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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一次相亲
认识濮玉是在三年前的深秋,那年我虽只有二十岁,但父亲却已托媒在我们家附近的村子里为我觅了一个对象,并让我快些回家去。那天是我往家中打电话,父亲让我赶快返回的。当时我正是对邓芳纯迷恋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所以很不愿回去。若是以往我还可以借工作忙走不开身为由而加以推辞,而现在父亲已早就知道我是在街头揽工,有的是时间;加之我又根本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愿,所以只得回家了。 黑四并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回家,他猜得出来,所以我想他一定会为我高兴的,但我却是高兴不起来。坐了一宿的车后,我到了长乐县,并乘下午的车于傍晚才到了家。此时正是秋收季节,虽然大部分的农作物已收了回去,但还有很多活没有做完。我才一进家门,便见到了满院子正待上仓,而且还未剥皮的苞米,鸡鸭鹅们则在苞米堆旁寻觅着已脱落下来的苞米粒。 看到这一场景,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因为我当时已有三年未见到这一从小到大一年一回的收获场景了。虽然看上去是满院狼籍,但只有我们这些农家人才能体会到这狼籍中的喜悦。 母亲见了我,很是高兴,但却没有多说什么,母亲的话一向很少。而父亲却并没有丝毫的高兴,反倒说:“就你这个样,我真担心人家能不能看得上你。”这句话令我很不高兴,但我也没说什么,而是放下手中的包,便帮着父亲干院内那些活,父亲见了却更是不悦,说:“出去干了三年的活,一点儿也没个长进,就你这把手到了人家姑娘家,人家就算看上你了,你帮人家干两天活,这事就得泡汤。唉!你真是太差劲了!” 我没有吱声,因为我干的活确实不怎么样。母亲见了,也有些担心,便说:“小亮,你要是真去帮人家干活,可得卖点儿力气,要是还这个样,那可是够呛呀。” 我点头称是,但心里却很不服气,心想:看不成拉倒,我就不信我说不上媳妇。我心里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我的心灵早已被邓芳纯所占据,此时我对别的姑娘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兴趣。但这毕竟是我生平第一次去相亲,所以还是有些紧张激动。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睡,脑子里的思想也很是杂乱,邓芳纯那美丽的形象一次次地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而同时我又不停地思索着那位即将与我见面的姑娘的形像。后来,我终于睡着了,并做了一个十分混乱的梦……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来了,父亲昨日并没有告诉我哪天去相亲,但我想以父亲的仔细与认真,是不可能这么仓促地领着我去相亲。可令我没想到的是父亲竟真的要在今日带我去相亲,他让我穿上了今年过年时做的西服,又给我那散乱的头发洗了一遍,并梳了个仔细。我实在没想到父亲对我竟是如此地关心,所以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十分的感动。他又嘱咐了我很多话,让我到了姑娘家,见了人好说,以免出了差错。就在我们一切准备就绪,就要出发时,大姐却来了电话,说人家不想在今日相亲,这样我们刚才的一顿忙乱都算是白费了。父亲有些不大高兴,因为他一向是十分守信的,所以对人家的变挂感到很不满意。而我却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就这样与别的姑娘结缘而了却与邓芳纯之间的缘份,更不想因此而不能再爱邓芳纯。 两天后,我终于在父亲的带领下来到了香河村,姐姐便是嫁在这个村子,而为我介绍对象的那个媒人正是姐夫的父亲。香河村的土地肥沃,而且大部分都是平地,人均的土地也比我们村多出许多,所以香河村一直比我所居住的红岗村富庶。那位姑娘家自然也是比我们家的条件要好,所以那位姑娘的父亲能同意看我们这一门亲事,已是给足了我父亲面子。 姑娘家的地本就比我家多,所以此时她家也是满院子苞米,当我和父亲在姐夫的父亲的引领下来到她家时,发现苞米已是将院子铺满,连通往房门的道也已被堵死。