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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于思远带凯韵去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中餐馆,事实上那是镇上最好的餐馆,经常承接各种酒席。于思远每次来都在这家餐馆吃晚饭,然后住在停车的那个招待所。虽然王叔王婶的家距此并不太远,但于思远总不想麻烦两位老人的。 饭菜的味道还算不错,只是若大的一个餐厅只有他们两人就餐,凯韵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服务员都在看着自己一般。 吃过饭出来,两个人回了招待所。这个招待所是半个世纪前的建筑,国民党时期曾是区公所的办公所在地,解放后这里便改做招待所,一直持续到现在。这座房子跟齐家大院一样是砖木结构,所不同的是因为当初的用途的不同,其建筑形式也不一样。用石头砌成的大门八字摆开,倒也应了人们所说的八字衙门。整个房子的建筑呈‘回’字形,四周是房间,一条走廊贯通。中间是庭院,有水池,水池中有假山。不过,因为光线不好,凯韵也看不清楚那假山的形状。老房子有四层,楼梯和楼板都是木板制成,走在上面总是轰轰直响,而且在夜里声音显得特别的响亮。 凯韵他们的房间在最上面一层,服务员走在前面为他们打开了房间的门后便离开。凯韵先进了屋,然后打量着这个狭小的房间。房间里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床、一把椅子、一张陈旧的写字台,写字台下面有一个不知道是洗脸还是洗脚的盆。 “这里的条件很差,但还算干净。因为镇上只有这一家招待所,所以也没得选择。”于思远解释道。 凯韵明白似的点点头。这个时候,服务提了两瓶开水过来,然后告诉他们冷水在三楼才有,如果需要,下楼梯左转就能看到水龙头。卫生间在一楼,可能不太方便,但这里的条件只有这样。知道卫生间在一楼,凯韵就想皱眉头。他们住在四楼,如果半夜有个尿急什么的,还得穿戴整齐的跑到一楼去,憋不住的人可能就完蛋了。 “不想带你来,就是因为这里的条件很差。”于思远说道。 “可是,你家不是在这里吗?”凯韵的意思是说,既然家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里住,还得住在招待所里。 “奶奶去世之后,家里就没人住了。前几年,一场大雪,房子彻底垮了。”虽然那房子不值什么钱,但对于思远来说,那是曾经跟父母还有奶奶一起生活的家,是他很珍惜的地方。 “对不起,我不知道。” 于思远摇了摇头。 两个人简单的洗漱后,便各自在房间里睡下了。于思远就住在凯韵的隔壁,他不知道凯韵能不能睡得惯,但已经带她来了,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能不能睡得惯都得睡。事实上凯韵也没睡着。本来挺累的,但躺下以后闭着眼睛总是无法入睡。因为房子是木楼板,有人上楼、下楼或是有人在楼道里走动,声音都很响亮。脚步声时近时远,时而混杂着人说话的声音,在这个异乡的夜晚,侵袭着凯韵的耳膜。 “思远,睡着了吗?”凯韵给睡在隔壁的于思远发了个短信。很快,于思远的短信就回复过来。“没有。睡不习惯吧?” 凯韵看着短信叹了口气。 “我总听到有脚步声,还有人说话,怎么也睡不着。” 于思远看到短信后,他给凯韵打了个电话。两个人就这样隔着一道墙,躺在被窝里聊着。 齐凯烜回家时大嫂和侄子都已经睡了。看到凯韵的房间灯也熄了,他以为妹妹也已经睡了,所以没有打扰。 第二天早上,齐凯烜没有看到妹妹起床上班,他还想这丫头怎么睡过头了,平常可不这个样子的。站在凯韵的房门前敲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应声。大嫂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好听到老四叫凯韵的名字。 “老四,别叫啦,韵不在屋里。” “她这么早就上班了?” “不是。说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办,昨天晚上没回来。” “是去外地了?” “可能是吧。你也赶快洗洗上班吧!” 齐凯烜回到房间先给妹妹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听到凯韵懒洋洋的声音。 “韵,在哪儿?” “四哥啊!”凯韵揉了揉眼睛。“这么早来电话,有事吗?” “你现在哪儿?什么重要的事,你连生意都不做了。” “有那么点事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凯韵想了想。“下午吧……”话还没说完,凯韵就发现手机快没电了。“四哥,我手机没电了,回来再说吧。” 齐凯烜本想问清楚妹妹到底在哪里,但在凯韵说完手机没电后,电话也就真的断掉了。换了衣服,准备出门上班,发现大嫂也正准备出门。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大嫂是帮凯韵看铺子。 于思远早就起床了。如果是他一个人,这个时候已经在奶奶的坟前了。但因为带着凯韵,所以他现在还在招待所里。