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一场大水，毁了我的家园，也带走了我的父母。

　　

　　从此，无依无靠的我和大哥踏上了漫长的行乞之路。

　　

　　不知是如何来到北城的，反正一路有大哥保护着，我还算健康的长大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大哥在与人争抢半个馒头时，被人推下了河里。我费尽千辛万苦将他从河里捞上来，发现他的气息已经极其微弱。

　　

　　没有钱，请不起大夫，一名老乞丐在他腹部挤压了几下，挤出了一些水，便道只能听天由命了。

　　

　　还好，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他醒了过来。

　　

　　只是清醒过来的他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哭不笑，不说话也不吃东西。我百般央求也无济于事，他只是一直呆呆的坐着，似乎在等死。

　　

　　老乞丐说他是生病了，我便想着怎样才能筹到钱去给他请大夫，可是大夫没请到，我却为了一个铜板差点被人打死。没被人打死的原因，是大哥及时出现了。我只看到他挥舞了几下拳头，踢了几下脚，围攻我的人那些人便已经四散飞开，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大声的呻吟着。

　　

　　这……是我的大哥吗？他何时变得这么厉害的？

　　

　　还在想着，我便听到拍掌声在耳边响起。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走到大哥跟前，问他愿不愿意跟他走。还说，若是跟他走了，以后保管他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

　　大哥二话不说，拉过我扭头就走。是我，笨笨的攫住了他的手，希冀的看着他，一步都不肯往前走。

　　

　　他停下脚步，问我是不是很想吃饱穿暖，我忙不迭点头。

　　

　　是这样吗？他喃喃道，垂下眼帘拉着我走到那人面前，说他愿意跟他走，唯一的要求是要带上我。那人答应了。

　　

　　于是，我们开始了我们充满荆棘的人生。

　　

　　新生活并没有如我意料般的舒适。我们被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那里有几十个和我们差不多年纪的孩子，大家在一起练功读书。

　　

　　吃饱了穿暖了倒是真的，但是累，真的很累，每天都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完成，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大哥很快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我却每天累得恨不能一头栽倒再也不爬起来了。

　　

　　好歹是把这段最苦的日子熬了过去。然后，皇太后亲自召见了我们，叫我们比试武艺，将武功最好的大哥分派给了十一皇子，再派我和十几个武艺次之的人混进军旅之中，时时打探龙将军的消息回报回去。

　　

　　五分的运气，五分的实力，我是十几个人里升迁最快的一个。龙将军很信任我，将我当成心腹，做什么都不瞒着我。他是一个很值得敬佩的人，用兵如神，体恤下属，几乎每个人都对他死心塌地，几乎……

　　

　　战争结束，回到北城，我依照太后的命令接受了皇上的封赏，但以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为由上书请求留在将军身边，皇上同意了。于是我继续留在他身边做内应。

　　

　　将军很苦，既要背负着血债为仇人卖命，又要照顾年幼的弟弟，这些都是我后来才听说的。本来，在没听说这些之前我就已经开始动摇为太后卖命的决心，听说之后，我的摇摆就更严重了。但是，太后安排在将军身边的人绝不止我们十几个。她根本不相信我们，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着。做着和我一样工作的人也有不少。

　　

　　为了自保，我还是继续传递着情报，只是重要一些的都被我私自烧毁了。但是，就算是不甚重要的，日积月累下来，再加上他们的一翻手脚，照样能将他置于死地。

　　

　　太后似乎对龙家恨之入骨，她似乎是想让龙家绝后，她不允许任何被将军宠幸过的女人怀有他的孩子。她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我。每次将军宠幸过一位美人之后，我都要亲自选药，亲眼看着它被熬成药汁，再亲手交到那个女人的手里看着她喝下。六年来皆是如此，将军也一直没有说什么。

　　

　　只是，到了紫夫人的时候，我犹豫了。

　　

　　我清楚的发现，将军看她的眼神和看别的女子都不一样。而后，那场宴会刚过，将军派我去打探关于她的一切。结果让我大吃一惊－－她，竟然是司徒南瑞的女儿！而且还是本该已经死去的荣华夫人！

　　

