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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倒着走的人
那锭银子上有一道三分深的刀痕,是去年府衙平定山贼时副捕头马九成一刀所至。一个山贼为保护赃银拒捕,马九成一记风雷刀劈去,不仅把那山贼斩成两断,刀风还在银子上留下痕迹。 袁鸿绝不会认错,这的确是库银无疑。 此时那女子也要离开,袁鸿立即拦住她,冷冷道:“你别走!” 她没有一丝诧异,反而扮个鬼脸:“谁说我要走了?”说着便朝袁鸿走去,道:“就是有人赶我,我也不走!” “为什么?”袁鸿道。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是你说‘你别走’的啊,我怎能不听你的话?” “你为什么要听我的话?”袁鸿道,“是因为我是捕快,还是因为你知道你根本跑不了?” “都不是!”她上下打量着袁鸿手中生不如死的凌羽俊:“因为我有事要求你。” 袁鸿道:“你不会是求我放了这采花贼吧?” 她竟然点点头,指着凌羽俊道:“我只求你放一点点,你看他这么痛苦,让他喘口气吧!”她的语气倒真的带有几分恳求的味道。 “好!”袁鸿竟也把手放松。 凌羽俊如遇大赦,大口喘着气,脸色渐渐恢复,嘻嘻笑道:“多谢美人关心!” “谁说我关心你了?我只不过想——让你好好尝尝调戏本姑娘的后果!”话音未落,她便从桌上抄起一根筷子,直削凌羽俊的双眼。 凌羽俊刚恢复的脸色登时一变,但旋即平定下来,因为他知道,袁鸿不会让落在手中的犯人受伤。 果然,袁鸿右手一抬,铁指夹住筷子。她急抽回,又是一记刺向凌羽俊的嘴巴,袁鸿屈指一弹,筷子便被弹开。她手腕一翻,疾风暴雨般地向凌羽俊的脸攻下。袁鸿伸屈五指,或点或弹,只听一阵木木地声响,她的攻势便被一一化解。 凌羽俊大气不敢出一下,若不是袁鸿,自己这张脸就烂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招式无一奏效,只好停下。她气得直跺脚,把筷子一扔,嘴里道:“算你走运!” 凌羽俊终于长吁一口气,但立即发出一声惨呼。 她把筷子丢掉的同时,出其不意地踢出一脚,正中凌羽俊下阴! 凌羽俊疼欲死,软软地吊在袁鸿手中。 “哼!这就是下流的下场!”她恨恨道。 袁鸿不禁摇头:“你如此恨他,为何刚开始不动手?” 她生气道:“本姑娘爱什么时候动手就什么时候动手,你管得着吗?” 袁鸿冷冷道:“你开始不出手,是没把握赢他,因为你受了内伤!” 她的脸色一变,袁鸿继续道:“而你受了内伤,是因为那锭银子!”袁鸿指向她桌上那锭银子。 她的脸色又变,不由“啊”地一声,朝后退了两步。 突然,一阵暗器破空之声从窗外刺耳而入。袁鸿大惊,只见两点寒星直射而来,但他分明察觉到有三股劲气!那两点寒星分射那女子和躺在地上的沈逸,而第三道劲气却是朝自己这边击来! 声极尖锐,好强的力道! 袁鸿大喝一声,右手一扫,桌上两只杯子一起飞向直射沈逸的那点寒星。 只听“铮”地一声,第一只杯子便被刺透。但一杯已破势,第二只杯子迎上,承住那点寒星直撞到桌上。只见一根银针在杯中嘀溜溜转着,待那它停住,杯子突然裂痕四起,化为碎片! 袁鸿不及去看,第三道劲气已近。为救沈逸,袁鸿已失先机,凝神间史只见一粒极其微小的珠子牵引着一条极细的透明丝线直射过来。但它却不是袭向袁鸿,而是袁鸿手中的凌羽俊。 那小珠正向凌羽俊眉心击去,相踞不盈寸。 袁鸿暗呼上当,太阴真气自左掌急剧而出。凌羽俊的额头上立即蒙上一层清霜,变得像冰一样坚硬。但为时已晚,不待太阴真气聚结成型,凌羽俊的眉心便爆出一点红心,劲气破冰而入! 凌羽俊闷哼一声,面容突地扭曲,接着他的额头便变成绿色。绿色到鼻梁,到下巴,迅速向下延伸。虽有太阴真气抵御,那绿色蔓延的速度仍是很快。 袁鸿大惊,急撤手,只觉手臂被子震得发麻。 好强的劲气! 好霸道的毒! 凌羽俊的尸体直挺挺地拔起,被那细线牵引着飞入窗外的昏暗。 