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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九)画廊女人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华天大酒店门口停下,酒店门童赶紧过来迎候。

  这家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对承俊和晓晨来讲再熟悉不过,因为是恩灿家的酒店,酒店的所有权早晚会在谢恩灿手里。所以承俊和晓晨早早的就跟他打过招呼,等酒店过户到他名下,承俊和晓晨进出酒店就要跟在家里一样方便,当然,这只是大家聊天时的玩笑话而已。

  现在令人担心的还是恩灿,从母亲住进医院的那一天开始恩灿便离开了原来的家搬到酒店来住。所以,实在应该来看看他。

  摁响门铃,老半天才见恩灿无精打采地出现在门口。见到承俊和晓晨,颓然地一笑。

  “阿灿哥,怎么老半天才出来开门啊?”晓晨换着拖鞋,不满地责问恩灿。恩灿只是笑着,因为并没有想到他们会来。承俊和晓晨,马上就要订婚了,他们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哪里奢望他们还能记得这个老朋友呢。可是,没想到他们会来,心里有丝温暖。

  “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最近都没怎么看到你。”

  恩灿一笑,是吗?

  “要喝什么冰箱里自己拿。”

  “好啊!”晓晨应得很开心。

  承俊从进来到现在就没出过声,恩灿疑惑地看看他,有些不解。而承俊看向恩灿的眼神总是那样无辜,想一想应该又是晓晨让他不好受了吧。尽管这样还是让人羡慕啊。恩灿轻叹一声。

  晓晨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一罐黄桃罐头,拧开倒一些在碗里,然后走向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打开了电视。

  承俊看着她,却总是招不来她的目光,心里真是难受。

  恩灿一笑:“承俊今天不用去公司吗?”

  “恩。”承俊应着,也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电视屏幕上被晓晨不断变化着的画面。正无聊地看着电视,手机突然就响了。承俊拿起接听的时候晓晨可一眼都没看他。这个臭丫头啊,耍起脾气来那么犟!承俊想着接起电话。

  电话是助理徐海洋打来的,说是公司高层的一个临时会议,探讨一下新产品的设计与开发,通知承俊经理过去参加。

  承俊应一声合上了翻盖。

  “怎么,要走吗?”恩灿问。

  “恩,临时有个会议,所以要赶去公司。”

  “这样啊,那只能去了。”

  “恩。”承俊应着,眼睛却看着晓晨,“我现在就过去了。”

  晓晨轻轻地一转头,调羹里的黄桃似乎很美味。

  “去吧。”晓晨无所谓地说。

  承俊愣一愣,有些不舒服。应该只是闹小情绪而已,这丫头,非让人家心里难受她才开心啊!

  “那我走了。”站起身来,承俊整一整衣衫,目光隐隐约约总是飘向晓晨那里,可是晓晨,至始这么一副无谓的神情。

  真难伺候啊!

  承俊暗暗叹息一声。

  送走承俊,回到客厅,看着还津津有味吃着黄桃的晓晨,恩灿轻轻一笑,

  “怎么了,又闹别扭了?”

  “没什么啊。”晓晨淡淡地说,看一眼恩灿,目光又迅速回到电视屏幕上。

  恩灿一笑:“陪我去走走好吗?”

  晓晨一愣,既而一笑:“好啊!”

  虽是冬天,酒店的花园还是十分漂亮。

  恩灿和晓晨静静地走在小径上,清寒的空气中有草木的暗香。

  心里却有心事,所以走在恩灿身边也是心不在焉的。恩灿不时看看她,看看她微微锁起的眉头。

  就快要订婚了,可是晓晨看起来并没有要当新娘的喜悦,难怪承俊要担忧了。那个林旭日,究竟哪来那么大的阻力?

  “晓晨。”

  “恩?”

  “跟承俊订婚后还偶尔还会过来看看阿灿哥吗?”

  晓晨一愣:“干吗?我们本来就在一起的啊,阿灿哥永远都是我的阿灿哥,你可别想赖哦!”

