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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九月一日,新的学期又开始了。新老同学陆续入校,康连忙于收费、转账。她坐在财务室椅子上,突然,一个相当熟悉的身影站在她面前,她抬头一看,原来竟是日思梦想的路为。她苦笑了一声,脸也红了,眼却淡然无亮光。面对路为仍然多情的眸子的久久凝望,康连眼眶湿润了。 还是路为放了她,路为兴奋地说:“康连,我已正式批准留校,今天来报到了。”康连听后,真心地微笑了。在路为看来,康连的微笑仍是那样妩媚动人。康连为他倒了一杯开水,加放了茶叶,递了一根凳子给他,让他坐下,路为欢喜地坐了。康连忙不过来,路为将凳移近书桌边,帮她开票。康连只负责收钱,速度快了很多,外面办手续的同学也不需要再拥挤了。 下午六点下班后,康连陪同路为来到学校分配给他的套房五栋一单元三楼。这间套房原来是冯老师住居的,他现已调走。路为打开房门,康连帮他把箱子、开水瓶子搬了进去。路为查看了一下这二室一厅的房子,只见地板上散落了不少的纸片和脏物。康连二话没说就动起手来打扫,路为也参与了进去。他们先清扫地面,然后,清理书桌和床铺。当康连看到床上还是填满黄褐色的谷草时,她喊路为,“路为,还用原来的稻草做床内垫底么?”路为放下手中抹窗子的抹布跑了过来,瞧见原来的稻草已呈深褐色,并且干瘪,他摇了摇头说:“不要,就睡硬板床,只当做是一种锻炼。” 康连用爱怜的眼光望了望他,试探性地询问道:“路为,是否这样,我把我这次结婚多余的新垫絮拿过来你用,可以吗?” 路为怔了一下,他近来最怕人家提结婚二字。每当有人提到或自己想起结婚这件事的时候,他就会感到心里绞痛,因为康连与洪智慧老师的婚姻造成了他内心巨大的创伤。他平静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看到这种情况,康连急忙改口道:“我想,不如这样,星期天,我干脆陪你去市内买一套新的。反正学校要派石雄师傅去市内买菜。” 路为若有其事地回答说:“再麻烦你,那里好意思!”说完后,用眼光瞄着康连。 康连面对他,很诚恳地说:“我们二人,还存在说这种客套话吗!”路为感到不好意思,脸也红了些。事实确是这样,他们之间的感情,二人已心照不宜。 康连做工很卖力,全身是汗,路为几次提到要她休息一会,她都没有停歇。晚上八点半左右,房间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俩望着齐心协力换来的成果,相互面对会心地笑了。辛劳已忘却了一半。这时,康连看到天色已晚,她提出要回去了。路为内心涌现出一种莫名无奈惆怅的表情,康连眼神黯然,依依不舍地跑着离开了。她只觉得心里酸酸的痛,眼泪也控制不住流了出来。 星期天上午八点半,石师傅根据康连的要求,按时将一辆银白色的精致小三轮车开到教师宿舍楼房底下,洪智慧老师昨天外出不在家,所以康连与路为几乎是同时到达三轮车旁。今天天气很好,睛空万里,康连的心情不错,就象无一丝云彩的蓝天透明爽朗。石雄启动发动机,路为和康连坐在后一排,后排刚好二个座位。在初升的太阳照射下,康连显得格外漂亮,石雄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康连完全没有注意,她把精力全部集中在了路为身上。当她见到路为满脸忧郁的脸庞,她也受到了感染,她下意识地向路为挪近了一下位置。肩膀几乎靠近了路为的肩膀,仔细一点还可以聆听到对方的心跳。路为知道康连的用意,他很感谢。一路上,他们都不说话,但双方却能从这细微的摩挲中感受到对方所传递过来的愉悦情感。 很快,小三轮车开到了滨江市市中心。买菜放在第二位,因为时间尚早,菜色样品不齐。他们径直走到滨江市中心百货公司,门面不是很大,但里面很宽敞,布置了多种柜台。百货、五金、糖果、棉纺、文具。他们来到棉纺柜台,康连很熟练地为路为挑选棉絮、被套、床单,她每看中一件,都会转过来征求一个路为的意见。得到他的认可后,再挑选下一样。路为对康连一丝不苟的态度感到由衷的高兴;康连觉得能为路为尽心尽力做一点事内心感到无比满足。他们还顺便买了一些日常用品。然后,康连像分任务一样,安排石雄扛着棉絮,自己捧着床单、被套,路为反而空着手走在后面,沿途康连不断提醒石雄,要避免行人、不要碰到障碍物,以免弄坏棉絮。