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的确是不能爱人的，因为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天罡聚集而来的阴邪之气。

　　原，向来冷心冷情，寡欲寡情，他转生无数次，在遇到凌非之前却从不曾动心动情。除了偶尔一两次被自己的同类算计之外，原自始至终都元阳未失。

　　灵，放浪不羁，男女不忌。可是，他身边的男男女女，从没有能让他宠幸超过三个月的。一来，是他本身的喜新厌旧；二来，却是他凉薄的恩赐了。因为普通人被他宠幸之后，超过三个月的话就会被他自发凝聚的阴邪之气侵袭了。轻则重病缠身，重则迷失本性。所以，他身边的美人换的很快。

　　雅，她身边的“神侍”，是打小就挑选训练出来的，体质出色万里挑一，可是，只要成为“神女”的入幕之宾就注定活不过三十岁。如果是普通人，那么近了她的身，个把月就会骨瘦如柴，形容枯槁了。

　　“天罡不能爱人，如果要爱，也只能是自己的同类。”

　　素雅垂下眼帘，这也是“雅”那么执著于“原”的缘由吧。“灵”过于轻佻，让“雅”无法心安，而“原”优雅高贵，睿智卓绝，让她恋慕的同时也能获得心理的安然。

　　再强大，再高贵，雅，终究是一个女子呢。她依旧渴求普通人的情感，眷恋平凡女子能享有的相夫教子的生活。

　　对雅来说，能和她匹配，能让她倾心的，也只有同类中的原了。

　　过于狭隘的选择权，也注定了雅在某方面的偏执。

　　素雅微微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她的目光掠过凌非的面庞，神色快速地变幻了几下，快的让凌非根本不曾发觉。

　　凌非的内心复杂难明，她不知道该怎么判断龙寒冥对她的感觉了。

　　如果不能爱人，那么，那条龙对她的追逐，就只是一种男性的征服欲吗？

　　纯粹的征服么？

　　凌非的内心有隐隐的释然和解脱，却又藏着暗暗的失落。

　　那条龙曾经百般的宠溺她，讨好她，占有欲霸道到让人窒息，那或许有痛苦，但未必没有甜蜜的温馨，如果一切只是征服的手段，而不是出自于爱，那么……

　　素雅看懂了那双明澈眼睛中流逝的黯然和哀戚。

　　不过，凌非的神色转变的太快，很快那双眼睛就剩下纯然的清澈。

　　即使是手段又如何，她曾经体味到的欢乐和温馨不是假的，那就够了，何必斤斤计较。

　　凌非抿嘴笑了笑，即使龙寒冥不曾爱她，她也依旧感激龙寒冥，她依然欣赏他，喜欢他。

　　素雅暗暗一叹。

　　或许凌非最可贵的地方，就在于她的心永远装的都是善良美好的一面，污秽阴霾最多在她的心灵上水过地皮湿，水干了，便又是一片净土。

　　“你是特别的。因为你能承接天罡的本原，也就能成为我们的同类，所以，不会被我们影响。这或许也是你能赢得他们爱恋的一个重要原因。”

