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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

  林雪在做梦。梦见自己正在水中游泳。碧蓝而温暖的海水包围了她整个的身躯,在轻轻涌动的海浪间,她索性闭上眼,伸展开四肢,放松了身体,静静地飘浮在水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惬意……碧波荡漾,阳光点点,真想就这么一直睡着,睡着,再也不醒来……

  阳光愈来愈刺眼……

  终于,林雪睁开了双眼,原来是莫尼卡拉开了房间的窗帘,一室的阳光洒满了整间屋子。床头放着早餐,浓浓的咖啡香溢满整个空间,诱惑着人的食欲。

  “亲爱的,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你可是很少睡懒觉的。本不想吵醒你的,但是,你再不起来的话,我这刚煮的热热的咖啡可就要冷掉了,那可是太浪费了!……”莫尼卡响亮的欢快的声音在房间里响着,一边伴着她收拾房间的麻利动作。

  林雪坐起身,一边便去拿床边放置的衣服——一件宽大的可以套下两个她的花花绿绿的裙子。

  可是,手刚刚伸过去,便被莫尼卡拦住了:“亲爱的,这衣服你可不能再穿了——呃,我是说,你再用不着穿我的这些旧衣服啦!”

  林雪疑惑地望着她。

  “今天一大早,老彼德就从大陆带回来一大堆衣服,他说是先生订了让他去取过来的。我刚看过了,那可都是上好的料子呢。现在还在客厅里放着,我马上去给你拿上来。”莫尼卡丢下正在发愣的林雪,急冲冲地出去了。

  林雪怔怔地看着莫尼卡与她嘴中的“老彼德”——看样子像是这里的管家——把一套又一套的衣裙放进衣橱,房间的地板上还放着一堆鞋盒,莫尼卡正小心翼翼地拆着包装准备把它们放进鞋柜。

  “我看先生准是喜欢上你了。”整理好一切离开房间时莫尼卡咧开嘴笑着对她说。

  林雪从床上起来,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橱,手指从这些质地精良、做工一流的衣裙上拂过。从内衣、睡裙到家居服、休闲服和晚礼服,从法国的Ch日stian Lacroix到意大利的E。Zegna和Lanvin——天哪,他肯定是哪儿不对劲了!

  “我看先生准是喜欢上你了。”——莫尼卡的话响起在耳边,“‘喜欢’,他若能不恨我就谢天谢地了。”林雪喃喃道。可是,想起昨晚的他的温柔的吻,她的脸颊还是浮起了一层红晕。

  她对他说过要用她的一辈子来偿还欠他的债,那这算不算一种还债?可是,为什么,她却感到自己就要沉溺在这迷醉的世界里了呢?

  洗漱完毕,换上舒适的衣裙,吃完可口的早餐,迎着窗口吹进来的暖风,这似乎是一个美好的全新的开始。

  莫尼卡又一次打开房门,“亲爱的,想不想出去散散步?在这房间里呆了这么久,一定把你闷坏了吧?”

  林雪又一次惊异地睁大了眼。

  到这里以后,除了那次黑夜“旅行”,她从未被准许离开过这个房间。她唯一能看到的便是窗外的那一角风景。

  林雪站在阳光下,让阳光尽情地洒满全身。忘了有多久没有这样“晒太阳”了。

  然后抬眼望去,感受着外面的风景:

  大块大块的草坪随意地铺着;一丛丛、一簇簇或含苞欲放、或竞相吐蕊的鲜花点缀其间;在朝阳的映射下,一颗颗晶莹的露珠在枝叶上闪着光。远处的小山静静地卧着,安详而宁静。柔柔的海风夹着水的气息拂面而来,还带来了阵阵的涛声。那儿,可以望见金黄的沙滩和碧蓝的大海……

  在那一刻,她竟有些陶醉。

  漫步在沙滩上,面对着浩瀚的大海,林雪竟有些茫然:想起千里之外的父亲,此刻他定然在担心着她的安危吧?他又该如何应对肖剑的复仇?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她都不愿意看到父亲受伤害;想起近在咫尺的那个人,此刻他又在做什么?正思忖着怎样对付她的父亲?如果他真的伤害了她的父亲,她又该如何面对他?恨他?抑或是怜他甚至爱他?

  如果,他与她交换了角色,她会怎么做?

  她轻轻地抓起一把细细的沙子,任它们从指缝间偷偷地滑落,呵,沙子!你能轻易地从我手中逃脱,那我呢?如果说命运是一只大手,何时我才能自由地寻找我的归宿?面对这爱与恨的纠葛,我该怎么办?

  望着奔腾不息的大海,她默默无语。

  肖剑站在卧室的窗前,注视着沙滩上正静静地遥望大海的女孩,思绪复杂:

  昨天,当看着凭窗而立、楚楚动人的她,他终于放纵自己撕去了坚硬的面具,拥抱她、亲吻她……

  当看着拥在他怀中的柔软的身躯、羞涩的面容,他的心竟是如此的安宁。

  十几年来,除了仇恨,他放弃了所有的感情。身边不乏各式女子,但那仅是出于本能、出于正常的生理欲望,他从不言情,更不会言爱。在未报家仇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需要什么。如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生存、并且生存得更好是他唯一需要考虑的事,而复仇则是驱使他前进的最大动力。可是,午夜梦回,那一份不被人理解、也不需要人理解的深深的孤独与寂寞,却一直缠绕着他……

  只有在拥着她的这一刻,那挥之不去的孤独竟然消失了。

  也许她说得对:“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孤独的人。当感到无助的时候,只有我们彼此才能相互依偎、相互温暖……”

  他需要用她的身体温暖自己的身体,需要用她的灵魂来温暖自己的灵魂,当两颗同样孤独的灵魂碰撞在一起,紧紧相依,他们才不再孤独。

  他需要她。

  可是,他却依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他应该恨她。可是他做不到。

  他不应该对她产生感情。可是他也做不到。

  所以,当理智无法战胜汹涌的情感时,他只有避开她。

  接下去的几天,他不去看她,甚至尽量不去想她。他允许她在莫尼卡的陪伴下离开房间去岛上散步,在窗前远远地看着她在草地上采摘各式花朵,看着她在沙滩上漫步捡拾贝壳,看着她的身体一天天地恢复……只是,他从不再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