  这样啊,阿灿哥永远都是阿灿哥……就,只能是哥哥……恩灿心里猛然一酸,却一笑:

  “晓晨好象有心事哦。有不开心的事情吗?”

  “没……没有啊……我没有不开心啊!”晓晨笑着。

  是这样吗?心里一阵一阵的酸涩。有时候真想这样把晓晨带走了,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晓晨能在自己身边,两个人过着简单而又快乐的生活。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只是一个哥哥的角色,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来晓晨一颗真爱的心。

  有时候会突然有一些奇怪的想法,假使晓晨失忆,假使她的生活没了承俊的记忆,那么,他,谢恩灿,肯定会带着他心爱的晓晨去一个美丽又不被人找到的地方。他可以仍是她的阿灿哥哥,可是身边不会再有别的谁……

  可是,梦醒之后终究还是活在现实中。身边的人儿,那样鲜活地笑在自己面前,只要一伸手就可触碰到她那张可人的脸,可是,终究是别人的新娘……

  恩灿的心,苦味汹涌。

  “晓晨,有样东西要送给你。”

  “什么啊?”晓晨好奇地问。

  恩灿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晓晨,晓晨笑着接过,疑惑的眼睛看一看恩灿。

  “是什么啊?干什么送东西给我啊!”

  恩灿只是笑着不说话。

  打开盒子,晓晨微微一惊,是一颗紫水晶球,球身通体透明,在冬天暖洋洋的日光照耀下闪烁着华贵的光芒。晓晨一笑,水晶对于她而言再平常不过,这种水晶饰品在自己家的公司也是最常见不过。只是不明白阿灿怎么突然送这个给她。晓晨疑惑的眼睛再次看一看恩灿。

  恩灿站在那里有些拘谨。在为晓晨选购紫水晶的时候去的都是一些有名的珠宝店,可是一些紫水晶的商品好象都不是很昂贵,不贵重就觉得配不上晓晨高贵的气质,可是,一定要买到紫水晶,只因晓晨说过,紫水晶代表高贵纯洁的爱情。

  他并不是很清楚,紫水晶在水晶家族中身价并不怎么昂贵。

  所以,挑选了这个比较精致的水晶球。

  可是看起来还是失败了,晓晨似乎并不怎么喜欢。

  “阿灿哥干吗要送这个啊,我家里有很多啊!”

  “晓晨不是说紫水晶代表高贵的爱情吗?”

  “……对……”晓晨看起来还是很疑惑,“那怎么了呢?”

  “……哦,没什么。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到了就买来了,顺便送给你啊。”

  晓晨一笑:“好浪费哦。”

  恩灿一怔:“是阿灿哥送你的你就好好藏着,知道吗?”

  看看恩灿,总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并不多想,只是觉得阿灿实在没有必要去买这个水晶球。可是,既然他这么说那就收下吧。晓晨释然一笑,将盒子收了起来。

  恩灿暗暗舒了口气。就让这颗紫水晶带去他的爱情好好藏在晓晨的身边……

  Taxi慢慢停下,从里面走出一位端庄的妇人,她将自己包裹在厚厚的冬衣里面,一块大披肩从头上披挂到肩上。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很是憔悴,却仍然抹不去贵夫人尊贵的仪容。

  抬头望去,“忆晨画廊”四个银白色大字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就是这间画廊吧,那个女人开的画廊。

  深深地叹息一声,调整一下自己并不沉稳的气息,妇人从容走了进去。

  “你好!”