　　素雅淡然的笑却让凌非的心又乱了起来。

　　原来，她是被爱着的么？

　　那条龙霸道的爱，还有一个指的是……殿下么？

　　殿下也爱她么？

　　可是，香蕊和陛下都曾提醒过她，他们告诉她，殿下的功法绝情绝爱，殿下的天性清心寡欲。

　　他们都说，殿下不适合她。

　　他们都说，她不能爱殿下的。

　　曾经，她那么喜欢殿下，甚至分不清是对亲人的喜欢，还是对爱人的喜欢，也或者兼而有之。她的喜欢光明正大，她从不曾隐瞒，也不认为需要隐瞒。

　　可是，殿下的追随者茵茵拜托她，不要让她的喜欢给殿下带来困扰……

　　原来，她的喜欢，她的爱，会让殿下为难吗？

　　所以，她退缩了。

　　她从来不想给殿下带来麻烦的。

　　从来不想……

　　凌非垂下眼帘，掩盖了其中的苦涩。

　　素雅摸了摸凌非的头发。

　　处于自身的“紫竹域”，这里的一切都在她的感知之下，素雅能清晰地了解凌非的所思所想。

　　这个女子明明就很聪慧，可是，在有些时候却是那么的单纯。

　　茵茵不过是嫉妒，而香蕊和暗帝穹夜虽然有一些是为凌非着想，但是他们都有各自的算盘。

　　凌非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他们影响？

　　不过，凌非现在和紫陌在一起了，或许有一些也是云晔自己的缘故吧。

　　那个高贵而淡漠的男人，追求的是一种心灵的共鸣，他从不在乎凌非的肉体亲近了谁，又接纳了谁，漠视的结果就是让紫陌如愿以偿。

　　“为什么你选了紫陌？”

　　素雅有些好奇。

　　“应当说是紫陌选了我吧。”

　　凌非抿了抿嘴，有淡淡的腼腆。

　　素雅微微一怔，她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凌非的额头上，凌非的生平阅历像翻书一样地飞速掠过的时候，她才明了凌非话语的意思。

　　云晔是第一个走进凌非心里的人，不过，云晔爱的过于理智，他的爱包裹在清醒的淡漠下。他在乎的是两心相知，而不是肉体的缠绵。所以，放任凌非去飞，去闯，甚至去爱。

　　对凌非来说，云晔像光，她爱着他，眷恋着他，却从不曾想过独占。

　　两个都不渴求拥有对方的人，即使心灵靠的再近，在世俗的眼中，也只是知己罢了。

　　当然，云晔不这么认为，没有肉欲的爱，或许才是更纯粹的爱呢。

　　云晔将凌非放飞了。

　　孑然一身，形单影只的凌非遇到了龙寒冥。

　　如果龙寒冥不是那么霸道，过于炽烈浓郁的爱束缚了凌非的翅膀，让她本能的反抗，或许，在紫陌之前，龙寒冥就得到凌非了。

　　紫陌或许是最聪明的。他追不上凌非飞翔的身影，索性就想法子让凌非停下来等他，照顾他。他太明白，对付凌非最好的法子从来就不是强势，而是柔软。苦肉计百试百灵，就是因为凌非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啊。

　　云晔的选择，是给凌非一片自由的天空，锤炼她的翅膀，让她能自在快乐的飞翔。他赢得了凌非最大的尊重和崇敬，赢得了她的向往和眷恋，却留不住她。

　　因为，天空是飞鹰永恒的梦想，却不是她温暖的巢穴。

　　龙寒冥的选择，是用爱打造一个豪华的牢笼，宁愿折断她的翅膀，也要把她困在身边。他的爱让她窒息，于是宁愿选择风雨，也不愿躲在他的屋檐下。

　　紫陌的选择，是折断自己的翅膀，让凌非为了照顾他，心甘情愿地收敛羽翼。他没有为凌非铸造一个家，相反，他把自己的家安在了有凌非的地方。

　　凌非不会赖着别人，但是，紫陌赖上了她。

　　开始是怜惜，后来是宠溺，相处久了，习惯的呵护就成了天经地义的爱怜，再然后就是理所当然的相守相爱……

　　素雅淡淡一笑。

　　现在看来，她的同类输给了一个普通人，而且是一败涂地啊。

　　不过，素雅当然是向着她的同类的……

　　“无论是灵，还是原，我都希望你能对他们公平一些。你看到了他们的强大，但是，你有没有注意过，他们同样有脆弱的一面……天罡是很可怜的。出现在世人眼中，被膜拜的对象，不过是我们刻意制造的影像，而真正的我们或许是世人眼中的妖魔呢……”

　　 ；素雅的目光在凌非身上久久停驻，仿佛穿过她，投向了遥遥的时光。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伤害了你，希望你也不要怪我。如果我伤害了你珍爱的人或物，你恨我的时候，也想一想……我也有过极珍爱的东西，那曾是我生命中最大的喜悦与悲伤……可那喜悦悲伤，都只是我一人的喜悲。相较之下，还有一件事，比之更深，更重，是我无法逃避和舍弃的——那就是，天罡的荣耀和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