康连对路为的关心,使石雄感到很嫉妒。他紧走几步,把他俩甩在了后面。 学校按排路为做团委工作。团员的发展、转移和开展团组织的活动由他负责。路为本身就是一个活跃青年,他对这项工作的开展肯定会得心应手。“十一”离开学时间太近,校务会决定不搞什么活动,但“元旦”文艺晚会却是少不了的。他提前一个月下了通知,要求各班至少准备三个节目。另外,年轻教师队伍中也要推出二到三个人,自选节目、唱歌、相声、小品、朗诵等都行,与学生同乐,共庆“元旦”。路为他邀请康连协助他辅导各班排练节目,康连满面口应承,能帮路为做点事是她最大的心愿,她内心总觉得亏欠路为什么,她要用一点一滴地补偿他。康连很积极,学生白天上课,只有晚上才能排练节目,所以,康连加班加点,夜晚十一点左右才回家,洪智慧老师起初不以为然,十天半月以后,就有些责怪康连。甚至说不是份内事,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康连回宿舍时,洪老师一脸不愉快,瞧都不瞧她一眼。康连不理睬他。回家后,漱口、洗脸、洗脚、上床呼呼大睡。洪老师来到床边打量着美貌如花的妻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结婚几个月来,两人的感情仍末见丝毫增长,若既若离。康连在家待的时间很少,除了家庭琐事以外,二人没有多少共同语言,相处一室,面对无语,日子难熬。情感上的长期不沟通,使得洪智慧老师开始胡思乱想,并对康连的感情产生了猜疑。 快近元旦的一天晚上,洪老师睡不下,他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这是今晚他第二次起床。墙上的挂钟已指向十一点半钟,康连还末归家。窗外漆黑一团,洪智慧老师心头一紧,不寒而栗。这康连也太不象话了,他脑袋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此时,听到钥匙开门的声响,门开后,康连昂首进来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洪老师辟头就问,显然有点生气。 康连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回答说:“农机二十二班最后彩排,时间长了一点。”她要倒热水去,准备睡了,洪老师把她叫住。 “难道有必要每晚都去吗?仅只几个班,每个班排练不过一星期,还有路为、其他老师和学生会的人参与,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吗?”洪老师对康连的做法明显不理解。按照他的推算,总共不过十来天就可以了,而康连已连续二十多个晚上了。 康连把盛水的铁桶放下,转过身来,面对着洪老师,毫无表情地说:“你想限制我的自由,是吗?我就是这个样子,你后悔了吧!” 洪老师对康连的回答觉得很意外,要从正面回应她的话确实还不容易,于是,他软了口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经常熬夜怕伤了身体。何况,不该你做的事,不要太费力了,以免人家误会,就不好啦!” “误会什么,是你误会了吧。”康连单刀直入,毫不遮掩。洪老师原来心中逼着的一肚子话,他觉得此时讲出来也占不到羸头,只有把它们放在心里,不再言语了。 元旦文艺晚会那夜,洪智慧老师在大礼堂找了一个靠边的僻静的地方坐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灯光不是很亮,然而,“庆元旦文艺汇演”几个横幅字却还醒目。演出开始,主持人竟是路为的康连,他们两人前台一站,底下一片唏嘘声。简直是金童玉女,给晚会增添了一道无比靓丽的风景。各班演出很成功,可见都是经过了精心准备。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强烈要求下,路为和康连各唱了一首歌。路为唱得是电影《上甘岭》中的主题歌“我的祖国”,音调雄浑悠远;康连演唱的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插曲“花儿为什么这么红”,感情投入、深情婉转。他们两人把晚会再一次推向了高潮。