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以后，张生亲自动手，去鱼鳞，剖鱼，上料，下锅。然后又拎出了一瓶看上去很是古老的酒——宋河特曲。这瓶酒的瓶盖上是薄铝做的，很朴实。在那酒瓶的脖子上用一条很细的红线挂着一个镀了铜的牌子。那个黄色的牌子上面有天安门城楼，在天安门楼上面有“优质”二字。再看那酒瓶的打扮，知道就是九十年代初的老古董。

　　张生用一条破毛巾边擦那酒瓶上的灰尘边笑着对叶归根说：“这是九二年一个老同学给我弄的，我放了几瓶，一直到现在。人家都说酒越陈越香，我不好喝酒，也不懂。今天，你就将就着喝吧。”

　　边说着，他用手轻轻地一拧那酒瓶的瓶盖，一股酒的香气就沁入了叶归根的鼻子。

　　鱼终于出锅了，张生连汤带鱼盛了一小瓷盆。叶归根吃这鱼的感觉竟有点说不出的受用：鱼肉厚实而细腻，很有筋骨不说，并且整条鱼几乎没有什么鱼刺。再加上那瓶陈年佳酿，叶归根可真有点投入了。他觉得再也没有比那一夜更美的夜晚了。

　　张生说：“叶老师，一开始你来的时候，我看得出，你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劲，好在你现在总算有点适应了。你也看到了，咱们这里真的很缺老师，而作为一个过来人，我也很能理解一个年轻人的心情。”

　　叶归根说：“张校长，咱们这里的娃们都很机灵，也听话，并且好学。只是，咱们这里的老师对儿童的心理学了解的太少了，以至于使孩子们对那种看上去很真诚，很责任的投入回报很少甚至置之不理……”

　　是啊，有几个老师曾经认真地研究过儿童的心理呢，你作为一名工作在小学教学第一线的老师，你认真地考虑过你教学中失败例子的原因了还是总是自以为是地认为小家伙们有什么可研究的？

　　张生的神色马上凝重起来了。他双眼盯着叶归根，等待他进一步说下去。

　　叶归根又说：“自从我来了以后，孩子们很快接纳了我。咱们的孩子们经常送给我苹果、梨、鸡蛋、桔子等。这在中学里是不多见的。通过这些小事可以看出孩子们老师是抱着一颗敬仰的心的……”

　　就这样，他们吃鱼，喝酒， 谈论时下里山村小学的教育问题，一直到很晚。

　　是的，叶归根被流放到羊骨头小学，从某种角度来看，已经不是一件坏事了。作为一个生长在和平年代的年轻人，这样的一种经历对于他的精神生活来说，未尝不是一种锻炼，是一种财富。或许，这种生活会增强他对待生活挫折时的韧性，以及敢直面生活时的豁达与勇气。

　　对于年轻人，在生活或是工作中，多少经历一点挫折，它可以使你从中吸取教训和经验，使你在中年或是中年以后的岁月里不再犯或是少犯那些低级错误。在那个时候，他们的肩上将背负着老人和孩子，犯错误或许就不允许了。

　　另外，对于叶归根来说，他是从中学下来的老师，带着在中学教学过程中的许多不解之谜他来到了羊骨头小学。中学和小学的连贯性以及截然不同的两种环境使叶归根对教学中的许多问题迎刃而解。

　　他通过自己来到羊骨头小学将近三个月的经历，向张生述说了自己对现在教育中存在的一些憋端以及看法。

　　目前，我国对于中小学师资的分配是这样的：小学的师资相对初中较弱，而初中的师资又相对高中略差一筹。当然，这并不是简单地要求教师文凭的问题。

　　孩子们从学前班进入小学的第一天，就开始了他们漫长的，并且将对其一生起关健作用的学习生涯。尽管说他们在学前班多少也学会了一点东西，但，由学前班一下子转入比较正规的学习生活，他们大多数人都要有一个适应过程，并且由于他们没有任何的自学能力与经验，所以，必须有对孩子特别具有爱心和耐心，并且掌握多种教学方法的优秀教师投入，保证每个学生的学习过程都能随时得到老师耐心而周到的监督与引导。

　　准确地说，情况应当是这样：小学的老师们应当对学生在大面积地讲过以后要一个一个地考察，一个一个地过关。对于没有过关学生要及时地，耐心地给以辅导，根据不同学生的不同特点采用不同的辅导办法，争取在任何时期都不能使一个学生掉队。同时，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要由各任课老师对每个学生制定学习档案。这里面要包括这个学生在各年级，各学科，各知识段的具体的情况。档案要随着学生升入高年级或是高一级学校传递上去，由各老师不断完善下去。这样，任何一个学生的情况，只要任课老师一查这个学生的学习档案，品德档案，就能对这个学生有一个清楚的了解，就能很轻松地做到未雨绸缪，对不同的学生在新学期开始时就能制定出相应的教与学，以及各种辅导计划。

　　事实上，越是处于低年级的学生，特别是小学生，他本身的知识体系就越狭窄，并且自学能力就越差。在这种情况下，就越需要对低年级学生加大优良师资的配置。学生们能随时得到老师的帮助，呵护与鼓励，那么，他们掉队的可能性就越小。

　　是的，如果小学阶段加大优良师资的配置，能使小学生在进入初中以前具备了比较完善的知识体系的基础知识，具备了一定的自学能力和自学方法，那么，就能大大地缓解初中教师的教学压力与教学难度。

　　说穿了，就是我国目前对于中小学的师资分配情况正好是本末倒置。再一个原因就是最先进，最高级的教育人才往往优先补充到大学或是中学里去，只有极少数被分配到中小学里来。

　　事实上，小学是一个学生能否成材，能否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的关健。而初中一年级和高中一年级，又是一个学生能否成材的瓶劲关口。在这个时期，知识难度忽然加大，而课程又大大较以前加重，再加上学生们都要在一个全新的环境里适应自己，这就决定了在这个时期，他们是脆弱的，是最需要老师加倍地呵护与关心的。能否成功地过渡是一个学生成功的关健，在某种程度上，初一和高一，比初三和高三更需要优秀的教师。

　　是的，只要他们过度过来了，一切都好说了。

　　他们一直议论到了深夜才散去，酒也被叶归根喝了大半瓶，而那个小瓷盆也见底了。通过这一次谈话，张生对叶归根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