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事情慢慢地由原先的幕后直接转到了台前，留言也开始像是一匹脱缰的马，在校园里四处乱跑乱窜，终于在一天爆发了，让我无处可逃。

　　埋着头用力的拖着最后一块地板，终于完成一天的工作了，拖着疲惫的脚步打算背上书包离开的时候，有个人影晃了进来，直落在了我的面前，足足把我那不大的胆子吓一跳。

　　在一阵猛拍胸脯之后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原来是徐杰，不是没有注意到他最近那些怪异的举动，而是被我害怕的故意忽略掉，自觉告诉我今天是逃不掉，躲不开了，希望我那敏锐的直觉出了差错，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招架。

　　“师傅我有话跟你说——”徐杰的突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同时也让我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变化，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发生着改变。

　　“恩？”有点迷茫，又有点害怕，同时可能还夹杂了一丝期待吧，迷茫他不知道想问什么，害怕是那些谣言会不会不再是谣言，期待什么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

　　“我喜欢你。”声音一下子有原先的洪亮，到最后的根本听不到，那四个字其实我并没有听的很清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知道他说了那四个字。

　　心中有一种窃喜，不知道自己在喜些什么，脑袋罢工，空空一片，忘记了回答，但是没有多久，心中的警铃敲响，“晨筱，你现在应该是以学习为重，不可以想这么事情的，就当做没有听见，对就当做没有听见”。

　　一旦下了决定，马上就付诸实践：“恩？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我还很故意的把耳朵往他那边凑了凑，“刚刚想别的事情太投入了，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呃…呃…呃…”三个“呃”字之后，又是他那习惯性的动作，用手用力的挠了挠头，“没说什么！”最后四个字是直冲我的耳膜，还是这个四个字有真实存在感，不会像前面的那四个字一样让我摸不着北，忽略到心中一闪而过的失落，背起书包，告诉自己这样对谁都好。

　　也许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开始领悟了，对于子奇只是一种儿时的依赖，他给的感觉太过温和，虽然进入了我的心中，但是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我的心中发芽滋长，然而徐杰是那么强势的进入到我的心中，让他在我心中不停的成长，等到自己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一直那么羡慕甄甄，原来是因为她的那份洒脱，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而我呢，只是一个懦夫，永远不敢把自己的感情放在面上，只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的舔舐被自己伤害的伤口。

　　（五十）

　　也许是无巧不成书吧，原本以为这件事情会在我的沉默中告一段落，毕竟这种谁喜欢谁的事情并不能引起多大的后期反应，然而一次意外，又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处。

　　徐老师拿着语文课本慢慢地走上了讲台，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以往只要她一站上讲台我的神经就莫名的绷紧，不过今天去让我意外的感觉轻松，不知道这是好的预兆呢，还是什么。

　　“今天我们学习的是我们伟大的教育学家徐特立，但是我想改变一下今天的学习模式，整篇文章是以徐特立先生和他妻子的对话形式来展现的，所以我们这次先分角色朗读整篇文章，看大家对人物角色的心理把握如何，上节课我在另一个班也请了几位同学起来分角色扮演，那个效果是相当的不错，不知道我们班怎么样，让我来比较一下你们两个班，看哪个班理解的更加到位，大家推荐一下，谁来扮演徐特立？”

　　只是没有想到老师话音一落下，大家就异口同声的喊道：“徐杰！”

　　无意识的望向徐杰，感觉有点好玩，为什么这次我们班的同学那么一致啊，不会是因为他们五百年前是一家的缘故吧，看到他有点尴尬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肯定事先没有看过这篇文章，有点幸灾乐祸。

　　“那好就有徐杰来扮演，那么徐妻有谁呢？”

　　正当我想喊“罗晔”的时候，没有想到全班又异口同声的喊道“晨筱！”