  见有人进来,店主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这个女人,果然很漂亮,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能将人深深地吸引住。她没有浓抹的妆容,素丽的容颜依然叫人惊叹;她也没有华丽的衣装,简简单单的搭配却衬托出那样迷人的风韵;她的个子很高,婀娜而多姿。

  应该不是那种风骚的女人,喜爱搔首弄姿。

  应该,是能够好好过生活的人,尽管,神韵里隐隐透着一股任性。

  妇人想着,顿了一顿,走进了店里。

  “你好。”

  “有什么需要吗?”店主人微笑的脸有让人惊呆的美丽,妇人都不禁有些愣住。

  “……啊,我是谢国权的太太。”

  犹如晴天霹雳,女人刹那僵直了身体,美丽的眼睛那样受惊地看着她。可是一会儿女人就恢复了神志,脸上的笑容如开始一般自然。

  “是谢太太啊,快请坐!”女人从容地为谢妈妈拉开椅子,举手投足十分大方没有一点儿的谦卑和不自在。

  看起来教养很好。谢妈妈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为谢妈妈倒上一杯热开水,女人笑着说:“不好意思,店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东西,请先喝杯水吧。”

  “没有关系。谢谢。”谢妈妈在女人不注意间偷偷打量着女人,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模样还真是漂亮,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完美地无可挑剔,细细看着,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

  “我非常感谢谢董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助了我,还把我带回中国,每次想起,心里总是感激万分。”女人在谢妈妈面前坐下,脸上的笑容很真诚。

  谢妈妈轻轻一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女人一怔,然后笑了:“我在法国呆了八年,本想在这个艺术王国里做出点什么来,也能圆自己的一个梦想。可是,到了异国他乡才知道,举目无亲的生活是多么的艰难。我一呆就在那里呆了八年,可境况却是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别说要圆自己的艺术梦想,就连每餐吃上面包都很困难。半年前,我在街上找工作,可是,肚子非常饿,好几天都没有吃饱饭,而且又走了很多的路,所以才晕倒在了路上。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谢董送进了医院。”

  是这样……谢妈妈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并不能平静。如果只是这样,那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可是,他却把她带回国,还为她花钱开了这间画廊。如果女人对他有的只是感激,那么,他会借着这份感激来虏获她的心吧,毕竟,家里的妻子是个将死之人。

  谢妈妈心里自嘲地一笑。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吧。”

  女人一笑:“那也都过去了,现在我打理这间画廊也能赚些钱,等攒够了我就把开画廊的钱还给谢董。”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妈妈赶紧打住她。女人却笑得很诚恳,

  “我受谢董的恩惠太大,用钱那是还不清的。只是,我一个女人,只想靠自己的力量来生活,谢董的恩情我能还的当然要还。”

  谢妈妈听着,心底里暗暗佩服起这个女人来,即使是因为她的原因丈夫才会远离她的生活。可是,从女人的言行举止来看,她应该是个十分刚毅、坚强的女性,或许,他和她,也能重新有一个美好的家庭……

  低下头去,舒缓一下自己那颗过分酸痛的心。

  “温小姐。”

  “什么?”

  “如果你当真要想回报谢董的恩情,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考虑一下。”

  女人一愣:“什么?”

  “其实……你们两个人可以在一起……”

  女人惊诧地倒抽一口冷气:“不,您在说什么!我只是感激谢董而已,而谢董也仅仅只是对我比较关心而已!”

  “你不要紧张,听我把话说完。”谢妈妈平静地说,“我知道国权他的一颗心都已经在你身上,即使你对他只是感激,可是我很清楚国权他很喜欢温小姐你。我说这话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是真心地跟你来说这件事情,我……是个身患疾病的人,应该……不会有太长的时间……”

  “谢太太……”

  谢妈妈一笑:“我本来也恨你,可是今天和你聊一聊才发现你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应该可以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所以我才这样放心地请求你。请你在我百年之后照顾我的丈夫,照顾我的儿子恩灿。”

  “谢太太……”

  谢妈妈温和地一笑:“就这么说定了。我想我的这个决定对谁都比较好。”

  “谢太太,我想您是误会了。我跟谢董之间绝没有您想象的那种关系,对谢董,我就像大哥一样地感激他!”

