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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死亡之恋
漪云地宫本是一座人间地狱,然而此刻却也灯火通明。 萧暮阳没有再被锁在地上,因为,漪云宫主给他换了一种更难受的姿势。 他的两手被铁锁捆缚在一起,连着一条从牢房顶上垂下来的铁链,整个人都被吊了起来。他的上衣被剥去了,只留下雪白的绷带斜斜地绕过胸前的伤口。 漪云宫主正舒服地坐在他面前的一张雕花扶手椅上,厚厚的丝棉靠垫让她几乎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可是,她连一丝睡意都没有。 这是漪云地宫中最大的一间刑房,四周的墙壁上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上面往往血迹斑斑,犹如恶魔的爪牙一般狰狞。残星的血也许就留在了上面,萧暮阳的血或许也即将留在上面。 漪云宫主翩然起身,缓步踏上一级台阶,走到萧暮阳面前,如此一来,她就和被吊在空中的萧暮阳处在同样的高度。她用手轻轻托起萧暮阳的脸,柔声道:“暮阳,告诉我,现在的你在想些什么?” 萧暮阳抬眼,虚弱而憔悴的脸上浮出一丝不以为然地笑意,淡淡道:“在想……我到底是没有猜错,你是个虐待狂,不想让我死得太容易。” 漪云宫主闻言粲然一笑,道:“对,你没有猜错。怕么?” 萧暮阳很坦率地点了点头,道:“怕。” “是否后悔对我的不敬?” “有吗?”萧暮阳戏虐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我对玉蝶姐姐一向很尊敬。” “你说我总是爱上不爱我的人,就是对我最大的不敬!”漪云宫主的目光流露出怨毒。 萧暮阳浅浅一笑,道“那你是不是真的爱上我了呢?” “你说呢?”可是不等萧暮阳说话,漪云宫主轻抚着他苍白的脸颊,含情脉脉地道:“暮阳,你今年真的有三十八岁了么?为什么你看起来还像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般?想不到……你的驻颜之术比我的还要奏效。现在的你已然不再是什么威风八面、力敌天下豪杰的大英雄、大侠客,可是,你却还是一个能叫女人心动的……” “帅哥?”萧暮阳帮她说出了这两个字。若不是因为此刻的姿势实在太难受,他一定又要忍不住大笑出声了,他接着调侃道:“想不到你年纪一大把了,却依旧春心未泯。”在这个韶华已然逝去的女人面前,萧暮阳不屑以色相相诱。 漪云宫主刚刚柔和了一些的脸色又渐渐变得铁青,对于一个美人迟暮,再没有什么比来自年龄的刺激更加无法容忍!她转而毒毒地一笑,道:“我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看到帅哥痛苦的表情,越是俊美的一张脸,我就越想看看他在遭受痛苦时会怎样呲牙咧嘴。不过,你放心,太残忍的刑罚会毁了这美丽的意境,对你,我只玩最简单的就好。” 一语道毕,她优雅地拍了拍手掌,两个红衣宫女无声地步入了刑房。 漪云宫主翩然走下台阶,坐回雕花扶手椅上,开始饶有兴致地欣赏一场好戏。打人的过程太费劲,她并不愿意亲自染指。 一个精致的铜盆里盛满了澄澈的盐水,长长的皮鞭蛇一样盘卧在盆底,红衣宫女蝶莺伸手取出了它。萧暮阳惊诧地发现,这并不是一条普通的鞭子,因为在不足二指宽的鞭身上布满了细细的铁刺,在火光下发出森然摄人的冷冽银芒! “开始吧。”漪云宫主轻声吩咐道。 闪着银光的皮鞭马上贪婪地扑向萧暮阳裸露的后背,发出了一声响亮但并不清脆的声音,萧暮阳周身顿时一阵抽搐,感觉到无数根钢针钉入后背,每一根都在肌肤里拖出了一寸来长的血沟后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血珠飞溅,撕心裂肺的痛楚魔鬼般袭来,即使是很能忍痛的萧暮阳居然也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吟,紧闭着的双眸中有一种液体本能地充盈溢出。 血淋淋的鞭子被浸入盐水中洗涤干尽,明亮如新,很快又袭来了第二鞭。