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莫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紫陌望着凌非的眼睛，那双墨色的眼睛晶莹剔透，清澈明亮如辰星，却又淡定从容若湖水。因为四肢的关节被卸，身体有些怪异的扭曲，虽然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可是，凌非望着他的时候，却还是带着浅浅的笑容的。

　　她对他说：“莫莫，不要怕，我在这里。”

　　她对他说：“莫莫，不要怕，我会陪着你的。”

　　紫陌垂下眼帘。

　　怕么？当然，眼前的男人就像吐着信子的蛇一样，阴狠毒辣让人不寒而栗。暗帝穹夜同样很强，那样的丛林之中猛兽之王一般的强大让紫陌不由自主地畏惧，却不会像面对龙寒暝一样让他浑身瑟瑟发抖，冰寒刺骨。

　　男人一金一银的眼眸邪异妖美，闪着冷峭邪佞的光芒，一股几乎让人窒息的气势像网一样地将紫陌笼罩。

　　对，就是窒息。

　　龙寒暝甚至没有发出攻击，单单凭借他的气势，就让紫陌觉得冰冷由指尖开始蔓延，手、手腕、胳膊、胸腔、最后冰冷浸透了心脏。

　　然后，四肢仿佛不是自己的，没有了任何感觉，只剩下一片空茫。

　　漂亮的紫罗兰眼睛慢慢失去了神采，嘴角淌着血、耳朵滴着血、鼻孔流着血……

　　紫陌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水中荡漾，飘飘浮浮，意识是半清醒半不清醒的。

　　要死了吗？

　　无数的记忆和场景在眼前飞快的掠过。

　　……修篁林，他发现了光茧中小小的凌非……

　　……月夕宫，凌非当他的药人，受尽折磨却依旧笑的清浅淡雅，甚至还用水果雕炸了毛的猫取笑他、戏谑他……

　　……同样还是月夕宫，凌非强迫他正视过往的残酷，抱着歇斯底里的他给他吹口哨、做好吃的东西、雕有趣的小玩意……

　　……云水榭，紫陌半夜跑到凌非的寝居，光溜溜地钻到她的被窝里，趴在她的胸口上，她拍着他的背，拥着他入眠……

　　……他的嘴被养的很刁，除了凌非做的东西，什么都不吃。凌非每天的修行很累，却也还是抽空给他做吃的，捏他的脸蛋，笑骂：“小馋猫。”……

　　……他总是很任性，常常无理取闹，凌非却只是摸着他的头说：“你不过是一个孩子呢。”明明他不想当个孩子的，却忍不住眷恋那种被宠溺的感觉。

　　……他闹脾气砸东西的时候，凌非不管他，只是提醒别人不要踩了碎渣。等他闹腾的差不多了，她就端着美味的点心水果，笑吟吟地说：“累了吧，先吃点东西，等有了力气，接着砸。”……

　　……他叫骂嘶喊，歇斯底里地吼着生气发狂的时候，凌非一定会端着果汁茶酒等着，抿着嘴问他：“嗓子哑了吧，要不要先喝点东西润润嗓子。你想加糖呢，还是柠檬……哦，那就是喜欢蜂蜜，是不是？”一双眼睛慧黠而灵动，让人哭笑不得……

　　……总是那样清雅从容的凌非，被他偷袭胸部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会又羞又怒，看在他眼中却是风情无限、媚眼如丝。那泛红的脸颊，让他总是会幻想咬一口。真的啃了她的脸，她的嘴，她就会慌慌张张地往他的嘴里塞点心、水果：“哎呀，饿了也不能啃我啊，人肉不好吃，不能养成坏习惯的。”……

　　……

　　紫陌突然有些遗憾，早知道死这么快，一定要在以前多吃一点凌非的豆腐，多揩点油。

　　要死了吗？

　　不过，也该知足了吧。毕竟，第一个发现凌非的人是他呢，嘿嘿，所以，第一个把凌非看光光的也是他哦。当他还是孩童身体的时候，光溜溜地睡在凌非怀里，第一个被凌非看光的人，嘿嘿，也是他呢。

　　紫陌闭上眼睛，狼狈的面孔上嘴角的笑容安详。

　　[怎么，很得意？因为笃定凌非会跟你同生共死吗？]

　　阴沉冷酷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就像炸雷一样，让紫陌浑身一颤。紫陌突然想到凌非跟他说：“……我会陪着你的。”

　　不，不，紫陌并不想凌非死，他宁愿永远活在凌非的心中。只要凌非活着，他将永远不会被她忘怀。

　　压抑的气势收敛无踪，紫陌重重地咳嗽起来。眼睛看到的是一片血红，紫陌知道他的眼睛受了伤，可是，他还是急促地找寻凌非的位置。

　　“菲菲？”紫陌摸索着，他发现嗓子刺痛，张嘴却不知道是不是发出了声音。

　　耳朵里似乎有缥缈的声音传来，紫陌依稀辨别是凌非的声音，可是，他听不清。耳朵也受伤了吧。

　　龙寒暝有一种毁天灭地的欲望，凌非的灵力完全被他封印，四肢的关节也被他卸了下来，竟然硬生生地蠕动着身体，爬到紫陌的身边，亲吻他的头发，抿着嘴，笑着安抚他：“莫莫，别怕，我在身边。这次，绝对不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承受。”

　　紫陌模模糊糊地听到了。他明白凌非指的，是他陷落黑狱和流亡混乱域的生活。

　　是的，那段日子，紫陌害怕、恐慌、无助，在几乎绝望的境地里唯一的执念，就是一定要再见凌非一面。

　　惨绝人寰的一幕幕像幽灵一样地从脑海里冒出来，紫陌的身体颤抖的像风中的树叶。

　　“莫莫，别怕，别怕。我在这里。”凌非凑过去亲吻紫陌的脸颊、额头，“别怕，别怕。”

　　悠扬的口哨声响了起来，就像曾经无数个被噩梦困扰的夜晚一样，凌非用口哨声安抚着像受伤小兽一样脆弱的紫陌。

　　脑袋里针扎一样的疼，那些不堪回首的场景，越是想逃避，却越是缠绕着他。紫陌忍不住捂着头，叫起来。他以为他的声音很大，其实和刚出生的小猫叫唤没什么两样。

　　凌非望着龙寒暝，知道是他做了手脚。

　　“不能放了他吗？”凌非抿了抿嘴，淡然地望着龙寒暝。

　　“我说过，你是我的！”龙寒暝的目光阴冷，“你尽管去爱别人，你爱一个，我毁一个，到最后，你只能呆在我身边，只能是我的！”

　　凌非的嘴角有淡淡的讥诮：“我是凌非，只属于自己，不会是任何人的。”

　　龙寒暝的眼中怒气勃发，两道光芒从他的异色眼眸中射了出来，直扑蜷缩着嘶喊的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