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实，你回来一下。”妻子的电话。

　　“有事吗？我还有一摊活呢。”郑实觉得家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有时忙的孩子都是老梁一个人去接。

　　“老家来人了，我又不认识的，他说我一说你就知道的。”妻子在那头说着。

　　“好吧。”郑实想会不会是自己高中的同学，那再忙也要回去的，同学一般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只要是教育上的事他还是有办法解决的，慢待了这些同学是最不上算的，他们的话可是要在与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人之间传播的。

　　“谁来了？”妻子一开门，郑实就兴奋地问着，这样会给他们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的，郑实还是以前的同学，并没有因职务变化而有任何变化。

　　“郑局长。”明东县的马局长迎着。“知道你忙，没跟夫人通报实情的。”

　　“坐坐。”郑实依旧笑着，心里并不痛快，觉得自己上当了。

　　“老家里刚收了点特产，顺便给局长捎来了。”马局长指指旁边的口袋。

　　“谢谢。”郑实知道自己的家乡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看那破旧的麻袋也值不了几个钱的，收下也就收下了。

　　“郑局长，校改资金的事？”

　　“马局长，那是局领导办公会定的，只要账上有相应的资金，投入马上到位马上划拨的，省厅极为重视，为这还专门下发了文件的。”鬼知道省厅有什么文件，郑实想着，他要打掉马局长的想法。

　　“知道的知道的。”马局长应着。“咱县的财政相当困难，但县委县府是打了保票的，这部分资金再困难也是要到帐的，只是暂时有些困那，看市局能不能灵活一下？”

　　“马局长，我也是明东出来的，何况事情你也早说过的，我能不急吗，再说这事是王局长一手负责的，这样吧，我明天跟王局长和其他的领导反映一下，你看怎样？”

　　“那我代表明东的全体师生谢谢你了。”

　　“不能这样说的，为家乡出力也是应该的。”

　　“好了，我就不打扰了。”

　　“再坐会吧，难得来一次我家。”

　　“改日吧，你也很忙的，今天没打招呼就把你从单位约回来了，不要放在心上啊郑局长，都是这校改，我也为难啊。”

　　“什么东西，把地板都弄脏了。”妻子最讨厌老家里的人捎所谓的土特产了，特产算不上，土倒是挺多的，每次家里的人来，她都一遍遍地清洁。

　　“我看看，也许是萝卜什么的。”郑实家乡的萝卜尤其是自家乡镇的，确实算的上真正的特产的。他打开了麻袋，妻子的眼则在一边瞅着，随时准备清扫。

　　“人参！长白山野参呢！”作为医生的妻子最懂得这类东西了。

　　“挺贵的吧。”郑实看着七八条像香菜根的东西，他只知道很贵，不懂得它的具体价格。

　　“超出你的想象。”妻子还在惊讶。“一定是什么大事吧，不然怎么可能送这种东西。”

　　“明天我退给他，他的事我办不了的。”

　　“你让他退到哪儿去？又不是现金。”妻子比郑实更谙此道。

　　“那你说怎么办？”

　　“明天你到超市里买点东西回给他就是了，记住不要太次的。”

　　“一千块钱的可以了吧？”

　　“不行，最起码也得三千以上。”

　　“马局长，昨天的事实在不好意思，我也没看什么东西，弟妹把我一顿数落，哪个镇上种的人参啊，个头还真不错。这不你弟妹都不好意思了，非让我嫂子捎件衣服来，女人的事真是麻烦。你可不要辜负了弟妹的一片情意。事呢，我记在身上，办成办不成的两说。”

　　“只要郑局长尽力就没有办不成的。”

　　“我再别的方面想想办法，这事你还是要到县委县府反应的，省厅紧盯着呢，你也要体谅老弟的难处。”郑实已经基本断了马局长的路。事实上马局长也是明白，这事十有八九没有下文的，全市十几个县市，事情不会靠一个简单的人情就可以解决的，再说这件事自己的责任并不太大，关键是在县财政局那边，做不成对自己也没有损失，重要的是利用这次机会结识了这位极有潜力的老乡。

