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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前因
忙乱了几日,小红终于顺利地出了贾府安顿下来,紫鹃道她一去,就在那里见到了芳官藉官她们,高兴地无以复加。而藕官她们也感念小红当日报信的情分,对小红格外照顾周到。 宝玉那边也传来意料之中的好消息,贾芸一听是小红,没口子立时就应了下来,初时还踌躇没有余钱娶亲,不料凤姐却早将他叫了去,一本正经嘱咐道:“小红是我使过的人,最是灵秀的一个丫头,你要好生待她,若是有一点儿不是叫我听见了,皮不揭了你的!”又慷慨助他二百两银子作为娶亲之资。 不但是贾芸喜出望外,连我也有些儿吃惊。紫鹃却笑道:“这有什么难解的?反正是个人情,不如做足了,日后更容易见面说话。” 我笑道:“紫鹃姑娘如今也这么精通人情世故了?是不是林停教你的?” 紫鹃红了脸道:“林停还是姑娘调理出来的人呢?我日日在姑娘身边儿,还用他来教我不成?” 我想了一想,道:“等探春出嫁之后,我想出去住上一阵子。一则呢,我本是林家的姑娘,本来在这里就是借住的,如今又要嫁到这里来,更得在外头住上一阵子,外头人看着才象。若不,既有违规矩,也怕人言可畏。” 紫鹃叹道:“前儿我还听鸳鸯听老祖宗提起这事呢。也觉得在大婚前最好能先出去住上一阵子。原本打算暂住二奶奶娘家的,不料王家就败了。若是住到史姑娘家呢,一则老太太很看不惯史夫人的行为处事,二则又怕委屈了你,也是犹豫得了不得。” 看我一眼,又道:“昨儿太太又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说姑娘婚前还住在这府里头,怕外人不知情的笑话。说已经和姨太太说了,要姑娘暂时住到那里一阵子呢。” 我心一紧,忙问:“老太太怎么说?” 紫鹃道:“老太太愁得紧,只说住姨太太那里不合适。等三姑娘出嫁之后再议此事呢。” 看我一眼,紫鹃又道:“姑娘住到哪里也不能住到宝姑娘那里去的。不定有多少算计等着我们呢!到了那里又再难与外人见面通信儿,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也没个人照应的。我和林停还有林伯他们说了,他们也都说去不得呢。” 紫鹃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问道:“我们自己也有宅子有家的,何用住到别人家去呢?我们不如就住到鲜花深处胡同罢。” 我叹道:“那怎么能成呢?那是我为以后预备的退路。此事不能教贾府的人,更不能叫官府的人知道。如今我与宝玉已经订婚,贾府若是有事,只怕也要牵连到我的。若是果然日后抄了家,必然牵连到那个家和那个庄园的。我们辛苦几年不就白费了吗?” 紫鹃道:“只是眼下姑娘能到哪里去呢?” 小心看了看我,道:“要不然就到棠儿福晋那里住上几天只怕也使得。” 我心中一酸,摇头道:“我不能到那里去,至于原因,难道你也想不到吗?” 紫鹃眼中掠过一丝悲怜,叹道:“好姑娘,你为这家子人费尽尽力,如今竟连一个暂时的容身之处也没有了!” 我走到火盆前,扔下一点素香,满屋立时充满了一种栀子花的芬芳。如同年少时的忧伤,萦绕不绝。 我轻轻道:“我们还是到水月庵暂住一阵子罢。这几日你抽空去和林停说一声儿。我们归置一下东西,等探春出嫁了,我们就到庵里头住一阵子。” 紫鹃笑道:“我怎么没想起这个地方来呢?那倒是个极好的去处。只是那里毕竟是个出家人修行的地方儿,将来如何去那里迎姑娘进门呢?” 我淡淡道:“你以为我真的还能与宝玉在贾府中成婚吗?” 紫鹃大惊,一张俏脸儿立时变得苍白。她嗫喏道:“姑娘是说,贾府真的要大祸临头了吗?姑娘不是已经作了那多的准备?眼下三姑娘又成了王妃,还有傅府的照应,难道都是不管用的吗?” 我长叹道:“冥冥中自有定数,我们只能用自己的努力稍作变数,可是哪能真的更改呢?若力违之,恐更不祥!” 突然我也觉得疲惫之极,我再如何地洞悉历史与将来,我可以冷静地观看,却无法更改。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用因为任何人与事去改变。我们或者可以用努力创造明天,却永远无法改变历史! 我能做的,也不过是用自己的一点心力,去尽力挽救一些人的命运,而到底会不会成功?我也不知道! 只听紫鹃喃喃道:“看来我得好生收拾一下我们的东西了,收拾好了,我先送到我们家里去。” 正说着,雪雁笑嘻嘻进来道:“老太太叫姑娘呢。” 我对紫鹃道:“我自己去也就罢了。