　　这名女子着实不容小觑。我暗想，由她和将军共同孕育出来的孩子，不知道该是怎样的惊才绝艳？

　　

　　已经六年了，在将军准备复仇的同时，太后同样筹划着怎样将龙家最后的两兄弟除去，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太后营营汲汲三十年，将军才六年，而且他的一切都在太后的掌握之中，他是斗不过她的。我没有能力阻止太后所要做的一切。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为他为龙家留下一脉。

　　

　　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毫无征兆的，十一皇子就率领三千御林军就包围了将军府，手里拿着所谓的证据要来捉拿将军。可怜几天前他才和紫夫人解开心结，两人决定不久之后就远走高飞。

　　

　　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紫夫人决定和将军殉情，随儿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走。慌乱之中，大哥赶到，救下了紫夫人，而我带回了随儿。

　　

　　不知是何时开始对她产生感情的。或许是初见之时，或许是慢慢被她的柔情所感动。她总是默默的陪伴在紫夫人身后，遇到困难时为她开路，事情完成后为她善后。这是一个十分出众的女子，只是她的才能被紫夫人的光芒掩盖了。

　　

　　她从不为自己做什么，在她心里眼里只容得下一个紫夫人，凡事她都以紫夫人为最先的考量。若说这是主仆之情，未免也太过了些。但那又该说是怎样的情感呢？我也说不上来。

　　

　　因为将军的关系，来到晔王府后，紫夫人十分不喜我，甚至不愿见到我，连带的她也是如此。我痛苦万分，却也心知这是我罪有应得。我配不上她，为了自保，我出卖了将军，而她，她是如此的勇敢坚强，主子有难时第一个站出来，为了自己的主子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每次面对她，我总是惭愧万分。但是，只要能让我远远的看她一眼也是好的。

　　

　　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直到十三皇子登基了我还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当知道这一切都是紫夫人策划的时候，我在心惊之余也不得不感到佩服。同时我也知道，她为此肯定也付出了不少努力。她就是紫夫人的左膀右臂，没有她，紫夫人的许多事都不可能成功。

　　

　　而后，她抱着紫夫人的孩子回到了南城。我骑在马上站在远处目送她蹬上马车，眼看着马车在视线之内一点一点消失我又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才离开。

　　

　　晔王爷曾问我，既然心中有她，为何不对她说明？或许我向紫夫人开口她也可能将她许配给我。但是我配吗？我苦笑着摇头。我心中有她，但她心中没我，这点我心知肚明。紫夫人就是她的全世界，这一点不容置疑。

　　

　　在紫夫人离开北城的那一天，大哥也离开了。他说他要去追随紫夫人，晔王爷允了。我不知道他和紫夫人是什么关系，何时认识的，他也不说。但是我明白，在遇到紫夫人之后，大哥才真正活了过来。之前的十几年，他一直是在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麻木的完成太后王爷交给的任务。如果不是因为我，他早已把自己活活饿死在街头也说不定。

　　

　　大哥的本名我已经忘记。当初带我们走得那位大人问起我们的名字时，我听到他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清、风。记得当时我还呆愣了好久。但渐渐的，久而久之，我和大家都接受了这个名字。

　　

　　本来，在一切都结束之后我就打算一死了之的。但是无意间发现的一封信让我继续在这个世间残喘。那是将军的字迹，我认识。信中字不多，聊聊几语，正如将军不善言辞的性格般。他告诉我，他原谅我了，叫我不要轻易寻死，他的儿子来北城的时候还等着我来伺候。

　　

　　这么说来，将军没死！

　　

　　大喜过望，我将这封信视为珍宝带在身边，时不时拿出来翻看。

　　

　　如他所言，几乎每年我都会看到他的孩子，一个，或者两个。两位少爷都如将军般丰神俊朗，也如紫夫人般聪明慧黠。从他们口中我知道，他们二人正过着他们想要的生活，这就足够了。

　　

　　而且，在大少爷身边，一直都陪伴着一个让我朝思暮想的人－－随儿。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大少爷身上，甚少看我，也甚少和我讲话，她的目光甚至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都是短之又短。但是，能这样见到她，知道她过得很好，我也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