那位姑娘的父亲让我踩着苞米过去,我们虽不好意思,但却也只能如此了。姑娘并未出屋迎接我们,但我的心却是砰砰直跳,踩在那些苞米上时更是担心,生怕脚底下打滑在这儿跌上一跤;而且我深知在此跌倒,爬起来是很不容易的。我小心翼翼地在苞米堆上走着,所幸没有跌倒,虽然中途打了一下滑儿,但终究是安全地到达了姑娘家的房门口。 进了屋,我便见到了坐在炕边的那位姑娘,她见我们来了,立刻站起身来,但面上的表情却没太多的变化,不过羞涩之意还是流露了出来。她中等身材,身形很是苗条,面庞白皙中透露着红润,明眸中闪烁着几分羞怯的光芒。她今年才只有十九岁,比我还小上一岁,所以我想她应该比我更紧张才是,但我此时的脸却如炭烧般火热,目光竟不敢正视于她。 应该说,她比我想像的要漂亮出许多来,但我此刻的心已完全被邓芳纯的靓影所占据,所以虽然她的相貌已明显令我心动,但我还是在暗暗告诉自己,自己所爱的人是邓芳纯。 终于结束了这次相亲,我与那位姑娘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家长们并没给我们机会,但我知道即便是有机会,我也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而且我还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失望的神色,所以我想她定然不会看上我的。 回到家后,我才斗胆问了父亲那位姑娘的名字,父亲说她叫黎晨。黎晨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对象,但她却并不是我的女朋友,因为几天后就从姐姐那得到了消息,说黎晨并没有看中我;这本是我所希望的,但我却并不高兴,因为被人所轻视实在不是一件令人快活的事;而且在我内心的深处还是挺喜欢黎晨的,虽然我们俩并未有一句言语,但凭我的直觉可知她是一位非常好的姑娘。 我在被父亲痛骂了一顿之后,才很不开心地离开了家,此时我虽然并不怨父亲,但心里却是很不舒服。到了兴城,黑四问我对象看得如何,我只说了句没成,便再无话了,黑四也没再多问。而在当晚我又一个人到了“碧水蓝天”,此时我当然不可能见到邓芳纯了,但我却默默地站在那儿很久,我真想对着天地大叫大嚷:我爱邓芳纯!但我没有勇气,只能默默接受这深夜的秋风对我无情地吹刮。 一连几天,我都没有出去干活,甚至没有到“碧水蓝天”,因为我的心情实在不好。虽然很想见邓芳纯一面,但我知道见了她我的心情也许会更糟。而同时,黎晨的形像也频频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甚至觉得我想她的时候比想邓芳纯还要多。此时我有些发现我似乎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专一,于是我便暗暗地自责。这样,在几种痛苦的夹击之下,我终于病倒了。 出门在外,最忌的便是生病,而我这次似乎病得不轻。黑四劝我赶快到医院去,我却说没什么大问题,黑四起先信以为真,但后来他发现我的病情竟是越来越重,而且时常在梦里说胡话;于是他便把我背到了医院,大夫给我做了检查,说我只是发了高烧,并无大碍,但得住上几日院,因为我来得并不及时,所以把病给耽误了,必需打上几针吊瓶才行。 我那时刚从家中返回,所以身上带钱不多,一听得住院,我当时就懵了。但黑四却二话没说,即时给我交了住院费。我当时的心情已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只想好了之后尽我所能来报黑四对我的大恩,甚至想帮他重找一个媳妇。当然,我也知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从小就怕打针,所以我对大夫没什么好印象,对专门为病人打点滴的护士也心怀怯意,当那个为我打针的护士走到我面前时,我心中的怯意更是增加了好几倍,因为这位护士不是别人,正是我日思夜想、爱之入骨的邓芳纯。她此时的形像几乎已全变了,惟一没有变的就是她那如春风般的笑容;她那身雪白的护士衣帽使她真如从天而降的天使一般,我此刻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白衣天使,她此时在我眼里简直就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 当邓芳纯那温暖柔嫩的手拉着我的手臂时,我只觉得我浑身都酥麻了,神魂也如出了窍一般。我很想大叫一声:“邓芳纯,我爱你!”