盐水无情地刺激着每一道被铁刺划出的伤口,难以想象的剧痛像挥之不去的梦魇,无比残忍地咬噬着他的灵魂、他的意志、他的尊严。 眼泪和汗水相交汇着淌过萧暮阳俊俏的脸颊,他整个身体都随着每一次鞭笞晃动,后背在短短的几分钟后变得惨不忍睹、血肉横飞。 漪云宫主玉手轻扬,阻止了蝶莺继续行刑,她缓缓起身走到萧暮阳面前,淡淡道:“你哭了,风吹雨说,你挨打从来不哭的,看来……是骗人的。” 萧暮阳的嘴角抽动,颤声啐道:“你……变态!” 漪云宫主闻言冷笑了一声,道:“我本来可以对你很好,可是,你让我生气了!”在她的身边,那满满一盆澄澈的盐水已经变得鲜艳如血。 萧暮阳惨白的脸上却忽而浮出一丝戏虐的笑,道了句:“不公平。”他的声音因依旧攀爬在背上的剧痛而扭曲。 漪云宫主闻言十分诧异,讶然道:“什么不公平?” 萧暮阳苍白的嘴唇颤动,道:“风吹雨……也曾让你生气,可你……从没这样对他。” 漪云宫主拍了拍他的脸,笑道:“你忘了?只有好看的人才够资格陪我玩这种游戏。他……不够英俊。” 萧暮阳叹道:“那么,你现在玩够了么?”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这张脸而倒霉。 漪云宫主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含笑道:“别扫我的兴。” 这时,一个蓝衣宫女匆匆跑进了刑房,恭声道:“宫主,风大侠要进地宫。” 漪云宫主脸色微变,对两个红衣宫女吩咐道:“把他放下来,止血、穿衣,关到原来的那间地牢里。” “我不想见风吹雨。”萧暮阳用虚弱的声音喃喃道了一句。 漪云宫主浅笑道:“这取决于他想不想见你。” 而后,她转身步出了刑房。 萧暮阳又被带回到那间黑暗、阴森、寒冷的牢狱中,狗一样被铁锁扣住四肢和脖颈。身上的衣服遮住了他方才遭受酷刑留下的痕迹,可是疼痛依然像毒蛇一样将他死死缠住,只要稍稍一挪动,便会遭到蛇牙贪婪的袭击。 “鸳蝶……嫂子……我好难受……”断肠的呜咽荡漾在这死一般寂静的牢狱里,在萧暮阳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时刻,他首先想到的还是柳鸳蝶——那个让他用一生去爱慕、追忆的女子。 和风雪獍的一场决斗真的就把自己害到了如此境地么?! 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萧暮阳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停止了低泣,很吃力地把铐着铁锁的手挪到自己面前,在衣袖上蹭尽了脸上的泪水。无论如何,他的脆弱不能让别人看见。 火光亮起,萧暮阳习惯了黑暗的眼睛被突然降临光明刺得眯成了一条缝。当他重新睁开双眼时,便看到了此生最不愿见到的人——风吹雨。 柳玉蝶宛若贤妻一般地侍立在风吹雨身侧,眼波中荡漾着高涨的兴致。她显然把萧暮阳的痛苦、落魄和难堪当作一出难得的好戏。 风吹雨的面容比以前又苍老了许多,四十七岁的他双鬓斑白,额上、眼角已有皱纹隐现,但气色还算健康,比起地上虽然相貌年轻俊俏但却憔悴虚弱的萧暮阳来,要显得生龙活虎得多。 他缓缓蹲下身,凝注着萧暮阳,眼神中燃烧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同时却也暗含着一丝怜惜。他沉声道:“你小子也会有今天?” 萧暮阳浅浅一笑,虚声道:“我也没有想到。” “你对鸳蝶……你们……”风吹雨穷尽毕生力气仿佛也难以说出这个叫他无比痛苦、难堪的问题。他只是想问,鸳蝶究竟爱不爱萧暮阳,造出风雪獍的那次越轨究竟是萧暮阳强逼的,还是两个人的奸情。 一个已经死去二十一年的女人心里究竟爱的是谁对他而言居然还是这么重要! 提起柳鸳蝶,就算风吹雨什么都没问,萧暮阳还是有很多话想说,一时间,背上如同针挑刀剜般的痛楚仿佛消散了大半,他猛地仰起脸来正色道:“从你娶她进门的那一天起,我就爱上了她。那晚,我早在你之前就偷溜进洞房第一个揭开了她的红盖头。她嫁给你,不过是遵从父母之命,根本就未曾明白过什么是爱情。我敢肯定,她真心喜欢的人是我不是你!全天下只有她会心疼我,爱护我,她会背着你给我的伤口涂药、瞒着你教我移穴。她是爱我的!” 萧暮阳一口气说出的这些话中,没有一句不让风吹雨的愤怒火上浇油。