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啊，告诉爸爸妈妈，喜欢吃鸭子肉吗？”妻子说。

　　“喜欢！”

　　“那咱们先去烤鸭店买一个鸭子头吧，为儿子解谗！之后再去山西水饺馆！”妻子说。我知道，一只烤鸭是20元，鸭子头是一块钱一个。

　　“好！妈妈真好！妈妈万岁！”儿子欢呼着，跳跃着，我分明看到儿子稚嫩的肩膀上，已经被绳子勒出了几道红痕。

　　“别蹦跳啊！小心把爸爸拉倒！”妻子说，“今天珍珍来电话啦！她明天来咱家！娟娟跟着她爸爸去天津打工！”

　　“什么？”我大声问，转过头，望着妻子，妻子已经汗流满面。

　　“珍珍明天来上学，是职业中专，学杂费只缴290元，国家每年补贴1500元；娟娟非重点高中不上，我怎么劝说也没用，家庭条件不允许她继续上高中，她爸爸也只好先让她打工挣钱去了。”妻子说，“姐姐家的负担，真的太重了！”

　　现在，谁一提“钱”，我就过敏。

　　记得1991年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爹在临去东北我大姑家站门市前，就给我村的卖香油二大爷说好了，在我春节后交学费的时候，从他家借300元。当时我是正月16日开学，就在开学的前一天，我硬着头皮，伴随着元宵节的霹雳啪啦的鞭炮声，来到了村南头卖香油的二大爷家，还差点没让他家的大黄狗咬伤。

　　二大爷家过的比较好，那个时候就有了黑白电视机，寒暄了几句后，我就坐在他家的凳子上，电视里播放的精彩的节目，根本不会引起我的兴趣。从傍晚18：00，一直熬到了22：00，却怎么也张不开口借钱，而二大爷也只字不提“钱”的事。

　　“啊——困啦！”二大娘打了一个哈欠，大声说。

　　“有什么事啊，不是？”二大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对我说。

　　“哦，也没大事！”我掰着手指头，抠着指甲盖里的泥，说，“就是……就是……我明天就要开学啦！”

　　“哦，孩子很董事啊！临开学还到二大娘家来看看！”二大娘说，“你开学后，就一个月才回家一次，对不？”

　　“是的，是的。”我堆着笑脸，就象满脸双眼皮一样，低着头说。

　　“你家的负担也够大的啊！我早就给你爹说过，一起供应两个孩子上学，负担太大，啊，负担太大！”二大爷吸了口烟，照常看着电视，说，“你爹啊，就是不听我的话！你看看啊：以前是你姐姐上学，现在是你哥哥上高中，你上初中！唉——你娘还有病！你家早晚会被你和哥哥拖跨的！看到了吧，你爹也不得不走关外了吧！说是去你大姑家站门市，说白了，就是让你和哥哥逼的去打工挣钱去啦！”

　　我沉默了一会，试探着问：“二大爷，我爹去东北前，给你说了些什么？比如……比如……我学费的事情。”

　　“啊——也没说什么！”二大爷接连打了三个哈欠，说，“也没什么，哦，对了！提了句你学费的事情。”

　　“学费多少钱？”二大娘忙问。

　　“300！”我忙抓住时机，大声说，“我爹说了，回来后，就还钱！”

　　“唉——你看看啊，我家也不富裕，也不富裕！”二大爷望了我一眼，说，“前几天又进了几百斤芝麻，你知道的啊，芝麻很贵的，买芝麻又不能赊帐，又不能赊帐。唉——”

　　“过几天，再买买香油，就有些钱啦！”二大娘说。

　　“这……老师说了，不缴学杂费，不让去上学……”我几乎哭了，望着二大爷说，“我爹临去东北时说已经都说好了：让我哥哥去我三姨家借学杂费——现在已经借来了；让我来你家借学杂费……”

　　“你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让孩子拿走！反正他爹说了，回家后就还钱！”二大爷对二大娘说着，伸出了一个手指头。

　　过了一会儿，二大娘数着票子，嘟噜：“家里只剩100元啦，只剩100块钱啦，咱那个王八操的小三，竟然把钱都偷走啦？啊？只剩100块钱啦。”

　　“只剩100块钱，那就借给孩子100块钱吧！”二大爷说，“咱在家没钱还好说，有吃的；孩子没钱，在外上学就不行的。”

　　我接过10张10元面值的钱，揣在怀中，一溜烟跑进了家。哥哥正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反复地数着从三姨家借来的钱。

　　望着儿子狼吞虎咽地吃着鸭子头，想着自己与珍珍、娟娟学杂费的事情，我突然沉默了。“快给爸爸一个大鸭子头！”妻子对儿子说。儿子很懂事地挑选了一个最大的鸭子头，放在了我的嘴边。

　　“爸爸，吃鸭子头！”儿子歪着脑袋，望着我，说，“可好吃啦！我就喜欢吃鸭子头！”

　　“祝你快乐！中国的爱人节，咱们全家快乐！”妻子微笑着，望着儿子与我，大声说。

　　“好！都快乐！”我努力地笑了笑，接过儿子给我挑选的鸭子头，吃了一口，尽管肉很少，但香气扑鼻。

　　“咱们中国的农历的7月7日，就相当于西方的情人节！”妻子吃着鸭子头，笑着说，“你给儿子讲讲中国的爱人节的来历！”

　　“讲，讲！我的好爸爸！”儿子双手抱着鸭子头，催促着我。

　　我清了清喉咙，吃完最后一口，说：“在很早很早以前，民间有一名孤儿叫牛郎。一天啊，天上的织女和好多好多的仙女下河洗澡。为牛郎耕田的老牛，劝牛郎夺取织女的衣裳，织女便做了牛郎的妻子。

　　他们两人啊，结婚后生了一男一女，生活非常幸福。可是啊，好景不长，王母娘娘下凡来，把织女带回天上去了，牛郎很想把织女再找回来，但上天无路啊，后来还是老牛献出它的皮让牛郎上天去。牛郎上了天，眼见就要追到织女， 岂知王母娘娘金簪一挥， 天空出现一道天河，他们俩隔两岸，只能哭泣。

　　后来，他们的爱情让天帝感动了，答应他们每年七月七日由鸟鹊架桥在天河相会。他们一年一度相会的七夕，被多情儿女视为爱情的象征。他们的爱情悲剧，在每个中国人的心灵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因此啊，每到七夕的夜晚，多情人都会对着暗夜的星空祈祷爱情永恒不渝 。”

　　“我说今天怎么看不到喜鹊了啊！原来是架桥去了呀！”儿子沉思了一会，突然说。

　　妻子与我，相视而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