台下一片议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知道底细的只是摇头,叹爱情的柔弱,命运的多舛。洪智慧老师烦闷到了极点,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后悔不该来看这场晚会,低着头,气冲冲的走回去了。由于光暗人多拥挤,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康连到家时已是深夜十二点,洪老师气尚末消,站在窗户边不做声。康连却不知晓,晚会的高度成功,出人意料,她还处在兴奋之中。当她看到丈夫未睡时,高兴地喊他,“洪智慧,准备睡吗?” “我不睡。”分明是从洪智慧逼满一肚子中蹦出来的一句话。 康连被他吓了一跳,“怎么啦?我又哪里做错了?”她的高兴劲一下全跑光了,转而来了气。 洪智慧气愤地转过身来,双手在胯前向上翻开,大声地说道:“康连,我受够了,你在台上几风光,可我在台下听到的却是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悔辱。” 康连疑惑地望着他,不知是什么原因,竟使他这样歇斯底里的。“到底是怎么啦,让你气成这样。” “怎么啦,他们说我是多么可恶,拆散了你和路为的姻缘,我好像不是那种人吧!你说说看。你说啊!”洪智慧仍是气不打一起出。 康连犯了难,往事一幕立刻浮现在眼前。她爱恨交织,眼泪哗哗地流。她说:“算了吧,过去的事就让它永远过去了,我们谁的话也不听。” 可洪智慧却话峰一转,仍大声说:“不行,今后你要少跟路为来往,我不愿再听到任何有关这方面的话。”说完后,他还绷紧着嘴唇,表示烦恼到了极点。 康连听到这里,再也没有回话,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她手心发冷,心隐隐作痛。 这天傍晚,路为吃晚餐后,来到教师宿舍楼后礼堂边的空旷草地上散步。他很少有这方面的闲情逸致了,寒假后,无所事事,出来走走。这片草地足有五亩地宽,中间并排着二个花坛,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蜿蜒地与二个花坛相连。严冬季节,原绿油油的芳草早已枯萎,可黄色的早蔸蔸却顽强地存活了下来。漫步在这晚风习习的枯草地,路为的心情与夜空一样沉重。这时,好象有一个熟悉的影子从礼堂边走过来,他迎了上去,借着礼堂路灯的光亮,他看到了康连。 路为激动地走近她,站到身边时,他才问:“康连,这段时间哪去了,很久末见到你。” 康连抬头面对他,心情抑郁地回答:“待在宿舍里,很少出门。今天,洪智慧出外学习一礼拜,才出来走走,想不到又碰上了你。” “整天躲在宿舍里,把自己禁锢在那一个小天地里,怎么受得了?”路为不解地说。 康连没有直接说洪智慧不准她俩经常接触的事。那样,会使人觉得好笑的。 康连无言以对,又不好解释。只是望着他,恳求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路为正兴头上,他也看不清康连哀求的眼神,继续放着他的连珠炮。“康连,还是要经常在户外多活动,吸收新鲜空气。长时期在家闷着,会迫出病来的。” 听到这里,康连似乎感觉到有什么异物卡在喉咙里,她想吐出来,她下意识地向左转过身去,脸朝向草地,蹲在路边,可总是干呕,吐不出什么来,只见她两肩膀不断地在费力耸着。路为见状,赶忙用手在手扶着她的肩膀,嘴里焦急地问道:“不要紧吗?康连,都怪我,说的太多了,让你受不了。” 康连还在拚命的干呕,路为慌了,责怪自己太莽撞。他不由得康连做主,一定要拖着她去看医师,康连不肯去,但却挣脱不了他的有力的双手。 来到三栋二单元二楼袁香芳家,袁医师正好亮着电灯在家,路为将刚才康连的情况讲了一下,而此时康连已没有什么明显不适了。袁医师让康连坐了,要她张开嘴看了看,又将康连的右手放在书桌上把了脉。康连很不情愿地按照袁医师的要求做了。查完后,袁医师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她说:“康连,恭喜你,你怀上孩子了。” 康连脸霎时眩红。路为也呆了一下,偌大的男子汉象小孩样不好意起来,手足无措,康连睃了他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