你在家做自己的事罢。” 一时到了贾母房中,却四顾无人,因笑道:“今儿倒清静!人都哪里去了?” 鸳鸯笑道:“后日就是三姑娘出嫁的日子了,老太太忙了这几日,身上乏得很,所以,才叫她们都去了,只说要歇一个时辰呢。” 我忙道:“那我替外祖母捏捏肩吧。” 贾母拉了我的手,一下一下摩娑着,目光中慈爱无限,却又有一些儿迟疑与忧伤。我轻笑道:“今儿我来,有一事想和外祖母商议。” 我示意鸳鸯暂且出去,将头轻轻倚在贾母腿上道:“等探春妹妹出了阁,我想先出去住上一阵子。总不能林家的女儿,出嫁在贾府,进门也在贾府吧?不说外人看了不象,自己心里头也别扭的。” 贾母叹道:“太太的话你已经听见了?很不用理她。一切有我呢。” 我抬起头来凝视着贾母,道:“这也是我心里头真实的想法儿。虽然我回不得苏州去,可是,我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又在这里与宝玉成婚啊。” 突然一阵心酸,我已经滴下泪来,道:“我总是林家的女儿,如今就要出嫁了,还想在菩萨前好生为父母烧几柱香念几遍经,也好让他们放心。” 说到这里,贾母也已经是老泪纵横。握我的手越发紧了。 我泣道:“我想去水月庵里住上一阵子,好生为父母颂一回经。叫他们往生之后不用再挂念于我。” 贾母叹道:“你这番孝心怕不是好的?只是那里毕竟是清修佛门之地,如何去那里迎娶你呢。” 我叹道:“恼不得只好再讨扰棠儿姐姐一回了,大婚前一日,我就去傅府。花轿就到傅府去接吧!从国舅府接我出来,只怕太太脸上也光彩些,心里头也好受些!” 贾母道:“你想得很周到。怕是想了不是一天两天了吧?好孩子,看你成日里这么重的心思,我也心疼之极。你也别太恼了宝玉的娘。她如此对你,也有她的苦处!” 我心中一动,只觉贾母此番话中有话,问道:“为什么舅母这样恼我呢?我究竟哪里做得不好?” 贾母叹道:“她不是恼你,她只是恼你是你母亲的女儿!” 我大惊,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贾母长叹一声,道:“罢了,都是些前尘往事,本来不想教你知道。只是如今再不说给你听,只怕你心中的一个结总也打不开。” 贾母满面哀伤,深邃的目光似乎已经回到往事中去。 :“也许你母亲告诉过你,也许你母亲没与你提起,我一生只有你母亲一个亲生骨肉。你外祖父死后,我怕偌大家业无人承继,因此上,就将你舅舅过继来作儿子。其实他原是你外祖父一个远房的侄子罢了。过继来的那一年,你母亲才不过十岁。” 贾母的声音中满是哀伤与沧桑。:“你舅舅过继来之后,我为他娶亲生子,娶的就是如今的宝玉的娘,王家的小姐。” :“你舅舅极孝顺,对你母亲极为爱护。只要你母亲想要的,总是想尽方法去弄了来,只为哄她一笑。” :“他们兄妹情深,别人不觉得,可是宝玉的娘心中已是极不自在了。因为毕竟是不是亲生兄妹,毕竟是男女有别。她口上不说,却暗暗叫了娘家的人为你母亲保了一门亲事。” 贾母叹了一口,说道:“说的就是你父亲家了。当时你父亲家是江南名族,人又生得清俊。我见了之后也喜欢。就订下了这门亲事。” :“不料,你舅舅知道后,闷闷不乐,竟再不到你舅母房中去。送你母亲出了阁,他就大病了一场。后来你母亲没了,他跑到我这里大哭一场。又到苏州亲自为你母送葬。” :“回来后没多久,他就把屋里的一个通房丫头收了房作姨娘了,这就是赵姨娘了。其实赵姨娘性格模样儿并不出奇,可是有一样:” 贾母长叹一声道:“她的模样儿依稀与你母亲有三分相似,年轻的时候尤其如此。” 话说到此处。我心中已经极为震动。真的想不到,平日里那个古板不拘言笑的贾政,心中竟藏了这样一段美丽忧伤的情缘心事。想不到,王夫人如此恨我,竟是因为黛玉的母亲! 贾政与黛玉母亲贾敏之间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呢?会不会是又一种宝黛恋情呢? 见我眼中狐疑无限,贾母摇头道:“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要问不要说。我只告诉你一句话:你母亲是个极聪慧极孝顺的女儿。她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地嫁出了这个家!” 我轻声问道:“我长得象她吗?” 贾母却道:“不,你不象你的母亲。你也不应该象她!” 窗外不知何时有雪静静落下,这雪,是少年贾敏的最纯最美的梦与心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