两旁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猛烈摇摆。寒冷的风象刀子一样割着男人的脸,严寒侵袭着男人身上每一寸肌肤,男人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离开自己的躯体,仿佛自己也正奔向另外一个世界…… 40公里的路程走了两个小时才到,站在寒冷的北风中的男人已经被冻僵了手脚,活动了好一会才可以下车。 平的父亲躺在砖房的屋地中央,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脸上覆盖着一张薄薄的黄纸。平的母亲带着平11岁的弟弟卷缩在砖房的另外一间屋子里。看到男人回来,平的母亲有了主心骨。干嚎了几声却不见有眼泪落下。 没有人来帮忙,只有平的一家三口及平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男人对平父母所在的村子并不熟悉。看来一切只能等待德回来处理。 虽然与逝者做了多年夫妻,平的母亲却不敢看死去的丈夫一眼,她说自己害怕。不知道她是怕死去的人,还是怕死者的灵魂对她进行报复。北方对于逝去的人是要守灵的,守灵者大都是平时相处很好的邻里乡亲主动前来帮忙。由于平父母平时的为人实在欠佳,所以平父亲去世是没有人来帮忙的。 入夜男人独自守在死去的平父亲身边,恐惧从脚底升起。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男人不得不硬着头皮为平他们娘几个仗胆儿。既然娶了平就要为她牺牲一切。男人凝视着死者高大的躯体,忽然感觉到覆盖在死者脸上的黄纸在微微颤抖。那一刻男人只觉得头皮发麻,腿脚发软。男人大着胆子猛然揭去覆盖在死者脸上的黄纸,死者半睁着双眼,仿佛在述说着无尽的心事。 平的哥哥姐姐们在离父母很远的偏僻地方上班,由于公路正在维修,交通阻断,他们对父亲去世一无所知。面对平父母在村里欠佳的为人,男人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应该如何处理平父亲的后事,毕竟平的哥哥、也就是德是在村子里长大。因此唯一的办法就是给平的哥哥姐姐捎信,让他们立刻回家。并且越快越好! 距离平父母家两公里处有一个检查站,负责对来往的车辆进行检查。那里有开往平姐姐工作单位的车。只是去那里要经过一公里的无人区,看看时间已经是夜里22点,男人犹豫着要不要亲自走一趟。作为丈夫和父亲男人已是成年人,但其实男人也只刚刚22岁,面对飞雪乱舞,北风呼啸的黑夜,在这个陌生的小村子里,带着对死人的恐惧男人一样是胆却的。可如果不去捎信,平的哥哥姐姐就不会及时了解家里发生的事情,更不会及时赶回家。哥哥姐姐不能及时赶回,就意味着男人要多一天独立处理死者的后事。男人终于决定去检查站捎信了,他不能多一天的等待。男人打开房门冲进黑暗之中。 夜,伸出手去看不见自己的手指。真应了那句“伸手不见五指”的话。巨大的恐惧,急迫的心情让男人选择了在如此黑夜走出平父母的家门。男人摸索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前行。呼呼的北风夹杂着雪花怪叫着在男人耳边咆哮,死人那张惨白的脸就晃动在男人面前。一时间仿佛千万的鬼影孤魂从四面八方聚来。汗水从男人的额头渗出,全身湿漉漉的。男人跪卧在雪地上不停的喘息着,那一刻他真的想逃避。 一公里的路男人走了近30分钟,好在终于找到一辆去平姐姐工作村子的车。男人写好一封简单的字条交给那位不认识的司机师傅,一切听天由命吧!回程对于男人而言简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坐在检查站值班室里与那位姓王脸上有块胎记的人有一答、无一问的闲扯着,也许那个人看出了男人的恐惧,主动为男人截住一辆车,男人终于有救了。 按当地的风俗,丧事是要做儿子的主办的。做姑爷的只是为帮忙的人端茶倒水,拿烟递酒就可以。但平的哥哥弟弟都还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唯一在家的弟弟还年幼无知。因此,一切事情只能由男人来办了。 男人不停的去向村民打听什么人对办这样的事情有经验,然后再跑的有经验的人家跪求人家来帮忙。每每一家都要先磕头,再双膝下跪,然后再留下十元现金。就这样男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少家,跪了但是次,磕了但是头,终于请来了几位有经验的老人。 平的父亲是得了脑溢血去世的,从发病到死亡仅仅20几分钟,村子里没有寿材,据别人说有一贾姓人家有一口白茬的寿材,是给其家里年迈的老人准备的。经人指点男人找到了那家人家,几经苦求贾姓人终于同意可以借用。但日后一定要归还足够的木材。男人同意了这样的条件。由于贾姓人家是先放寿材,然后在放寿材的地方搭建的仓库,仓库的门很小,无法把寿材抬出来。要借用寿材只能拆除仓库大门,无奈之下男人只好硬着头皮再次跪求。 寿材是借到了,可却还是“白茬”,冻天冻地的吐口唾沫都立刻成冰,刷寿材就成了一大难事。有人出主意说“用卫生所医用红汞药水来刷寿材,”无奈之下男人立刻采纳。寿材刷了近一个小时,总算覆盖住了白茬。男人昏昏沉沉只是发困,哥哥姐姐还是没回来,“也许还没接到家里的信?”男人自语着告诉自己必须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德是第四天上午赶回家的,晚上德的姐姐姐夫弟弟也赶了回来。也许悲伤替代了一切,看到男人所做的一切他们什么也没说。 由于死者身上是盖着厚厚的棉被放在房间里,因此虽然是在寒冷的冬天,可死者已经散发出了霉味。并且已经开始七窍出血,人们张罗着把死者抬到外面。男人只好又充当了一回抬死者的人。死者已经僵硬,并且又抬到了外面,因此必须立刻给死人穿上新衣服,死者散发着阵阵臭气,穿衣服只能是自己家人动手,没奈何男人跟德为老人穿上了新装。 九天以后平的父亲终于被送走了,坟地是德和男人汇同阴阳先生选的。就在离家正南几公里的一座山坡上。出殡那天也许是听错了,要不就是管事的人说错了,反正见到叉路口做晚辈的男人就跪下磕头,也不知道磕了几百个头,磕的男人连走路也晕了。平的母亲,那个长着一对三角眼的老女人在晚辈们后面高声叫骂着:“操你妈的!哭啊!快哭啊!”唉!竟至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