  “我知道。可是,你也只有一个人,有个依靠总要好一些。”

  “……”

  “那,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只希望你能善待我的儿子恩灿。”

  “谢太太!”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医院本不让我出来,我是偷偷来的,所以也该回去了。”

  “……”

  站起身来,脸上的神情竟是那样的平静。只是,这个美丽的女人,仍在惊诧中回不过神来。

  送走谢太太,女人站在门口紧锁着眉头,看着已经消失不见的车子发呆,这都是怎么回事呢,她要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的生活……

  “妈!妈!”

  医院走廊上,恩灿焦急地喊着妈妈,刚刚进去病房的时候妈妈不在里面,她一个人能去哪里呢!

  奔走在楼道里,恩灿一间一间病房地张望过去,希望妈妈只是一个人寂寞而去窜门而已。

  “妈!”

  ……

  可是,怎么喊都不见妈妈的身影,恩灿的心慌得“嘭嘭”直跳。

  “妈——”

  ……

  电梯“叮咚”一声停下,依旧披着披肩的谢妈妈神情恍然地走出电梯。突然听到恩灿的声音,那样急迫而担忧,谢妈妈不禁精神一振,阿灿?

  寻声望去,见儿子焦急的身影正奔走在各间病房,谢妈妈虚弱的身子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阿灿!”

  “妈!”恩灿四处寻找。

  “阿灿!”

  终于看到了让自己担心不已的妈妈,恩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得到了喘息,可是,还是那样心疼。

  “妈,您去哪里了?”拉住妈妈的手恩灿问得急迫。

  谢妈妈温和地一笑:“哦,出去走一走,整天在医院里怪闷得慌的。”

  “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到处找都找不到您,我还以为……”突然憋住话语,他还以为,妈妈被送进了手术室。

  谢妈妈笑容慈祥:“以为我进手术室了是不是?呵呵,傻瓜!”

  亲昵地瞪一眼恩灿,恩灿这才舒心地笑了。

  回到病房,坐到病床上谢妈妈沉重的身子显得很疲惫,恩灿赶紧为妈妈倒来一杯热开水。

  “他就没来看过您。”

  谢妈妈一怔:“不是,上午来过。”

  “马上就走了是吧。”

  “……他很忙。”

  恩灿轻叹一声,心里满是怨恨。妈妈的病是因为他的不忠才加重的,而现在,他居然不能陪伴在自己妻子身边,在他眼里,事业永远要比家庭重要。

  “我今天去见了那个女人。”

  “什么?”恩灿惊得抬起头来,刚刚她出去就是去见那个女人?

  谢妈妈的笑容总是那么的温和:“其实,她是个好女人。”见恩灿惊讶的眼睛,谢妈妈只是笑着,尽管心里不是很舒服。

  “她是个好女人,恩灿,如果她和你爸爸走到一起应该也能好好过生活。”

  “不要说了!”

  妈妈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恩灿,我,没有多少日子了……你爸爸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妈,您是怎么了,怎么尽说这些话!”恩灿显然生气了,“您也累了,您休息吧!”

  怔怔地看着儿子,谢妈妈心里一丝酸痛。

  恩灿让妈妈躺下,为她拉好被子,可是哀怨的眼睛始终不去看妈妈。

  “您先睡着。”

  “你要去哪里?”

  “我有些事情要出去。”恩灿声音硬硬地说。谢妈妈看着他,不再言语。

  车子开出医院,恩灿心里酸痛无比,微微颤动的嘴角让人心疼。擦去模糊了双眼的泪光,恩灿定一定心绪加快了车速。

  能去哪里呢,有事情那只是借口,因为实在不想看到妈妈那放弃自我的心态。

  妈妈,已经放弃了……

  心里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

  回到酒店公寓,恩灿心里沉重得很,脱下外衣,恩灿突然狠狠地将它摔在地上,心里的怒火随之窜起。

  冷冷清清的公寓,

  只有他谢恩灿一个人的公寓……

  愤怒的心总是掺着丝丝哀愁,将自己狠狠栽进大床,恩灿紧闭的双眼潸然滑下两行苦涩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