墙边立着一根铁棍,仿佛是专为风吹雨准备的,他没有等萧暮阳说出更多的话就操起那根铁棍往萧暮阳身上重重击下。 铁棍打在萧暮阳的背上,他霎时间疼得撕心裂肺,一边做无谓的躲闪,一边颤声道:“不要……不要打我的背……”可那最后两个字已经含糊不清。 风吹雨暂时停了手,扯着萧暮阳颈上的铁链狠狠道:“你欠揍!鸳蝶……鸳蝶她是你嫂子啊,你怎么能……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牲!” 萧暮阳眼中含着泪,语气却坚执而刚毅:“二十二年前,我因为一时的软弱和无能,喝了忘忧散,最终造成了再也无法挽回的遗憾!如果当初……鸳蝶能和我在一起,她一定会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把孩子生下来,她不会死的……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再把对鸳蝶的感情隐藏半分!” “你……放肆!可恶!我打死你!”积压了四年的羞辱和愤怒又一次爆发,风吹雨一手按住萧暮阳的后背,另一手握着铁棍往他的臀上、腿上猛打,力可碎石,何况是人的骨头? 铁棍接连不断的敲击声盖过了萧暮阳气若游丝的呻吟,他知道自己即将以最难堪、最痛苦的方式死在这污秽阴暗的地牢中,为他一生的辉煌画上一个极为丑陋的句号。不知如此能否救赎得了他那些不为人知的罪孽,让他在死后有机会见到鸳蝶。泪水,血滴般地零落…… “住手!”一个少年嘹亮的声音箭一样射了进来。 风吹雨下意识地停了手,他缓缓起身,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按在萧暮阳背上的手已经在黑色的衣衫上留下了一个血掌印。 柳玉蝶寻声望去,看见了匆匆朝他们奔来的风雪獍,失声惊道:“他……他怎么进来的?” 风雪獍已经冲进了地牢,看到此刻的萧暮阳,一颗心几乎碎成了粉末,一时间泪如泉涌,颤声道:“爹爹……对不起!都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对不起……” 快要昏厥的萧暮阳听到风雪獍的声音,霎时间清醒了不少,他挣扎着抬起头,果然看见了风雪獍焦急关切的泪眼,瞳仁在泪光中漆黑如夜却闪烁如星。 时光仿佛在刹那间回转,二十几年前,也是这样一双流泪的眼睛…… 风雪獍是柳鸳蝶生命的延续,她不在了,她的儿子却还要代替她来保护自己么? 周身缠绵着剧痛的萧暮阳忽而“噗嗤”笑了,笑得犹如孩童般灿烂天真,他的语声虚弱而颤抖:“獍儿,能再见到你……我真高兴。” “风少侠,你的立场改变了?”柳玉蝶冷冷道。 风雪獍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萧暮阳,道:“请宫主放了他。” 柳玉蝶戏虐地一笑,道:“这要问风大哥了。” 风雪獍回身,面对风吹雨,双膝跪地,道:“您也是我爹。爹爹,您要打就打我吧,他才被人在心口上捅了一剑,经受不起的……” “你……你肯认他?两个父亲,你只能选一个!”风吹雨看到风雪獍为萧暮阳求情时的样子,何尝没有联想到当年的柳鸳蝶?他们母子长得这般相像,风吹雨忽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风雪獍此刻对两个父亲的选择仿佛也正代表了柳鸳蝶当年对两个男人的选择! “要我怎么选您才肯放过他?”风雪獍一心只想快点解救萧暮阳。 风吹雨闻言怔怔地向后趔趄了半步,这句话不是明摆着选择了萧暮阳么?!他感到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喃喃道:“好……好,你们母子同心,都选了他……” 风雪獍一时间不知所措道:“我……我不是还没选么?” “滚!带着你亲爹,给我滚得远远的!滚!”风吹雨狠狠将铁棍掷在地上,咆哮着走了。 柳玉蝶自知不是风雪獍的对手,风吹雨一走,她扔下一串钥匙也匆匆离开了。 风雪獍拣起那串钥匙,开始逐一替萧暮阳解开身上的铁锁,双手颤抖得几乎拿不稳钥匙。他一边解,一边喃喃道:“爹爹,我错怪您了……我是混蛋!