　　“爸爸，明天老师用车，我举了手的。”女儿一回家就高兴地对证实说着。

　　“什么事，女儿。”郑实把女儿拦在怀里。

　　“老师明天要去旅游的，问谁家有车，我举了手的，老师说让举手的家长明天在家等着。”

　　“傻孩子，老师不会往咱家打电话的。”郑实拍拍女儿的脑袋。

　　女儿马上撅起了小嘴，眼泪在眼里转着：“一定是你的车不好，老师不屑用你的。”

　　“是是是，有比爸爸的车更好的。”

　　“那你换一个，明天就换一个。”女儿摇着郑实的胳膊。

　　“好好好，爸爸换一个，但明天是来不及了。”女儿见爸爸答应了换车，也就意味着老师还有机会做爸爸的车，眼泪才没有落下。“那我下次把手举的高些。”

　　“好，乖女儿，你把手举的最高。”

　　见女儿睡去，妻子道：“现在的老师越来越不像话了，要车要到局长家来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不正常吗，不过就是用一下车罢了。”

　　“难怪教风如此之差，连你领导都这样看的。”

　　“问题是不在于我这样看，而是社会风气如此。我要不是教育局的助理局长，恐怕你还会夸女儿懂事呢，还会觉得老师看得起咱们，感谢她的老师提供了一个和我们交流的机会的。”

　　“我说不过你，但总觉得不对。”

　　“你们不也总是经常用病人家属的车吗，你觉得过不合适了吗？”

　　“我们总是治好了病人的病，甚至是挽救了他们的生命，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那他们也是在教育我们的孩子，不是同样的道理吗，你说心身哪个更重要？”

　　“这……”

　　“所以说，有很多事情是很难说清楚的，只要稍仔细想一下，总有合理之处的。”

　　“那你明天还真打算送她老师去旅游啊？”

　　“也许她老师看了咱家孩子的情况正在害怕呢，你信不信？他以后再也不敢在班上提出类似的要求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一辆车现在也值不了多少，但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坐的，比如我的这辆，以前我敢坐吗？除非他没有看到孩子的资料，不过这也提醒了我，该到孩子的老师家坐坐了，改天你去一下吧。”

　　“什么价位呢？”

　　“不要太贵了，那样会把她老师吓坏的。”

　　办公会上冯书记还是在强调校舍改造的事：“王局长，各县市局的资金落实情况怎样？”

　　“有七个现实的资金全部到位，还有三个县市到了一部分，只有明东县还没有落实。”王自清翻着自己的笔记。

　　“进度还可以，再抓紧，先把到齐的县市下发一部分，对其它各县市也是一个不小的刺激，再说资金总在我们的账上也不行，对省厅那边也是没法交代的。”

　　“是不是同时以各县的名义划分一部分用于办公楼的改造？”王自清问。

　　“那咱们再讨论一下。”冯书记道。这不是一件小事，他不好把责任留给自己。

　　“我看先从完成的几个县那里走一下。”刘副局长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既不影响他们的校舍进度，又可以向省厅交代的。”

　　“关键是账怎么走？”王自清是校舍改造领导小组的组长，自然关心这最敏感的问题。

　　“会后你和财务处沟通一下，他们会有办法的。这事一定要和县市局交代清楚了，捅了漏子谁都不好说话。”冯书记特别对王自清交代。

　　“我看也不要全从资金到位的县市里选，这种事还是要底实些的。”刘副局长建议。

　　“刘局长的话很有道理，王局长，你就以这次会议的精神具体操作吧。”冯书记的一句话这事就算定下了。

　　“郑局长，最近听家长反映实验小学老师私自找家长免费旅游的，有这事吗，你孩子不是在实小吗？”

　　“冯书记，我还真没有听说过，是不是学生受了老师的批评，家长挟私报复啊，用个车之类的还有可能，像要求学生家长带自己旅游，我觉得不可能在教师身上发生的。”郑实知道这事可大可小，一旦到了办公会上，这位教师恐怕一辈子都不用翻身了。

　　“现在的社会真是，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老师呢。”王自清道。

　　“对反应还是要有交代的，不然社会上又认为我们不作为了。郑局长你改天问一下。”

　　“好的。”郑实答应着，他在考虑以什么方式告诉实小的领导更合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