　　整个人一下子怔住了，脑袋一片空白，无来由的开始害怕，让自己感觉到有点莫名其妙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想不应该的呀，再大的场面都面临过，再突发的事情也应对过呀，想想上次，刚拿到手的古文，还没有来得及通篇阅读一遍就被喊起来翻译还不是顺利过关了，怎么这次面对的是白话文，而且只要照着字念一遍，反而感觉莫名的紧张呢，也不知道徐老师接下来讲了些什么，只听到最后几个字：“那么剩下的同学念旁白。”

　　当整篇课文读完之后，知道坐到自己的座位上之后才整个人清醒了过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书本上那些熟悉的文字念完的，也不知道是怎样的表情将整个故事表演结束的，我只知道的是，在整个过程中我似乎不在受我自己支配，而是有种潜意识在指挥着自己，神游太虚之后整个故事也就结束了。

　　也许我太过敏感，我总感觉这件事情并不会就这么随着这次扮演结束而结束的。

　　“好，我来评价一下，晨筱念得不错，徐妻一直是呆在农村讲话是不很朴素的很温柔的，但是徐特立是一个温文儒雅的书生，徐杰你在念他的对话的时候少了点书生气，多了一点戾气，不过总体感觉还是把握的可以的，那好，我们现在开始分析这篇文章……”

　　整节课有点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听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到课结束的，多亏了我那准确无比的第六感觉，一下课，张铭翔那张大脸就冲到了我的面前：“徐妻，你也太不老实了，没有想到你是我们徐哥家的童养媳啊，你和他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啊，什么时候完婚呀？”

　　开始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打算不去理会面前这只可恶的“苍蝇”，不知道他的乱叫些什么，后来突然想到，徐特立的妻子熊立诚不就是童养媳，然很明显他喊的徐哥是指徐杰，那么前面的那句‘徐妻’是在喊我了。

　　“‘徐妻’你个头啊，谁允许你这么喊的啊，你也没有这个资格，还有，我还没有和你算账呢，刚刚谁那么大声的喊我的名字的啊？”不说还好，一说还真的有一肚子火呢。

　　“徐杰，你家那位说了‘徐妻’这个称呼只能你用，我们都没有资格的。”张铭翔没有理会我的其余问题，反而转身对着徐杰喊了起来。

　　只见徐杰从不知道是什么书中抬起头来，迷茫地望了过来，张铭翔则很配合的指着我又喊了声：“徐妻！”徐杰似乎领悟到什么，朝我这边笑了笑，又重新回到他的书本之中。

　　被张铭翔一闹，感觉整个班级的同学都意味深长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让我浑身上下好不自在，为了掩饰心中那莫名的恐慌，我顺手抓了本书，朝张铭翔猛的砸了过去，看他还敢不敢胡说八道来着。

　　同时我多了一个称呼，那就是“徐妻”，总感觉怪怪的，但是我怎么“暴力”也堵不住他们的悠悠之口啊！

　　抱着一大摞的作业本向办公室进军，嘴里还不忘记骂上几句，都怪徐杰，在那边大惊小怪的，不过他那副样子总是能让我不自觉的嘴角上扬，虽然感觉很没面子，但是心里总有说不出的甜蜜，想起来那些幸福的小泡泡就会不断的往上冒。

　　今天收作业的时候，一位正“忙碌”着的同学正在copy的本子被我收走了，可能是太过于紧张以至于伸手把我抓着本子的手一把给抓住了，原本没有任何大不了的，可是刚巧不巧被徐杰给撞倒了，徐杰一把抓过我被抓着的手，有点恼怒道：“你没事干嘛抓我师傅的手？”一边说一边把我往一旁拉，害得我抱在手中的作业本都撒了一地。

　　手腕传来疼的感觉让我从刚刚混乱的局面中清醒过来，老天，我心脏的负荷能力真没有那么好，不要一大清早的就跟我开这种玩笑好不好？

　　挣脱出他的掌心，能感受到四周射过来的各种眼光：“你这是怎么了？我手被你抓得好疼啊！”