帮着别人把你害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萧暮阳本来很好奇他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怎奈身上的伤势太重,连多说几句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尽数解开那些锁链后,风雪獍小心翼翼地把萧暮阳背起来,一步步朝地牢出口走去。 在漪云地宫唯一的出口前,风雪獍愣住了,结实厚重的铁门已然被封死,漪云宫主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出去! 萧暮阳的头靠在风雪獍肩上,奄奄一息道:“獍儿,门关了,是不是?” “爹爹,您别担心,我一定会带你出去!”风雪獍小心翼翼地把萧暮阳放到地上,走到铁门前,凝聚十成功力猛地一击,大地似乎都为之一震,但是铁门却依然安好。 冷汗无声地淌过额角,风雪獍知道,漪云地宫修建在地下,除了这个出口,其他每一堵墙后面都是坚硬无边的大地,根本无法通向外面的世界。如果用尽十成功力也推不开铁门,就不可能再有第二条出路! 萧暮阳看到意料之中的结果,淡淡道:“我就知道,柳玉蝶不会那么容易放过我们的……她是个虐待狂。” 风雪獍跑到萧暮阳面前,安慰道:“爹爹,别担心,会有办法的,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借着从牢狱深处漫过来的微弱的火光,他看见萧暮阳的气色憔悴不堪,身下的地板上不断漫溢出淋漓的鲜血,终于很没底气地问了一句:“爹爹,您……还能坚持多久?” 萧暮阳瘫坐着,侧身靠着墙,挤出一丝笑容,道:“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的。獍儿,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救我?” 风雪獍的泪水再一次涌出,他哽咽着把燕惜绝设计的一切告诉了萧暮阳,其间不断责骂自己。 萧暮阳听完后轻叹了口气,道:“你终于知道我没有骗你……我真高兴。韩落霏,可怜的姑娘。” “爹爹,你等着,我去找找,也许有别的出口!”风雪獍自欺欺人地道。 萧暮阳却握住他的手,道:“不,獍儿,你别走。”他比风雪獍更清楚柳玉蝶的为人,就算有别的出口,也不可能让他们出去。他紧握着风雪獍的手,道:“獍儿,你……坐好。” 风雪獍顺从地盘膝端坐,却忍不住问道:“爹,您要做什么?” 萧暮阳的嘴角噙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轻声道:“别问,闭上眼……乖乖地听话。” 风雪獍听话地闭上眼睛,他感到萧暮阳的手忽然施力,而后有一股力量逼入了自己体内…… 他明白萧暮阳要做什么了,可是……一切已然太迟! 萧暮阳毕生的功力如潮水般涌入风雪獍体内,是那样源源不绝、不可抗拒! 当最后一波浪潮平息,萧暮阳才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侧身靠在墙上,气色更加虚弱不堪。 “爹!您为什么这么做!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功力!”风雪獍的嘶喊响彻整个寂静的漪云地宫。 萧暮阳浅浅一笑,用耍赖一般的语气道:“是我要给你,由不得你要不要。”他忽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喉间涌上了一股粘稠而清甜的液体,他却强行将它们咽了回去,长叹道:“獍儿,你听着,即使接受了最好的治疗,也没有人能在心口被利剑刺穿之后还恢复如初,更何况,我又在重伤之际连挨了柳玉蝶和风吹雨的两顿毒打,今后就算活下去,我也不可能再是原来的萧暮阳了……那旷世的功力赖在我身上也是浪费,把它们传给你,你就可以打开那道铁门出去了。” 风雪獍泪落如雨,他把头靠在萧暮阳肩上,双臂环抱住他泣道:“爹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要原来的萧暮阳,我跟您回侠义山庄,你还要教我武功,我一定认真学……燕惜绝和幽灵六骏已经被我绑在暗房里等您发落,都是他们设计了这一切,害我们父子反目,把您害到这个地步!” 