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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米拉见郭容真、杨达洲、余娟十几人追到了跟前,她无力地坐在了旷野的雪地上。 “你这是去哪儿啊?害得大家黑灯瞎火地跑出来找你。”杨达洲埋怨米拉,“你的功劳真够大的啊,惊动了这么多的人,到底要去哪儿?你倒是说话呀! “我去哪里,还用得着向谁请示汇报吗?我有自己行动的自由!”米拉蛮横地戗了杨达洲一句,她又旁敲侧击的说,“告诉你,谁也没有权利干涉我!你们这些人,整天里想的就是搞运动,整治人,我蔑视你们,我恨你们!我讨厌你们!杨达洲,往后我们俩井水不犯河水……” “米拉,你疯啦!”余娟搂住了米拉,她把她衣服里的农药瓶掏了出来,余娟长吁了口气,“有话好好说不会呀。米拉,大伙儿都为你着急,大老远的赶来找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大家呢,你真的疯了呀?” “我疯也是让他们给逼的!你们把人往死路上逼,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得安生,我要用死抗议你们!我死,就死在公社的办公室里,死得轰轰烈烈,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叫你们逼死的!” “米拉,你想死?你扪心自问一下,你有这个资格吗?”杨达洲也发火了。“谁往死路逼你啦?是你自绝于生活,自绝于人民,如果你真的断了脊梁骨、连活着的勇气也没有了,那你就死吧!你就是死了,也轻于鸿毛……” “米拉呀,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很痛心。”郭容真一字一板。他听说米拉要喝农药着实吓了一跳,不顾一切地跟着人们追了来。直到见了米拉他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一股急火加上累,他的肝又在剧烈地痛。他又心平气和地对米拉说道,“我不想和你多讲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你的想法和做法都算不得高明,你到底应该怎么做,请你再仔细琢磨琢磨,我可以跟你交个底,不管你个人的想法怎样,组织上的措施不变,我的意见不变!余娟啊,我们先回去吧。” 人们离开了。死寂的旷野只剩下了杨达洲和米拉两个人。天苍苍野茫茫。 “米拉!我说你没山没水儿的整的是啥景儿呀?”杨达洲厉声厉色地斥问米拉,“你告诉我,你为啥要这样对待我?” “他们说我是不贞洁的姑娘,达洲,我们再好下去,别人会小瞧你的……我不愿意这样。” “你可真够能耐的啊,你怎么会想到了死?” “以死抗议他们!达洲,他们要逼着我去区医院,去接受……接受身体检查……侮辱我……我是清白的……我不能让他们凌辱我的人格,不能让他们检查我。与其让他们埋汰我,宁肯去死!” “你真愚蠢,你这不是抗议是逃避,其实,你是逃避不了的。”杨达洲搂住了米拉,“不要怕,现在不是咱往后缩的时候,咱们要挺身站出来保护老关……你懂吗?” “他们是要把老关往死里整,老郭跟我说,区里要给老关办‘学习班’……” “何止是办学习班啊,他们是想在你身上给老关做文章,直接把老关送到监狱里专政起来。老关的定案你是关键,咱得把他们的文章推翻。假如你来个一死了之,说不定会把老关推向死地,到时候他们会说是老关逼死了女知青,老关就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楚啦。” “按你的意思我就该让他们查看身子,让他们肆意的……让他们胡作非为?”泪水漫到了米拉的脸上,“如果这样做,往后我怎么在人前抬起头来啊!” 夜风吹得人阵阵发冷,杨达洲和米拉相依偎着。他把半边大氅搭在她肩头,搂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像抱住只受伤的羔羊,抚摩她冻得冰凉而越发俊美的脸儿。她老实地喘着气,她在他的搂抱里让种安适的感觉沉浸,好受得她直想哭。 “米拉,咱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得把胸膛挺起来,做硬骨头,坚强的活着!遇到啥难事也别退却。” “达洲,我爱你超过爱我自己,我应该怎么办,你告诉我,都听你的。” “老郭不是要你到区医院检查吗,我们主动的去,我陪着你去!” “什么,你?”米拉触电似的从杨达洲的怀里挣脱出来,她用种陌生的目光瞅着他,“怎么,你也不相信我?” “看,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现在要你答应和我结婚,别再犹豫了。我要向门台所有的人宣布,我爱你,我们要结婚了!你答应我吗?” 米拉没有吱声,她两颊觉着一阵发热,是让幸福的红润烧的吧?她猛地扑在杨达洲怀里,她的头不安分地拱着,她又扬起脸来去吻他的唇,他的鼻子,他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她陶醉了。 “还记得咱区委林原书记的话吗?”杨达洲温和地问米拉,“林原书记说,如果有哪位知青在农村结婚,他不管多忙也要参加知青的婚礼!咱一块儿到区上跟书记说,咱们要结婚,请他来参加咱的婚礼。我们再向他反映门台的情况,跟他谈老关,谈生产队,谈工作组……” “达洲,我跟你好,没有二心,一心一意,可我们一旦在农村结婚,那就意味着我们这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永远的也回不了城里啦,你不觉得我们的牺牲太大了吗,咱为啥要这样做呀?” “咱啥也不为,就为了维护正义!我们再牺牲,还能有方林做出的牺牲大呀?我们如果不这样做,我们从前所有的努力就会前功尽弃!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我们还是舍得点自己的利益吧……” 夜幕让大地的积雪映得有些发白,旷野静悄悄不见一个人影,米拉毫不顾及的靠在杨达洲身上。她觉着周身旋转着一股热流,它将多少日子以来的怨与恨、屈辱与痛苦荡涤得干干净净。她无声的贴在他胸膛里,双手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所有的烦恼都飘九霄云外了,所有的思绪都停止了,她和他脸颊贴着脸颊,呼吸交织在一起,泪水融和着泪水。此时刻里,他们都觉着世界所有的东西都不需要,只需要爱。爱,在他们相濡以沫的默契下走向高潮,高潮…… “达洲,你爱我吧,”米拉撒娇地咬住杨达洲胸襟的纽扣,“我愿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就现在……” 他们站立着相依了许久,他把大氅铺到了土埂上,然后他们坐了下来。天上一勾残月,地上一片苍茫。沉默中发出阵窸窸碎碎的声响,她先躺了下去,想起了什么她又坐起来解下白头巾垫身子下重新躺好。两个鲜活的躯体滚在了雪地里,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持续了好久,分化出了两种音律和节奏。 一个如大山般的男人沉重的粗喘。 一个如溪流般的女人轻轻的低吟。 粗喘和低吟交织演奏着一曲生命的歌…… 生命之歌奏完最后一个音符,他轻轻站起身来,她从身下取出那白头巾,白巾染上了殷红的血迹,雪白血红,像寒夜里的一束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