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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未解将心指下传
当肖剑醒来,目光便向室内逡巡,只看见彼德坐在床侧。见他醒来,彼德便即趋前:“您睡了一天了。饿了吧?想用餐么?” 一听此话,肖剑倒有确觉得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前胸贴后背了。睡了一天,精神好多了,食欲也跟着来了。于是他便点点头。 “那我让厨房马上送东西过来。” 几分钟后,彼德便端了个托盘进来。一阵诱人的香味随之传入鼻端。 肖剑立刻感到腹中开始打雷。“今天做了什么?怎么这么香?” 彼德扶他坐起,把盘子端过来放在他的面前,随即掀开了盖子。 香味更盛…… 是一碗煲得浓浓的鸡汤。 肖剑尝了一口,胃口大盛,三下五除二便把一碗汤给吞了下去。然后抹抹嘴,望着彼德道:“味道真好,再去给我拿一碗。奇怪,莫尼卡什么时候学会做这种菜了?”厨房的大厨阿力克是法国人,法国大餐做得相当不错,但从来没有煲过这种汤,只有莫尼卡有时候心血来潮会弄些奇奇怪怪的意大利民间饮食出来。 “不是莫尼卡做的,是林小姐做的。”彼德一边收拾碗碟,一边平平地说道。 “林小姐?”肖剑转念一想便骂自己笨,这个鸡汤不就是典型的中国菜么?以前在外求学,难得回趟家,母亲必定会让厨房给他熬好鸡汤让他喝。只是,后来他再也没有这种口福了。 “林小姐会做菜?” “是的,不仅会做,而且还是个烹饪高手,您喝的这个汤就是她花了五个小时炖出来的。阿力克这会儿准还在跟她请教中餐的做法。我下去再给您拿碗汤来,另外,您还想吃点什么?比如中餐?呃,我想……我想您可以换换口味了,只要原料厨房里有,林小姐肯定会给您做的。”彼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他认为这是做管家的基本标准,可这会,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 肖剑的眼亮了。 当林雪看着狼吞虎咽的肖剑,又气又好笑,不时跟他喊:“慢点吃,慢点吃,小心别噎着了!” 可没用,他很快把面前的食物——一碗叉烧面,一盘蚝油鲜菇,一只烤乳鸽——一扫而光,然后满足地靠在床上,对着林雪笑:“太好了,我十几年没正儿八经吃到这么正宗的中餐了,以后我有免费的厨师了!” 肖剑突然觉得应该感谢那个把他打伤的人。 因为受伤了,所以他可以每天舒服地躺在那儿,看着林雪:看着她每天清晨捧着一大束刚摘的还带着露珠的鲜花推开他的门把他唤醒,然后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阳光洒满整个房间。当彼德搀着他去洗漱时,她便去厨房端来亲手做的早餐,然后便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他狼吞虎咽;白天,有时她会陪他出去散散步,草地、树林、沙滩……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自己所处的小岛竟然是这么美丽!当他午睡时(以前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但现在,在林雪的“逼迫”下,他每天都得好好睡一个午觉,然后他才发现,原来美美地睡个午觉真的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她会拿一本书在一边静静地看;到得下午她便会去厨房准备晚餐,丰盛而美味的晚餐令他食欲大增——几天下来,他自觉胖了不少——吃得多,动得少,不胖才怪! 每次,面对林雪准备的食物,肖剑都是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甚至每天醒来首先想的便是她今天又会做些什么东西?这可是他从前从来就没考虑过的事。他向来简单,这些年来更认为食物不过就是维持生命的能量而已,只要不是太难吃,吃什么都无所谓。顶级餐馆里的大餐与一个热狗于他的诱惑没多大差别。可是,原来舌头也是很势利的,一旦你每天用心去吃东西用心去感受它的味道之后,那些原来沉睡的味蕾都一下苏醒过来,对味道一下便变得敏感起来。然后口腹之欲也便愈来愈强烈了。他甚至还很好奇,想看看那个小小的人儿到底会做多少东西,不过很快便放弃了——因为他发现对他来说,只要是她做的东西,无论是新奇的还是熟悉的,他都喜欢吃,那么,她会做十种菜和会做一种菜也没什么区别。 可事实上,林雪会做的菜绝不止十种。 仅仅一个早餐,一碗粥、几个爽口的小菜,再配上一两种干点,她就可以换出无数的花样:鸡丝粥、皮蛋瘦肉粥、生滚鱼片粥、酥皮蛋挞、水晶虾饺、鱼翅烧卖、鲜肉小笼、三丝春卷……俨然是港式早茶大汇萃。 于是有一天当他一口气吞下了十个水晶虾饺后,他还是忍不住问她:“你是林正邦的女儿,一个富家千金,怎么会做这么多的事?” 林雪沉默半晌后,便告诉了他她和母亲在她十三岁那年便离开了她的父亲客居欧洲生活的事。 郑芝兰虽然也出生豪富,但自从与林正邦结婚后,一切从头学起,从一个连手绢都不曾洗过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一个做得一手好菜、家务样样都拿手的标准的贤妻良母。后来家境越来越好,家里仆佣一大堆后,她也依然经常亲自下厨,准备丈夫和女儿的三餐。甚至还去参加什么美食训练营、烹饪培训班之类来提升厨艺。林雪自小便在母亲的熏陶下,很小便经常跟在母亲的身后在厨房帮忙了,小学里便曾自己烘焙了小点心拿到学校赚了个满堂彩。后来与母亲两个在欧洲相依为命,郑芝兰就曾开了一家小小的点心店,以发扬自己的爱好与所长,并借此来打发寂寞的时光,闲时,母女两个便常常去逛菜场,买来各式各样的食料,然后想出各种点子去煮,然后又常常把两个人根本吃不了的各类菜肴分送邻居,倒也结下了不少的好人缘。 “做各类美食成了我母亲这十年来生活的寄托,她的兴趣并不在食物本身,而是在做食物过程中的专注让她可以忘却痛苦。”想到母亲,林雪的眼中只有悲哀。 然后,林雪看着他,幽幽地说:“在财富与爱情之间,我父亲选择了前者。在正义与爱情之间,我母亲也选择了前者。所以,我便失去了亲情,所以,我不再相信爱情。我不明白对于男人来说财富和权力真的就这么重要么?重要得可以不顾良心、不顾爱情。或者是因为爱情太脆弱,脆弱得不堪一击。”稍停片刻,林雪突然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样选择?” 肖剑沉默。 良久,他反问她:“如果你是你母亲,你会怎样选择?” “我会和我的母亲一样。”很久,林雪答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却带着一丝坚定。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 “江湖毕竟只是江湖,它不是大海,就算是大海它也是有边、有岸的,只要你下了决心,舍得放弃在这江湖里的好处,自然便能走到岸上来。在这江湖里呆久了,风袭雨侵,说不定哪天就会掉进水里,再也爬不出来。比如我父亲不是有人要找他复仇么?你也刚刚挨了枪……哪有岸上来得踏实?江湖有涯,欲望无境。” 然后林雪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肖剑在那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