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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落雨霏霏
武当在几个月内连死两任掌门,这是自建派以来从未有过的事。不仅如此,死在萧暮阳手上的楚天阔还替竺罂承担了所有的罪名。萧暮阳杀死楚天阔,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他并不想让江湖人知道,害得他几乎家破人亡的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十六岁小女孩。这本身对他就是一种侮辱。 杨非在萧暮阳的支持下成了武当的新任掌门。燕惜绝找回了侠义山庄遭劫的数亿资产,和从前一样是萧暮阳身边的得力鹰犬。 没有人看得出他深藏在心里的悲伤、痛苦与仇恨。 地下室里那具倒在血泊中的艳尸在他心底留下了永难磨灭的印记。那个他默默爱恋多年的女孩,已经以一种绝然凄惨的方式永远离开了他。她的死在他的内心深处,无可挽回地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在最幽秘的角落里生根发芽…… 一切都回归到了正常的轨迹,可是风雪獍却再也没现身江湖。 他此刻正寄身在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镇,镇名凌风。 那里的人几百年来一直生活得很安逸,没有仇恨,也没有厮杀。 风雪獍已经十八岁了,他像一个普通的底层劳动人民一样在这个小镇度过了半年的时间,靠在一家饭店打杂换得微薄的生活费。 饭店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姓韩,在这个小镇开了好几家酒楼,可算是这一带的首富。风雪獍最初决定委身于此,是因为他的小女儿——韩落霏。 韩落霏比风雪獍小一岁,如果竺罂还活着,她和竺罂一样大。 最重要的是,她的容貌和竺罂有着许多相似之处。 第一次远远见到她时,风雪獍不顾一切地拨开人群冲向她, 他以为竺罂的确没有死,他想告诉竺罂,他不会怨她,他只希望能常常见到她,陪她玩笑,为她梳头。 可是,真正走到眼前时,他看出了,这依然是两张不同的脸,虽然,同样美丽。 直到韩落霏的哥哥粗暴地推开他,道:“喂!臭小子,有你这么盯着人家姑娘看的么?” 风雪獍才回过神来,低头道:“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竺罂终是死了,满地的鲜血证明她不可能还活着。但是眼前的少女能和竺罂长得如此相似,还是让他感到一丝慰藉,他本能地想认识这个少女。于是又向前两步,坦然道:“姑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朋友,可否告知芳名,我想认识你。”他才不在乎女孩身边这个壮硕的男人是谁。 韩落霏也是情窦初开的青春少女,见到美少年自然不会拒绝,刚要开口,身旁的哥哥已经挡到她面前,粗声粗气道:“你这小色鬼,别想对我妹妹心怀不轨啊!” 风雪獍道:“原来你只是她哥哥,那还吃什么醋?!” 韩落霏早已钻到风雪獍前面,一把推开她哥哥,而后对风雪獍微笑道:“我叫韩落霏。” 风雪獍和韩落霏的初次见面就在她哥哥韩毅的拳头的威胁下草草结束。当然,若真动起手来,一百个韩毅凑成一个部队都不是风雪獍的对手,但是既然决定和人家的妹子交朋友,又怎么能对人家无理动粗呢?风雪獍于是忍气吞声。 为了韩落霏,或者说为了一个像竺罂的女孩,风雪獍忍的还不只是这些。 委身在离韩家最近的一家韩记酒楼,做最下等的杂工,被人吆来喝去,他也感到别有一番情趣。在这里,没人知道他叫风雪獍,身负绝世武功,有着显赫的身世,手上还葬送过数十条人命。 人们都叫他“谢晓风”,这是他告诉他们的名字。大家都把他当作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看他长得清秀可爱,故而大多数人都待他不错。 只除了酒楼的少主韩毅。韩毅比韩落霏大六岁,他对这个妹妹早有倾慕之情,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韩落霏对他向来只有兄妹之情,而他也知道风雪獍是为韩落霏才来的这里,故而憋了一肚子气全都找机会往风雪獍身上撒。 这天,酒楼刚刚打烊,风雪獍正在帮忙收拾桌椅,韩毅腆着圆圆的肚子出现在他面前,道:“谢晓风,听说你昨天一下午不在店里?” 风雪獍放下手中的长凳,环顾四周,看到其他人都已经被赶出去了,只好躬身道:“回禀少主,昨天是小姐找我出去的。” 韩毅闻言瞪着眼道:“好啊,我留你在这儿,是让你干活还是让你泡妞?!” 风雪獍知道他又想找茬,无奈道:“我并没有泡妞啊,是小姐来泡我的嘛。” 韩毅一拍桌子,怒道:“放肆!我看你小子是皮痒了想挨揍是不是?!”话音刚落,他拿起立在墙角的一柄扫帚就往风雪獍身上打。 风雪獍轻巧地躲过他挥来的扫帚,而后游鱼一般绕到韩毅身后,在他的笑腰穴处轻轻一点,韩毅霎时间狂笑了起来。风雪獍又装出害怕的样子,道:“韩少主,你这是怎么了?” 韩毅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手捂着肚子, 一手抓着扫帚还想往风雪獍身上打。 等到风雪獍看他笑得差不多了,故意让他打中,用内力一震那扫帚便应声而断,他暗中弹了个石子解开了韩毅的穴道,而后故意摔倒在地上,可怜兮兮道:“韩少主,扫帚都打断了,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韩毅早已笑得腹肌酸疼、涕泪纵横,颤声道:“你……你刚刚……搞了什么鬼……?” 