萧暮阳一身的伤被风雪獍环抱着的手臂刺痛,但他并没有推开风雪獍,忍痛让他抱着,哽咽道:“獍儿,你会听我的话么?” “听,当然听!我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我会永远尊敬您、听您的话。” “那好,你答应我,逃出去之后,千万不要找漪云宫主和风吹雨报仇,也不要伤害燕惜绝和幽灵六骏。只要他们不再找你的麻烦,你就由他们去吧。”萧暮阳仿佛是在说遗言。 “为什么?爹,为什么?!”风雪獍充满仇恨的内心无法理解萧暮阳的要求,可是他抚在萧暮阳背上的手却感受到了血液的粘稠,又禁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萧暮阳惨白的脸上浮出一丝无奈,道:“冤冤相报何时了。看样子,柳玉蝶已经要和大哥结成夫妻了,你找她报仇,势必引起与风吹雨的纷争,又是一场父子之战,不会有好结果的。至于燕惜绝,幽灵六骏中的离忧对他用情很深,你杀他一个就必须连带着杀六个。江湖上还有不少幽灵六骏的追随者,到时候……烦死了,不知道还要杀多少!所以,索性你大度一些,拿他们个把柄,以后,说不定还可以让他们为你卖命。报仇其实是毫无意义的,伤害已经造成,你用更多的伤害也无法挽回任何损失,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风雪獍一边听,一边悄悄掀开萧暮阳背后的衣衫,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那些被铁刺硬生生剐出来的伤口此刻正在贪婪地往外吐着鲜血,皮肉翻卷、血液横流。 “你在看什么?”萧暮阳忽而警惕地想推开他,但是已经力不从心。风雪獍怔怔道:“爹爹,你的背……风伯伯真的如此狠心?!” 萧暮阳无奈地笑了一下,道:“不,那不是风吹雨干的,是柳玉蝶那个虐待狂的杰作……风吹雨不过是用铁棍……打断了我的腿……”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若非深知自己的伤势无论如何不可能复原,今生今世不会再有崛起的希望,萧暮阳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弃生命,将毕生的功力都传给风雪獍。 “我一定要为你报仇!”风雪獍闻言心都要碎了! 萧暮阳却正色道:“你……你不听我的话了么?!”焦急之间,强压着的那口血终于吐了出来。 风雪獍见状赶忙道:“我听……我听!可是……您就白受了这么多苦吗?!我记得……四年前,我被楚天阔刑讯逼供了一天一夜,后来,您就杀了他为我报仇。可我……为什么不能!” 萧暮阳闻言苦笑道:“獍儿,你可知道,你放了他们就是帮我。我这一生做过好事,却也做过许多不为人知的坏事,潋月夕星……其实是我杀了林家十三口人命劫来的。我还曾逼你像我一样用七掌绝魂窃人内力,想来,我落得今天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可我怕……我死后一定会下地狱。所以,我想临死前为人世间消除一些仇恨和杀戮,也许,阎王会开恩,让我至少……能见到鸳蝶……哪怕只是一面……”说到后来,他的语声已经轻似梦吟。 风雪獍早已泣不成声,抱着他道:“是,我答应您,爹爹,我一定听您的话!” 萧暮阳心满意足地一笑,躺倒在风雪獍怀里,轻声道:“乖,我的好儿子。” “爹爹……”风雪獍怀抱着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失。 “不,不要叫我爹爹……你喊我的名字啊……”萧暮阳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语声虚弱但却倔强得如同不懂事的孩子:“喊我的名字啊……就像你娘那样……叫我‘暮阳’……” 风雪獍明白了,他是想让自己死在“鸳蝶”的怀里。 泪水无法克制地肆意奔流,风雪獍在他的双眼阖上之前,顺从地唤道:“暮阳……” 可是,一千遍、一万遍也无法再唤醒这名字的主人,在他仿若轻轻入眠的宁静容颜上依稀浅潆着一丝笑意——终于有一刻,身上的伤不疼了,好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