她也已挡下暗器,见此景,先是呆了一阵,然后猛增地窜出,尾随凌羽俊的尸身而去。 袁鸿岂能放过她,从袖中拿出一只铁环放入沈逸怀中,便直追出去。 杀凌羽俊的人明显身手不弱,凌羽俊的尸体在他的牵引下飞得极快,袁鸿拼尽全力也始终追之不上,更可怕的是,袁鸿根本看不到那个人。 她身受内伤,也是追之不上。两人就这样只能望着尸体追赶。 入夜,天上几点星。 城外的坟地在惨淡的星光下,更显诡异。 袁鸿和她一直追至夜深,追到城外,来到眼前这座坟地。 袁鸿不知道那女子为什么会追出来,但他觉得凌羽俊出现得太过蹊跷,死得更蹊跷,因为凌羽俊落在自己手里,下场就是死,对方想杀凌羽俊,根本不必自己动手。 但对方还是杀了凌羽俊! 在这种情况下杀人有两种可能:一是怕凌羽俊会说出某种秘密,二是想利用凌羽俊的死来吸引自己,将自己引入某个圈套。但她也追了出来,袁鸿绝不能放过她,所以即使是圈套,袁鸿也不得不追。 现在,他们都不再追了。凌羽俊的尸体停下静立在坟地中,在星光下背对着他们,直透出一股寒气。 她停下来,站在离尸体不远处,呆呆地望着。 见此,袁鸿一时倒不知怎么做才好,只是站在一旁静观。袁鸿只觉得这女子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世,而自己,正陷在一个巨大的阴谋中。 她好似在想什么事,只见她一会儿呼吸急促,一会儿又全身颤抖,双拳渐渐握紧,好似极其激动。许久,她才平静下来,缓缓地走到尸体旁。素手一抬,那尸体上便冒出一团火来,蓝色的火焰越燃越旺,一会儿就变成熊熊烈焰,将尸体烧个干净。 她直到火焰熄灭,才回过头来看着袁鸿,脸上无一丝表情,淡淡地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袁鸿实在摸不透为何她会有如此变化。但她既然答应要回答自己,那就没必要多想。所以袁鸿马上开口:“你的名字。” “楚灵儿。” 楚灵儿这个名字在江湖上闻所未闻,袁鸿继续问道:“这几天你花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楚灵儿道:“盗墓得的。” “盗谁的墓?” “所有扬州富户的墓。” 袁鸿皱眉道:“今天你在醉香楼用的那锭银子也是盗墓得来的?” “是!从北宫世家的墓里盗来的。” 北宫世家?那赃银竟出于此?! 袁鸿不禁惊疑,北宫世家雄踞扬州几代,素有美誉。当今家主北宫厥更是德高望众,怎会干出偷盗官银这等勾当?莫非是有人在嫁祸?但要把这么多银子偷偷放入北宫世家的墓里而北宫世家却没发现,那北宫厥岂不是太笨? 袁鸿又问:“北宫世家墓里总共有多少银子?” 楚灵儿道:“一百万两。” 一百万两!袁鸿的眼睛动了动,好似在想什么事情,久久不发话。 楚灵儿道:“你的问题问完了?” “没有!”袁鸿道,“你是如何受伤的?” “北宫世家的墓难进难出。” “你被发现了?”袁鸿惊问,因为如果她被发现,赃银肯定被转移,那么这件案子就更加难办了。 “没有。阻挡我的是些很厉害的机关。” 袁鸿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刚松口气,却又很快紧张起来。万里飞鸿地跟踪楚灵儿去的,直到现在还杳无音讯,莫非遭到这些机关暗算?袁鸿急问:“你盗墓时可发现有人跟踪?” “没有。”楚灵儿道。 袁鸿失望,连她也不知道万里飞鸿的下落! 楚灵儿道:“原来你早就盯上我了。” “不错,”袁鸿道,“我还有几个问题。” “你说。” 袁鸿道:“为什么每次你吃的菜都有一道辣子炒辣子?” “无可奉告!” 袁鸿又问:“你为何要追凌羽俊羽俊的尸体。” 楚灵儿不说话。 “那好,”袁鸿道,“最后一个问题——你告诉我的都是真话?” “是!” 袁鸿不再问,淡淡地道:“你可以走了。” 楚灵儿奇道:“我盗墓,怎么你不抓我?” 袁鸿道:“死人的东西放在墓里也是浪费,就算你盗皇帝的墓,只要不用那些财宝作恶就无罪!我不抓无罪的人。” 楚灵儿道:“你是个好人!——那么,你的朋友也不会错。” 袁鸿没有否认,楚灵儿道:“我想问你,那个沈逸可是你的朋友?” “是。”