风雪獍从地上爬起来,委屈道:“少主,我哪敢搞鬼,是您一边笑一边打人的嘛。” 韩毅瞪着眼说不出一句话,一甩手扔下手中的半截扫帚,捂着肚子出去了。 第二天中午,韩落霏来找风雪獍,关切道:“晓风,我听说我哥昨天又来找你麻烦了,你没事吧?” 风雪獍笑道:“没事啊,我一向都很好。” 韩落霏却道:“还嘴硬,听张大婶说,昨天晚上打烊后他把你关在店里打,扫帚都打断了才放你走的。” 风雪獍笑得更开心,却点了点头道:“对呀,那……你有没有帮我做主啊?” 韩落霏道:“你还笑!不过……我不为你做主,谁为你做主啊?以后他再敢找你麻烦,爹不会放过他的。” 风雪獍赶忙做出感激的样子道:“小姐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韩落霏忍俊不禁,但转而又露出关切的神色道:“对了,他打你哪儿了?痛不痛啊?你能让我看看吗? ” 风雪獍见大厅里人多,便拉着她跑到后院,装得可怜兮兮道:“小姐,我好痛啊,却还要在这里忙里忙外地工作……” 韩落霏见状心生万般怜惜,赶忙安慰道:“不用了、不用了,今天我做主放你的假,走,我带你去看医生。”话毕就拉着风雪獍往外走。 风雪獍却道:“不用看医生,和小姐你在一起比最好的医生都管用。”他身上本就好得很,以前的那些伤也早已痊愈,一去看医生岂不是会穿帮? 韩落霏却还不放心道:“我顶什么用啊,你究竟哪儿疼?严重么?” 风雪獍却只是微笑道:“小姐,我想送你一样东西。” 韩落霏怔了一下,一边说:“你能送我什么东西啊?”一边跟着风雪獍走到了他住的那间简陋的小隔间。 风雪獍神秘地笑笑,打开一个布包袱,取出一件闪闪发光的紫水晶雀翎披风。 当日他离开长安时又去过那间地下密窟,带走了那件被鲜血浸透的披风,他把它洗干净了,洗出了原来的颜色。这曾是他送给竺罂的,现在,他想把它送给他生命中的第二个竺罂。 韩落霏看到那件披风时惊得目瞪口呆,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哪里能见到这么贵重的服饰,而如此璀璨夺目的礼物又是来自她家的一个小工,这令她的惊远远多于喜。 回过神来后,她哑声问道:“晓风,你不可能买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是不是你偷的?” 风雪獍闻言后哭笑不得,只顾着把那件披风披在韩落霏身上,就像是在复活他记忆中的竺罂。 韩落霏却一把甩开那披风,道:“你不说清楚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我是不会收的!” 风雪獍道:“反正不是偷的!” 他又看了看那件披风,一幅绝美的图景在他的脑海中延展开来——在怜云客栈的阁楼上,在漫天的夕阳下,竺罂穿着它对他挥手告别,一抹笑容倾国倾城。 “不是偷的是哪儿来的?你这么穷,哪里买得起这么贵重的东西?!”韩落霏的质问打断了他的思绪,风雪獍有点不耐烦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我来这里可全是为了……” “为了什么?”韩落霏不依不饶。 风雪獍笑笑,岔开话题道:“那什么……你不要算了,我该出去干活了。” 韩落霏却拦住他,道:“本小姐放了你的假,你忘了?” 风雪獍两手一摊,道:“好吧,小姐有令,我不去了。” 韩落霏又看了看那件披风,道:“晓风,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可以吗?” 风雪獍仔细地叠好那件披风,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我都给你们家干了半年活了。” 韩落霏走到他面前,道:“那你来这儿,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当然不会傻到猜不出,但她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风雪獍却只是轻抚着那件披风,低头不语。他来这里究竟是为了韩落霏,还是为了竺罂,他回答不出。 韩落霏等得着急了,故意激他道:“你不说,我就去告诉官府说你偷了东西藏在这里掩人耳目!” 风雪獍闻言,面露难色道:“小姐,你可不能诬赖好人啊!”一面又自言自语道:“我发什么神经要送人家东西啊?人家非但不领情,还说我是小偷!” 韩落霏催促道:“那你老老实实说清楚,我就领情。” 风雪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小姐,我是……为你来的。” 韩落霏低头含笑,道:“早知道你这小色鬼心怀不轨!走吧,还呆在这个破地方干什么?” 风雪獍不解道:“小姐,我不呆在这儿,呆在哪儿?” 韩落霏笑道:“不要再叫我小姐,你呀……被开除了!” 风雪獍惊道:“不会吧,对小姐心怀不轨的惩罚这么严重?” 韩落霏却摇摇头道:“本小姐的未婚夫怎么能在这里当小工呢?” 风雪獍闻言并没有表现出韩落霏预想中的兴奋,他只是尴尬地笑了笑,笑容中暗含愧怍,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骗子,他亲近韩落霏其实仅仅是为了祭奠他对另一个女孩超越生死的思念和爱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