　　“一大早的你干嘛让他抓你的手？”是我看错了还是什么，为什么我怎么感觉原来他也是这么小孩子气的。

　　“哪有？你看错了，只是收本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原本想不理他的，可是看着他那副表情忍不住要解释一下，害怕他想歪了就忘了。

　　“真的假的？”他一副质疑的表情，难道我就是那么不可信吗？

　　“真的。”我点好气，又有点还笑，不再理他今天的不正常表现，弯下身捡起洒落一地的作业本。

　　“王甄甄，你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办公室里传来的声音把我从早上的回想中拉了回来，刚刚是不是在说甄甄啊，甄甄怎么了啊？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并没有直接进入办公室，而是趴在门缝边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甄甄并没有发出吱一点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去了一趟你家，原本以为能让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可是没有想到你现在是变本加厉了，你看看这次的考试，你还像是个学生干部吗？”

　　原本以为甄甄会一直贯彻沉默到底，没有想到她原来脾气也可以倔到这个程度：“老师，我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来管，我十分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该争取些什么！”

　　哇塞，简直太酷了，没有想到一直文文弱弱的甄甄，说话也有如此强势的时候，可是这时候不是拍手叫好的时候，只见那老师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知道甄甄要“完蛋了”忙敲了几下门，见没有人回应，也顺势推了进去。

　　“钱老师，早！”我扬起甜甜的微笑，走进了办公室，向甄甄努力眨了眨眼睛。

　　“哦，是晨筱啊，早！”看向钱老师那张微笑的脸，松了一口气，只是没有想到一转头对着甄甄的时候又是一脸黑色，“既然你什么都清楚，那写一份你的打算给我，还有把你手中的卷子拿走，回去好好想想在这半年的时间里面你的成绩为什么能下降到这个程度……”

　　看着甄甄离开办公室，我忙放下手中的作业本，跟上去，但是也没有忘向钱老师打声招呼：“老师，那我也回教室了！”

　　就当我要跑出办公室大门的时候，有被喊了回去：“晨筱，你等一下，来陪我聊聊！”

　　看着甄甄快消失的背影，无奈，有重新走进了办公室，只见钱老师起身帮我搬了张椅子，这真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我直径走进了办公室，看到甄甄站在办公桌前有点惊讶：“老师，我来拿英语试卷。”

　　“晨筱你跟王甄甄是好朋友，你也应该清楚她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能不能跟老师说说。”原来是来套话的啊，那我该怎么回答呢。

　　也许沉默是最好的武器，但是我也清楚的知道现在沉默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老师按您看呢？”

　　“老师不太清楚才问你的，你怎么反过来问起我来了呢？”老师笑着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睛。

　　“老师我已经搬家了，很久没有和甄甄她们一起回家了，所以我也不太清楚。”话到了嘴巴，但是还是没有说出来，我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自从子奇家那次这后，我总觉得甄甄似乎是在刻意回避着什么，所以这次我不能“出卖”甄甄，自私的以为，只要我保密，甄甄就会明白，我还是那个我，从来没有变过。

　　“这样啊，那你找个机会好好跟王甄甄聊聊，不管怎么样，现在还是应该以学习为主，好了你先回教室吧！”

　　到后来我才明白什么叫做“事与愿违”，老天就是喜欢捉弄人。很多很多是事情就这样无奈的发生了，我们只能选择无奈的接受，不管这个结果是不是我们所希望的。

　　思索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跟烨说说，但是后来还是没有说出口，反正事情应该是告一个段落了，再找个机会好好和甄甄谈谈，我们之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向小时候一样谈心了。

　　夕阳西下，一天又要结束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就在那黄昏下，我的故事刚刚开始上演。

　　当我从书本里抬起头来的时候才发现教室是如此的安静，大家都回家了，可是顾虹还是没有回来的预兆。

　　顾虹是我搬去和我爸妈一起住了之后才熟识的一个同学，她和甄甄一样是学校舞蹈队的，但是我们的了解也仅限于在回家路上的那段时间。

　　升了个懒腰，活动活动酸疼的肩膀，大功告成了，今天的回家作业已经顺利完成，望向窗外，一抹绚丽的落霞挂在空中，相对于早上的彩霞，我更加倾向于喜欢黄昏的，总觉得那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那是走到生命尽头时极力渲染的最后一抹色彩，每每看到都能让人看到生的美好，突然好想看看这个时候的校园，心动不如行动，收拾了一下书包，走出了教室。