昨晚跟凯韵在电话里聊了很久,不过,大多时候都是凯韵在说,他负责听。最后,凯韵说累了,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于思远才挂掉电话。 凯韵穿好衣服开门出来,就看到于思远站在门外。 “思远,早!” 于思远回过头来,给了凯韵一个微笑。 “怎么不叫我?” “昨晚你没休息好,想让你多睡会儿。” 凯韵突然觉得很窝心,因为这个男人太体贴,连这个都想到了。 “去我屋里洗脸吧,我已经打好水了。” 凯韵点了点头。 “谢谢,思远!”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转过身看庭院中水池里的假山。每次都是天黑才来,天还没大亮就走,都没来得及看清楚这里。今天早上,拖凯韵的福,于思远有时间把这里看个清清楚楚。 待凯韵洗漱完毕后,两个人下了楼。在门口遇到招待所的老板,他们还打了个招呼。因为每次来都住这里,招待所的老板也就记住了他。 “中秋节来的时候都还一个人,怎么,这次是带着媳妇一起吗?”老板笑问道。 于思远笑了笑,然后跟老板道再见。 “中秋节?中秋节的时候你也回来的吗?”凯韵跟在后面问道。 “嗯。害怕奶奶一个人过节太孤单,所以想回来陪陪她。” “可是,奶奶不是有你爸爸吗?她们在那边应该常见面的。” 听凯韵这样一说,于思远倒也笑了起来。也对哦,父亲也是去世了的,所以奶奶不可能一个人孤单的在那边。但是,过去的那么长时间,他好像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父亲,父亲这个词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很遥远。因为父亲死得太早,而于思远那时候太小,他不太记得父亲的样子,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每年只在清明的时候会去给父亲上坟,光秃秃的坟头代表那个叫父亲的人。有的时候,于思远又忍不住想埋怨父亲死得太早,如果不是他去世得太早,也许自己不会那么可怜。 吃过早饭后,于思远来到奶奶的坟前。刚点上香烛,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凯韵站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就看到一老头和一老太太正往这边来,一边走还一边叫着于思远。 “思远,有人叫你!”凯韵提醒着于思远。“ “是王叔王婶。”于思远站起来说道。 王叔王婶,那就是王筱枫的父母了。凯韵听于思远说过,当初他外出打工后,多亏王叔王婶照顾奶奶,最后连奶奶的葬礼都是王叔王婶操办的。 两位老人见到于思远非常高兴,但他们也都注意到了于思远身边的齐凯烜。 “我昨天晚上还跟老头子说,今天是你奶奶忌日,你肯定一早就会来的。” 于思远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回来的吧?又住镇上?” 于思远笑了笑。 “你这孩子。回来就来家里嘛,住什么招待所。”老太太的话要多一点,但看得出她很心疼于思远。 “婶,你跟叔身体还好吧?” “好,好。” 一阵寒喧之后,于思远终于想起了身边的凯韵。 “叔、婶,她是韵。”没有说是什么关系,也没说是什么人,就只是这样简单的介绍。但是,在两位老人看来,她应该就是于思远的媳妇了。这些年,于思远从不曾带过任何女人回来,更别说是带着来给他奶奶上坟了。 于思远脆在奶奶坟前,纸钱已经烧了一大堆了,但尚未烧的纸钱还有好多。奶奶过了一辈子穷日子,辛苦了一辈子,却没能享到孙子的福。所以,于思远每次都烧很多钱纸,希望奶奶能在那个世界不再受穷,可以过舒服的日子。 “老太太,你这孙子有孝心。每到过年、过节都回来看你,比我那几个儿子强多啦。走的时候,你那么舍不得思远,害怕他再被人欺负。你看,现在思远现在多好,还带着媳妇来看你啦。”王叔说着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在过去的那些年,这祖孙俩过的是什么日子,别人不知道,他们老两口最清楚了。祖孙俩老的老,小的小,村里人没少欺负他们,实在是可怜。 凯韵静静地站在一起,她不知道,过去到底还有多少事发生在于思远的身上,而这个男人又是如何承受这些伤痛一直走到现在的。于思远的眼泪早已断了线,那些与奶奶一起艰难生活的日子历历在目。15岁跟乡人出去打工的时候,他曾发过誓,一定要挣很多的钱,然后把奶奶接到城市里生活,再也不受别人的白眼,再也不用过那种苦日子。但是,奶奶却没能等到那一天。现在,钱对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也不知道当初为了挣钱做的那些选择是不是真的值得,但已经过去的事已然无法改变。 放完火炮后,于思远和凯韵来到了王叔家。于思远的家就在王叔家隔壁,但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家早已不成为家。凯韵站在于思远残破的家园前面,她在猜想着这个男人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会以怎样的心境来看待现在身边的人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