但却没有叫得出来,因为我觉得我的喉咙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舌头也似乎发麻发木,已是完全不能开口了;同时我还疑心我的眼睛已在病中变得不好使了,眼前的也许是我的幻觉。但我没有用手去揉我的眼睛,因为我的身体也已麻木了,而且我还在想,即使是幻觉,能与邓芳纯这么接近也是好的。 当邓芳纯将针头插入我的手背,问我感觉怎么样时,我却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两眼直盯盯地瞅着她。邓芳纯似乎是发现我眼神中的异样,目光竟也变得异样起来,但还是又问了我几句话,我仍不晓得该怎么回答,只是点了几下头。我当时也不知我这几下头点的是否恰当,只记得邓芳纯见了,竟是笑了笑,这笑容很是甜美,也很是温暖,使我在这已日渐寒冷的深秋季节感到了无限的春意,这笑容对我来说甚至比任何珍贵药物都有疗效。 邓芳纯走后,我如同从幻境中走出一般,意识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却听邻床的病人轻声讥笑道:“瞧那个傻小子,看上人家漂亮的护士了……”我听了,脸如火烤一般,加上自来就是发着烧,我想我的脸一定会红得像辣椒一般。 当瓶里的药滴完时,邓芳纯又出现在了我面前,拔了我手背上的针头,并用棉花球轻轻地擦了擦我手背上扎过针的地方。这本就是作为一名护士对病人应尽的责任,但我却是感激不尽,可是已有些冷静的我却不敢再看邓芳纯的脸了。 这次生病对我来说本应是一件痛苦的事,病痛自然已是不言而喻,而且那并不便宜的医药费更是令我心疼。可我偏偏觉得这次病得很是幸运,因为这次生病使我知道了邓芳纯的职业,而且还与她近距离的接触,并说上了几句话;更令我感到兴奋的是她还知道了我的名字,虽然她不会记住,但至少她已知道这世界上有个叫高亮的人了。只可惜她还不知道这个高亮对她已是爱入膏肓。 仅过了两天我便出了院,我住院时所有的花销都是黑四替我垫付的。黑四不但替我垫付了这些钱,而且还给我买了一些水果,而我其余的朋友和同乡伙伴们却没有来看我,他们并不知道我病了,其实即便是知道也未必会来,所以我也从未对他们有过奢望。而黑四却不仅是自己来看我,同时还领来了一个人,一个姑娘,是他同村的远亲,名字叫濮玉。 看到了濮玉,不禁令我想起了这两天已几乎被我忘掉了的黎晨,因为濮玉长得和黎晨非常的像,甚至会令人疑为她俩是亲姐妹,但实际上她俩却是没有一点儿关系,天底下本就有很多形形色色相似的人。 濮玉那年才只有十七岁,也是初中才毕业,其遭遇也与我类同。她那时才刚到兴城不久,也就是我回家的那几天才来的,并在一家服装厂找到了活。而她之所以会同黑四一起去看我,也只是赶巧。 如今濮玉已经是二十岁了,但其性情却与三年前没什么太大的区别,那天她闻知我在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便来到了我和黑四的住处。她的话并不多,虽然已与我很熟了,但却一直对我没有什么话;而我又是一见女孩子便有些不知所措,虽然我今年已是二十三岁了,但这一心理弱点却仍未得以克服,所以我们俩人到一起时很是别扭。其实濮玉并不是不想与我说话,她虽然喜欢沉默,但她并不是一个没有话的人,而她之所以到我面前无话,是因为三年前我们初次见面时,我那惊呆了的目光令她很是莫名其妙,所以她以后见了我便总是对我有所顾及。而我之所会有那令她莫名其妙的表情当然是因为她的外貌酷似黎晨。 黑四却似乎明白濮玉的心思,便对我说:“亮子,你把你那篇文章拿给濮玉看看。”我却不好意思让别人当着我的面看我的文章,可黑四既然已开了口,我也只好将报纸拿出来了。 濮玉从我手中接过报纸,并说了声:“谢谢!”我却说:“没事!”然后,脸便又红了起来。 听黑四说濮玉学习很好,但在中考前压力过大,因而病了一场,这使得她没能很好地做好备考;而且病又未痊愈,在考最后一科时又病倒在考场,结果自然没能考上重点高中;不过以她的分数自费却是够了,但自费生每年的学费却绝不是一个农村家庭能承受的了的,所以她不得不辍学。 濮玉很是仔细地将我那篇《我爱上了一位姑娘》看完,然后小心翼翼地还给了我,她没说什么话,但我仍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敬佩之意。于是我便问了句:“怎么样?”她点了点头,仍没有说什么。黑四却在一旁插口说:“当然是不错了,能在报上发表还会差吗。”我很乐意听黑四的这句话,所以我很是得意,但还是谦虚了几句,而这时我却无意中发现濮玉在听完黑四的话后,脸竟然红了,这倒是令我十分诧异,不过我却并没有多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