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灿哥！”

　　晓晨蹦跳着进了花园，老远就对着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恩灿咋呼。恩灿抬头，微笑。

　　“回来了！”笑意中爱怜无限。

　　“恩。”晓晨绕在恩灿背后，靠着椅背，“阿灿哥，明天我的毕业典礼，你会去吗？”

　　“去啊！”恩灿合上书本摘下眼镜，“当然去了！”

　　晓晨笑得很开心：“谢谢！”

　　恩灿挪一下身子让晓晨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看着她，像大哥哥看着小妹妹。

　　脚下是一大片碧绿碧绿的草坪，没有风，所以它们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动静，只是乖乖地听着主人们的谈话。

　　“打算回去吗？”

　　“恩？”

　　“你在美国呆了三年，也陪了我三年，难道就没想过要回去吗？”

　　“……想过啊，可是……”

　　“回去，还是不知道要怎样选择，是吗？”

　　“……不是。”晓晨目光闪烁，话在嘴边就是吐不出来，“我……”

　　“你已经有了人选，只是怕伤害了另一个人。”

　　恩灿不假思索地帮她说出了这番话，晓晨诧异地看着他。恩灿笑容温和：

　　“是不是这样？”

　　晓晨叹息，她的心事恩灿一向了如指掌，于是，只好低下头去。

　　“那要不这样好了，选我吧，让他们两个伤心去吧！”恩灿打趣地说。

　　“谢恩灿！”晓晨拿眼瞪他。

　　恩灿失笑，却突然叹息：“回去吧，去找你真正喜欢的人。”

　　阳光灿烂地从层层叠叠的树叶丛中照射下来，在绿草地上投射出一片班驳的金黄。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哈哈，小丫头，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啦！”恩灿笑得瘫在椅子上。

　　可是，笑过之后就是心里隐隐的酸楚。这三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和晓晨生活在一起，一开始，他失忆、失语，就算记不得所有的人却惟独对这个女孩子特别在意。半年后，身体康复了，他珍惜着和晓晨度过的每一天，却时刻想着晓晨总有离开的一天，三年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三年，对某些人来说是一种煎熬，可是对恩灿而言，却如此短暂，短暂得就好似还没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

　　所以，笑过之后他都不知该跟晓晨说些什么。

　　晓晨只是奇怪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奇怪的笑。

　　“有那么好笑吗？”

　　“是啦……不是……恩……”恩灿语无伦次。

　　晓晨在一旁故作担忧地看着他：“哎呀，看你这间歇性乱语症我还真不能放心离开。”

　　那就不要走！恩灿在心里狠狠地说下这一句话，然后小心地看看晓晨，好似心里的一句话也会被她听到似的。

　　恩灿突然收紧了笑容，把一只手伸向晓晨的肩膀。

　　“傻丫头，应该要回去了。”当初过来美国其实就是一种逃避，可是，三年了，那些事情还得去面对。

　　晓晨看看恩灿，微微一笑，然后抬头看着那有些耀眼的阳光，心有所思。恩灿凝望着她的侧脸，眼眸舍不得一刻的转动。终于，还是要离开了……

　　初夏，空气中已很有夏天的味道，温热的阳光的气息。

　　工作了一天的林旭日从浴室里出来，他已洗完澡换上了干净的休闲衫，头发还在滴滴答答地掉着水滴，他正拿着毛巾不停地擦拭着。

　　刚坐进沙发，门铃就被人摁响了。

　　旭日起身去开门，白色毛巾还搭在头皮上。

　　并不知道谁会来访，只是开了门他就张大了嘴巴吃惊地愣在那里，愣得连头上的毛巾都忘了摘下来。

　　“阿日。”久违了的恬静的笑容和柔和的声音让林旭日在刹那没了呼吸，一会儿，眼眶湿润的他一把摘下毛巾将来人紧紧地拥在怀里。

　　“晓晨！”

　　坐在客厅里，旭日就这么一眼不眨地看着她。晓晨喝了一口水，看着旭日笑。

　　“干什么，干吗这么看着我？”

　　“你让我三年见不到你。”话语中有些愠怒，更多的却是酸楚。

　　晓晨笑着，不接话。

　　“三年，你都不让我见你一面，你竟然能这样忍心！”

　　“过得好吗？”

　　“不好。”

　　晓晨一怔：“我回来了，会在这边找工作。你呢，上次说在气象局实习，能呆下来吗？”

　　“已经签约了。”旭日终于不再跟晓晨耍脾气，他幽幽地说。

　　“那很好。”晓晨很高兴地说。

　　“你没有回家吗，直接就来这里了？”旭日终于看到了晓晨简单的行囊，他有些好奇地问。

　　“恩。”

　　旭日有些开心，嘴角终于绽放出一丝微笑，却很隐秘。

　　“那么，你回来都没有告诉你家里的人吗？”

　　“没有，我就自己回来了。”

　　旭日听着，微微一笑，一脸“不知该拿你怎么办”的爱溺。

　　“阿日。”

　　“恩？”

　　晓晨看着他，却有些许犹豫。

　　“要说什么？”

　　“我去美国，是为了要躲避你和承俊……”

　　“……”

　　旭日平静却严肃地看着她，晓晨见着，更是紧张。见旭日不说话，晓晨又小心地问：

　　“你……知道吗？”

　　“知道。”旭日动了一下身子，仍然看着晓晨。

　　“我，那个时候，都不知道要怎么做才不会伤害你们，所以，才傻乎乎地逃去美国。”

　　“那么现在知道了吗？”旭日的语气一直保持着冷静而沉着，这让晓晨更觉得压力甚重。

　　“可是，不管做出怎样的决定，你们两个，总有一个会伤心。”