　　这时候的学校是宁静怡人的，没有了朗朗的读书声，没有了到处的喧哗打闹，霞光洒满了这份天地，把大地照的暖暖的，坐在草地上，难道的一次忙里偷闲。

　　看着落霞羞涩的一点一点的落到的地平线的那一头，才重新拾起脚步。

　　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发现甄甄她们一帮人也训练结束了，这是不是表示我可以回家好好慰劳慰劳那早就在闹革命的肚子了，想着就兴奋。

　　“徐杰！”不知道是谁大叫一声，把我的注意力转向门口。

　　不是所有同学都回家了，何况在校园里逛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呀，难道回去了又回来了，还是一直根本就没有回家呢，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还在一个劲猜测那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然而那个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从我身边走过，直直的往甄甄她们那方向走去，我就那么透明吗？没来由的心中一酸，有点伤心。

　　很快收拾好自己那失落的心情，真不懂他，算了，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顾虹，我们可以走了吗？”

　　虽然脚步已经开始迈向门口，可是还是没有管住自己的眼睛，盯着那个敢把我当透明人的家伙，看到他和顾虹，甄甄他们正聊得起劲，莫名的心中集起了怨气，什么呀，早上我和一个男同学的手碰了一下，那么激动，现在他自己呢，在我面前和别的女生聊得那么开心，最可恶的是居然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越想越气，低着头打算回家了，也不想在理会顾虹了。

　　“晨筱，你等等，那个徐杰有话对你说。”顾虹朝我招招手，又转向徐杰，“她过来了，你自己把握住机会吧。”

　　甄甄则看着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看的我有点心惊，还有几个同学一样莫名的推着徐杰，有种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感觉，心想也许现在最好逃跑，但是又有点期待他接下来的行动，就这样，傻傻的站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过了好多年我才明白我原来也只是一个胆小鬼而已，又有什么资格一直去责怪别人呢？

　　徐杰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又向我这边走几步，最后像似下了什么决定，直直往我方向走来，感觉他几乎贴上了我的身子，头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方，他的呼气轻轻的扑在我的侧面，最可恨的是我的脑袋偏偏在这个时候当了机。

　　“我喜欢你！”

　　轰——

　　大脑一下子处在了当机状态，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多久，也许久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身处何处了。

　　回过神来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我的耳膜“嗡嗡”作响，当我完全接收到这四个字的信息时，希望可以再次确定的时候，抬起头来，只见徐杰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只剩下那四个字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这次那四个字是那么深刻地刺进了我的脑海中，不是我能装傻就能忽略掉的，我知道这次他是百分之百的认真的，也许上次更多的是带着不确定的询问语气，但是这次是完全不容拒绝的陈述语气。

　　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什么表情，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停车场，更加不知道我是怎么和甄甄道别回到家的，只当我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傻笑着，无端的脑中冒出几句歌词：“就这样被你征服，切断了所有退路，我的决定是付出，就这样被你征服，喝下你藏好的毒，我的爱恨已入土。”

　　从这一刻我慢慢的开始沦陷，慢慢的开始失去自我，慢慢的连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从那一刻起，我的心开始不由自主，开始背叛了它的主人。

　　开始的时候并不明白，为什么会哼到这首歌，后来才慢慢体会到，因为这首歌就是我的真心写照，以后的生活就像这首歌词写的一样，我把自己推上了这条绝路，没有留下任何退路，当那份爱不再的时候，我也失去了自己的心，再也不会爱了。

　　可是那时候的我还没有如此清晰看到自己的心，也没有如此的能力来个未卜先知，所以只有傻傻的幸福和感动，但是也有小小的担心和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