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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九月份,在中央批判彭、黄、张、周“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的运动中,湘南县跟着开展了“反右倾”运动,通过“大批判,大斗争”,李国梁被撤职,下放到河口公社劳动改造。使他首当其冲的源于他在县委扩干会上的一次讲话:“一年多来,各项事业盘子端得太大,步子迈得太宽,基建任务太多,铁木等建材都集中去了厂矿,运输和劳动力都出现了紧张,上面对下面的‘一平(平均主义)二调(劳力,物资)三提款,’使下面对上面采取瞒产私分。另一方面,无偿供给也太多了,劳动力的分红就少,强弱一拉平,社员哪里还有积极性,干部浮报产量,群众敞开肚皮吃饭,红薯吃心,稻子不收,有的烂在田里,这些问题,带来了严重后果。。。。。。” 张小芸听到李国梁成了右派被下放到河口公社劳动后,就主动找李有根商量帮助李国梁的办法,她怕自己对李国梁的热情引起李有根的多心,所以说话总得拐弯抹角,这么一来二去,李有根竟阴差阳错把这些往来当成了张小芸对他们婚恋的默任。 河口公社的电话装在值班室里,每当轮到李有根值勤,他就会打电话找张小芸,张小芸也会心不在焉地聊上一段,然后向他问些李国梁的情况,她在电话里告诉他,要他想点办法安排一下,选个星期天,她去河口看一下李国梁,三个人见一次面,李有根爽快的答应了。 五一劳动节,张小芸一大早就起来了,稍稍梳妆一下后,就去了河口,她昨天用自己半年省下的糖票和副食票买了一斤白糖,和一些鸡蛋,准备今天去看望一下李国梁。 河口离县城有三十里,张小芸走了三个多小时,才到了河口公社,看得出,因为过节,机关的同志们都回去了,只有食堂做饭的张嫂是李有根特意留下来的,他说今天女朋友来,让她帮助搞点饭菜。 李有根上午叫了一个社员让他通知李国梁中午到公社来,说是找他谈话。 李国梁对自己被划成右派前后想了几个月也没想明白,在扩干会上的那次报告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工作总结,先前已由常委会通过的,他是主管农业的副书记,谁在这个位置上都一样,怎么就成了把柄了?他感到委屈、冤枉,却又张口难辩。 晌午时分,张小芸在李有根的宿舍里见到了李国梁,半年不见,他明显的消瘦了,颧骨露了出来,眼窝凹了进去,稀稀拉拉的连鬓胡子很长时间没刮了,洗得发白的黄军装,粘满了褐色的泥土,裤腿卷得老高,看样子刚从田边地头上来,人往往是这样,少了热忱,人生就黯然了,见他这模样,张小芸心里十分伤感,忧郁地说:“李书记,你受苦了。” 李国梁先没想到会见到张小芸,如今见了,很是惊喜,苦笑了一下,说:“这算什么苦啊,老百姓长年累月都在田边地头,也是这么过来的,我才多久啊,你们工作都还好吧?” “我的工作很好的。”张小芸没有说我们,而是看了看李有根。 张嫂在食堂喊菜熟了,李有根就下了楼。趁着空隙,张小芸就搂了李国梁,使劲吻了一口。 李有根用食堂买菜的大篮子提了弄好的饭菜上来,进了屋,随手就将门关上了,小芸问他怎么不叫张嫂一块来吃,他说她回家去了。 张小芸将菜摆开到茶几上,是一只鸡、一条鱼、一盘鸡蛋、一碗新出的黄瓜、一碗汤,李有根拿了三只杯子,斟满了酒,张小芸就举了杯子,朝向李国梁说:“我借花献佛,先祝你早日重出江湖。” 李国梁疑重的心被她返销开来,苦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好在是有根,不然你也就快成右派了。” 李有跟跟着笑了一下,说:“这也没外人,随便一点。” 张小芸自己又加了酒,对李有根说:“我感谢东道主的盛情款待,我是很久没吃过这样的饭菜了。” 李国梁夹了一块鱼,放到嘴里,说:“我也是很长时间没吃过了,公共食堂里的那个双蒸饭实在太难吃。” “就是那个将饭蒸熟后,重新加水,再蒸第二次的那种饭么?”张小芸问。 “是啊!看起来饭是增多了,二两米可以做出两斤多饭,比原来增加了两倍,不像干饭,不像稀饭,寡淡无味,好难下咽,全是形式主义那一套。”李国梁激动起来。 “你看你又来了,嫌一顶帽子不够,还要加一顶啊?”她斜视着李国梁。 “我这是实事求是嘛。” 张小芸又给他们加满了酒,说:“这学期来,我们学校里学生偷盗特别多,他们晚上去菜园偷菜,或到食堂偷饭,偷米,偷餐票。这次空军来招生,八百多学生中选了三个,可在政审时一翻档案,都有做‘贼’记录,后来没法,我们只得同军区负责人商量,把学生档案换了,才完成任务。” 李国梁打趣道:“你这样搞,不犯了你那佛家的‘五戒’了?” “这是善意的,非恶。”张小芸解释说。 李有根见他们两人只顾着说话,就替他们每人碗里夹了一点菜,自个儿点了一支烟,说:“把菜吃完,要不这些饭菜没地方放了,让别人发现,就会说我搞特殊化了。” 李国梁说:“我如今不是你的领导,而是你管理的对象,要是你的领导,我今天又要批评你了,你看你门上写着的‘办公重地,闲人免入。’这不是特殊是什么啊?你这样做,不是脱离群众么?”李有根听他这一说,喝酒的脸更红了。 张小芸见李国梁的话越来越多,知道是酒壮英雄胆了,忙开导说:“说点开心的事啊。” 李国梁抿了一口:“那是的,今天看到你们我还是很高兴,到河口以来一直没有这么畅快过,小芸,你是有文化的人,当前的形势你比我可的更清楚,这些年的运动一波接一波,象我这样不明不白就成了右派了。你和有根,都是一个人,遇到什么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看你们还是把婚结了,成个家就好了,也彼此之间有个照应。” 张小芸见他的话头又扯上自己,忙申辩道:“我们还缺乏了解。” 李国梁说:“有根是贫农根子,政治上靠得住,你们不到一起来,不成家,怎么了解啊,结了婚,天天在一起,了解的机会就多了。” 张小芸被他说得一下子答不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