　　旭日微微一笑，心里紧张莫名。

　　“决定了吗？”

　　“恩？”晓晨不是听不懂他的话，只是……

　　“你会回来，那么，一定是做出了选择了，对不对？”旭日突然狠狠地盯紧了她，让本已紧张的晓晨更是不知所措。旭日突然心软，灼热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对不起。”

　　“……没有。”晓晨笑着摇头。

　　旭日看看晓晨，看着她欲言又止的蠕动着的双唇，突然感觉不是很好。他静静地等待着晓晨的决定。

　　“阿日……”一句话，为何总是不能一气说完，看着旭日，她就没了要说下去的勇气。

　　旭日却是平静地看着她，其实，他已经是屏着呼吸在听她讲话，甚至，不敢去打扰晓晨断不成句的话语。

　　“对不起。”

　　一句话，原来只有三个字。

　　旭日似乎没能反应过来，仍呆呆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脑中似乎听不清楚晓晨说了什么，尽管只有三个字。

　　所以，他仍呆坐着。

　　晓晨看起来很拘谨：“阿日。”

　　旭日眼睑眨了眨，嘴角无端地扯起一个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

　　“你还是选择李承俊。”

　　晓晨低下头去，咬着嘴唇。从小就这样，当晓晨认为自己做错事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旭日一直觉得晓晨的这个习惯很可爱。只是这次，却让他那么心痛。

　　旭日看着她，双眼灼灼，却化不去眼中的哀伤。

　　“如果这是你的选择，我不挽留。”

　　“阿日……”

　　“好好过生活！”

　　晓晨笑了，笑得很坦然：“好！”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恩……那我先回去了。”

　　“晓晨！”旭日突然低低地喊住了她。

　　“恩？”

　　他站起来，直直地看着晓晨：“我可以吻你吗？”声音，突然之间变得好沉。

　　“啊？”晓晨不知所以。

　　“我想亲吻你……在你走之前……”

　　“……阿、阿日……”晓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神茫然中饱含坚定。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吧，不曾想到她还是要弃他而去，她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尽管是这样，他依旧尊重她的决定。现在，他只要一个吻，一个吻而已，证明曾经他们彼此相爱。

　　可是晓晨，依旧惶然。

　　“阿日，你怎么了？”

　　旭日在晓晨的身边坐下，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

　　“可以吗，一个吻就够了？”

　　“阿日！”

　　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在晓晨走出这个房间之前他只要这个吻，所以现在，就算是乞求，就算晓晨神情惶恐，他也全然不顾了。于是，他又向晓晨坐近了一些，他已经能很清晰地感受到晓晨微微急促的气息，清楚地看到晓晨瞪着他时惶惶不安的眼眸，眼睫毛一眨一眨，可爱却略显慌张。

　　旭日一直在把身子往晓晨那边靠过去，因为晓晨一直在往后躲。

　　“阿日！”晓晨却突然站了起来，因为旭日逼着她时差点就让她窒息。虽然心里仍然紧张不安，她还是把这看作是旭日的一个玩笑，即使旭日很少跟她开玩笑。晓晨笑着，“你干什么呀！”她觉得这样旭日就一定不会再对她有任何动作，依旭日对她的紧张，这样完全有效。

　　却不想旭日也很快地站了起来，并没等晓晨反应过来，他已抱住晓晨深深地吻了下去，晓晨顿时骇然。

　　晓晨本能地想要挣脱，却撞上旭日深情闭合的双眼，傻瓜都看得出来，旭日对这个吻有多么专心和认真，晓晨看着，竟有些痴呆，也就忘了她的挣扎。

　　旭日吻得很忘乎所以，黑黑的睫毛一动一动，晓晨看着却莫名的伤心。他的唇有些冰凉，甚至于面颊都透着股冰寒，好似刚冲完凉水澡一般。晓晨担心着他的不同寻常，却不忍打扰他的认真。

　　旭日的舌已轻轻开启晓晨的牙关，并顺利地进入到嘴里，顿时，一股柔柔的芳香电流一般袭击了旭日的舌面，他呼吸喘急，却仍在试探，他怕晓晨会不喜欢，所以，他轻轻地缠绕住了晓晨柔软的舌头，并轻轻吮吸着。如果晓晨不喜欢，他会马上停止。他感觉到了晓晨突然紧绷的身体，这让他有些紧张，他已不想停止这样美好的感觉。所幸，晓晨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将他推开，他感觉得到那条被他缠住了的僵硬的舌正试着在回应他，虽然很小心，可已经十分温柔。绷紧的身体在旭日掌中也慢慢舒软。于是，旭日毫无顾忌，舌头伴着双手的用力狠狠地压了下去，晓晨不禁咽呜出声。

　　屋外，澄蓝如水的天空已渐渐变得绯红……

　　看来，这辈子注定是要一个人度过了，人来了，又走了，到最后，只是剩他一个人。

　　这也没有关系，已经习惯了。20年孤身一人的生活把他磨练得够冷静，够隐忍。

　　可是……

　　不是说过要嫁我的吗……晓晨，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一串清泪潸然滑落，接下来，两串、三串……接连不断。

　　他像一个小孩，丢了自己的亲人后只能窝在角落偷偷哭泣，奋勇找寻已不是他能做的。于是，他终于放弃了，放弃了爱人，也放弃了自己，让这哭泣悼念他那逝去的痛苦的爱情。

　　房子里黑黝黝一片，唯一的亮点是从窗外落进来的月光，照着他那蜷缩在沙发一角的佝偻的身影，隐隐约约，戚戚艾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