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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夏仁义现在成了霜打的茄子,沮丧不已。他被划分为地主,原来手头的一百多亩土地只剩了八亩多口粮田,他的街上面的房子也被没收了,全家被分配在李有根原来住的土地祠里,家里的用具和农具也所剩无几,仓库的存粮也被分了,工作组之所以要这样安排,就是要让这些剥削阶级也尝一尝贫雇农的滋味,掏心切肺的“疼痛”真的使他大病了一场。 “小芸!你不知道,这些田地都是你老外公手里就开始积攒下来的,五十多年了,到了我手里,也就是这么多,那两代人是舍不得吃来也舍不得穿,如今一下子就没了,人家说‘叫化子守甲碗,死人子守住板。(2)’我如今是连板也没守住啊,你说我怎么向老祖宗交代啊!”夏仁义接过小芸递来的药,消瘦的脸颊两边,眼泪滚滚而下。 “舅舅!你不要想那儿多了,人生在世,吃也就是一碗饭,睡也就是一张床,如今的运动,是国家的事,又不是你打牌赌博输掉的,这是命啊,你千万要想开一点。”张小芸劝说道。 听外甥女说到命字,夏仁义更是大哭起来,双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头朝床柱上撞,“祖宗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张小芸使劲拉开夏仁义的手,一边大喊:“舅妈,快来啊。”夏仁义的老婆听到喊叫,丢下手中的活,一把扯过夏仁义的手,一边骂道:“你发癫了是不是?想死,还不容易啊!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死啊,可惜你现在死了,也不能埋葬在你的土地里去了。” 老婆的这句话,如晴天霹雳,真的使他一下子醒悟过来,夏仁义略微一沉,通红的脸就不哭了,是啊,现在他死的话,也不可能埋在他的土地里了,因为那些地现在已不再属于他。 “你莫一天就赖在床上好不好?明年一开春,你就得自己种地了,我知道,你是做不来那事的,但一家人,七张嘴,做汉做汉,穿衣吃饭,你就想想吧。”经老婆一说,夏仁义心里一阵颤栗,他今年三十二岁,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的女儿今年十二岁,老二是儿子,九岁,老三又是女儿六岁,老四才两岁,平日里没事时,总爱逗孩子们玩,他常常去买一写油炸的麻花,然后让四个人站成一排,等着他来分,有时故意留下两根,叫他们猜谜语,做算术,谁答对了就奖给谁,就连在饭桌上吃饭也要比谁先吃完,谁吃得最干净,就奖一粒异香异味的糖果,谁吃在最后,被罚着扫地。他老婆荻花最喜欢用手帕做老鼠,把纸折成鸽子、飞机,孩子们有时会为了一块饼干,一个纸飞机,从前门跑到后门,从这间房追到那间房,上上下下打转转,夏仁义和老婆时而被请来当裁判,时而被做军师,姐弟们抢着,闹着,笑着,哭着,全家人欢欢喜喜,开心不已。夏仁义猛然意识到,这段时间总是想死,如今老婆提到儿女的事情上来,他还觉得确实不能就死了,死了这些儿女怎么办?夏仁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娘肚子里出来他还从没有考虑过生计问题,早些年老爷子在世时,只不过是教他如何放租——收租——攒田——放租——收租——攒田,那些田土如同算盘上的木珠子,他学会的就是怎么去拨弄那一堆数字,生活轻巧得就在弹指一挥间,可现在他面对的将是如何生存。。。。。。 注(2):棺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