袁鸿道,“他也爱吃辣子炒辣那道菜。” “那你知道他的剑法是跟谁学的么?”楚灵儿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急促,一双大眼睛闪动着期待的光芒。 袁鸿道:“沈逸的身世一向不为人所知。他的剑术极其精妙,我观察他的剑风,倒是像极了一个人。” “像谁?”楚灵儿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目光也热切起来,“是不是……” 她刚要问,袁鸿却突然止住她,耳根动了动——有人正在朝他们走来! 距离他们五十米外,八条身影正从八个方向同时逼近。这八个人组成一个圆,而自己正处在这个圆的中心。 袁鸿凝耳细听一阵,不由大惊,这八个人的步调竟是丝毫不差,甚至连走步的力道也是惊人地一致。八股杀气从他们身上漫延而出,将袁鸿与楚灵儿围困其中。那走路的“沙沙”声,直直透出一丝诡异。 脚步声渐渐逼近,袁鸿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他已看清这八个人。 八个倒着走的人! 一色黑衣,行如走肉,挎刀背对而来。 袁鸿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抓过不少穷凶极恶的人,每次临敌都未如此紧张。但这次,他却被束缚住——八个人的杀气,还有他们所带动起来的整个坟地的死气! 这八个人的方位,步伐,已将这坟地的死气发挥至极点。 他们每近一步,杀气便迫一分。 袁鸿看一眼楚灵儿,发现她被杀气所迫,竟自颤抖起来。 此时他们与自己相距三十米。 如此气势,如果他们近得十米之内,自己必败。但袁鸿现在还不能出手,因为他们是背对而来,所以他们全身都是破绽。但全身都是破绽,或许全身都是陷阱,袁鸿反倒不敢轻易出手。更何况,他们个个行如走肉,本就异于常人。 因此袁鸿毫无信心。 毫无信心,出手必败! 突然楚灵儿一声轻叱,双手飞扬间,几十件细微的暗青子分朝八人射去。 此时也只有投暗器才是最好的办法,纵使不能御敌,也能一探虚实。 但袁鸿的脸色马上变了——八个人竟是不闪不避,任由那些暗器射入体内。虽然在巨大的压力下,楚灵儿的暗器失去准头,但袁鸿分明看到有几枚暗青子打中他们的死穴。可是——这八个人行动依旧! 袁鸿急道:“把所有暗器都投向一个人!” 袁鸿是想以此打破八个人的协调,从而寻得一线生机。楚灵儿会意,手掌一扬,几十件暗器一齐向其中一人暴射而去。 人在危急情况下往往会被激发出巨大的潜能,楚灵儿那些暗器以平时几倍的力量与速度全部打在那人身上。暗器入肉,发出“噗噗”声响,果然那人的动作慢了下来,杀气因此一滞。 但只有一瞬,杀气又集结起来,并且继续地增强。因为在那个人的动作慢下的同时,其余七人也同样慢下来,然后他们又以与刚才相同的速度逼近过来! 杀气依旧,楚灵儿面色变得惨白。袁鸿毫无办法,冷汗不知何时已布满额头,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响,自己竟也有些发抖…… ……二十米…… ……十五米……十四米…… 袁鸿几已无法呼吸,再有几步,便是十米,便是败,是死! 袁鸿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末日,脑中一片虚乱,仿佛自己是狂焰中的枯木,很快就要被焚噬…… 蓦地,一丝光亮在脑中闪过,袁鸿想起一件事:自己被对方引入这个圈套中,对方的目的绝不是杀自己这么简单,如果对方要杀自己,早在醉香楼的时候便可得手。所以,这个圈套本就不是为了杀自己,至少现在不会是。 但这八个人又的确杀气冲天!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完全可以克敌,对方只不过是借这八个人来表示某种信息。 于是,袁鸿在瞬间充满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