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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期末考试刚刚结束,我便匆匆地踏上了开往家乡的列车,半年多没有回家了,心里已经被浓浓的思念之情装满。 在我殷切的期盼中,车终于到站了,车门刚刚打开,我便迫不及待地走了出来。呼吸着久违的清冷的空气,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心情变得异常的好。 “靖阳。”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我循声望去,看到老妈正向我快步奔来。 我跑过去,扶住了她,“妈,这么冷,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不用你们接的吗?离家才半年,我还没有忘记回家的路呢。”我开玩笑道。 妈妈拉住我的手,细细端详着我,心疼地说道:“怎么才半年没见,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学校的伙食不好啊?回家妈给你好好补补。” 我笑道:“妈,我可是最喜欢您做的饭菜了,我都想了半年多了!” 妈妈嗔怪地在我额上轻轻点了一下,说道:“你呀,原来只是想好吃的了,根本没有想起你老妈来。” “呵呵,哪能呢?我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老妈您呢!” 欢声笑语中,我们回到了家中。我放下手中的行李,说道:“还是在家的感觉好啊。爸还没有下班么?” 妈妈说道:“还要一会儿呢。你先去睡一会吧。我去做几个好菜,等你爸回来了,你们爷儿俩好好地喝几杯。” 回到家的心情非常兴奋,我一点困意也没有,便陪着妈妈在厨房里说话。过了一会儿,爸爸也回来了,自然又高兴了一番。 晚饭在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气氛中度过。由于高兴,老爸多喝了几杯,吃过饭,便会卧室休息去了。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妈妈推门进来,道:“喝点茶水,解解酒。这半年来,你酒量没少长啊?你爸都喝多了,你好像却一点事情都没有。在外面的时候没有人照顾你,,要懂得照顾自己,不要喝太多了,知道吗?” 感受着母亲对我无私的爱和关心,我的心底有一股热流涌过,眼角又不自觉地湿润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性格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似乎变得异常的脆弱了。我接过茶水,低头轻抿了一口,以掩饰自己情绪的变化。 这时,又听妈妈说道:“对了,这半年来有几封给你的信,还有一个包裹,好像是从国外寄过来的,国外你有认识的人么?我把它们都放在那个红色的箱子里了。” 我打开角落里的那个红色箱子,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个蓝色的包裹和上面熟悉的队徽标志,我感慨道:“终于等到了,可儿,他们给我们回信了。” 妈妈奇怪地问道:“可儿是谁啊?”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对妈妈的问话竟然忘记了回答。妈妈看着我出神的样子,轻轻走出去,把房门带上。房间里静悄悄的,我慢慢地打开包裹,里面有一封信,一面国际米兰队旗,两件国际米兰球衣,上面写满了国际米兰众球星的签名,另外还有很多纪念品。看到这些物品,我的泪水终于无声地划过脸颊,滴落在这些蓝黑色的物品上。 虽然是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但是我一晚上却翻来覆去,睡得十分不安稳。天刚微亮的时候,我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妈妈正在厨房忙碌,看见我起来,道:“你怎么起这么早?现在还不到六点钟呢,再去睡一会儿吧,等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我摇摇头,道:“我睡不着。妈,我一会儿要出去一下。” 妈妈奇怪道:“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啊?刚回到家就要急着去办?” 我微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我很快就回来,你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妈妈的要求下,我匆匆地吃过早饭,围上妈妈为我刚刚织好不久的围巾,拿着那个包裹,走出了房门,身后传来母亲的责怪声:“这孩子,早饭也不知道好好吃!” 走到街上,我去买了一束鲜花,坐车向常可盈的墓地赶去。常可盈的墓地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随着车不断向那里靠近,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越来越复杂。 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终于,我来到了这个让我既害怕又期望的地方。来到常可盈的墓前,我将鲜花放在墓碑前,伸出颤抖的双手,轻抚着那惨白色的石碑,哽咽道:“可儿,我来了,我来看你了,这半年来,你在那边还好吗?” 冷冽的北风吹过衰草,发出“呜呜”的声响,似乎在向我低诉着什么。我痴痴地凝视着石碑,仿佛看到了可儿那张忧郁绝美的脸。 “可儿,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们到了大学里要共筑一个爱巢,我们要永远相爱,永不分开,我们是多么憧憬这样美好的生活啊。可是现在,我们却被这白色的石碑无情地分割在两个世界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在这边孤零零地生活,没有你在身边,我真的好孤单啊。可儿,我想你,我真的很想你,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此时,我已经是泪流满面,有的泪水还未来得及滑落,便被冷空气凝结在我的脸上,冷冰冰得很是难受,可是我却对此毫不在意,心里只剩下对常可盈无尽的思念。我打开包裹,将里面所有的物品拿出来,轻轻地摊开,说道:“可儿,你看到了吗?国米给我们回信了,他们还给我们寄来了这么多的纪念品,你看到了吗?你是不是也非常高兴啊?当时你说我们要一起拆开来看回信的,现在我把它带来了,可儿,你听好啊,我现在就把它读给你听。” 我拆开信封,哽咽着将用英语写就的回信翻译出来:“亲爱的龙靖阳,常可盈,你们好!看到你们的来信非常感动,我们对你们这么多年来一直忠诚地支持我们表示深深的感谢,对你们所做的一切表示深深地敬意,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取得更多的荣誉来回报你们对我们的支持。我们希望你们能一如既往地支持我们,并且真诚地祝愿你们能够一直相爱,永远幸福……” 读到这里,我再也无法压抑住我内心的伤痛之情,抱住常可盈的墓碑失声痛哭起来,信中美好的祝愿此时却犹如一把尖刀,直刺进我的心脏,让我痛不欲生:为什么幸福是如此的短暂,而痛苦却是漫长得没有终点? 经过一通宣泄,心里的悲痛之情减轻了好多。我松开紧抱着墓碑的手,却听到风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啜泣之声。我转过头去,看到林丽正站立在我身后不远处,手捧一束洁白的鲜花,正在用手帕擦试着眼泪。她走上前来,将鲜花放在常可盈的墓碑前,轻声道:“可儿,我也来看你了,希望你在那边都好。”她看了看我,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话,叹息了一声,就这样静静地站立在常可盈的墓碑前。我们这一坐一站,都不说话,也没有什么其它的动作,如同静止了一般。 十几分钟之后,我长叹一声,缓缓地站了起来,打着打火机,将那封信点燃在墓碑前,然后收拾好东西,说道:“我要回去了。”也不再看林丽,径直走了下来。林丽似乎又对着墓碑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也跟上了我,走了下来。 到山脚下的时候,车还没有来,我们俩心情沉重地等着车子,谁都不知道先说什么。我看到有几次林丽都是欲言又止,便淡淡地说道:“你有话对我说么?” “龙靖阳,我之前真是看错你了,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情深意重的人。刚才我站在你身后十几分钟你才发觉到,我能感受到了你心中的痛苦之情……”林丽的话说得很慢,显然是在思索着怎么样组织自己的语言。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听她继续说道:“而且我发现你好像在这半年来变了好多,不仅瘦了很多,而且性格好像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我想这一定都和可儿有关。” 听到她提起常可盈,我终于有了反应,我盯着她,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没有必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我想可儿她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吧?” 我冷冷地说道:“你不是我,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从小时候就是,我和她之间的感情并不比你差,可儿出了这种事情我也很难受,我也很想她,可是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即使你再痛苦、再难受,结果是无法改变的。可儿死了,她死了!”林丽激动了起来。 “你闭嘴!”我咬牙切齿地大吼,“今后我不许你在我面前再说这样的话!” 林丽盯着我狰狞的面容,没有一丝妥协:“你想想可儿是怎么死的,她是为了救你而死的,你根本就没有权利糟蹋可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身体。” “你他妈的给我滚!”我终于暴怒起来,拳头握得紧紧地,指甲因为用力而刺进了肉里。 这时,车已经来了。林丽冷冷地盯着我,说道:“好,我滚!你他妈的好自为之吧!懦夫!”说完,当先跳上了车子。 我被她骂得一愣,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女的这样骂过呢。这时,售票员冲我吼道:“你走不走啊?要走就快点!” 本来我就挺郁闷的了,听到她说话的口气,火气立刻就上来了,也不管她是个女的,回骂过去:“当然走了,你催什么催,等一会能死啊?”说完,不理会气得脸色发青的售票员,一步蹿上汽车,看到林丽坐在靠前的位子,我便径直走向车尾。经过林丽身边的时候,听到林丽不屑地说道:“哼,素质真低,小流氓就是小流氓!”虽然我心里很是不爽,可是这时也不敢再回嘴,在车尾找了一个空位子,坐了下来。 很快车回到了城中,直到走下车子,林丽也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走在街上,脑海里还在思索着林丽说的话,我现在又有点后悔,我知道林丽也是为了我好,可是我总是不能控制自己这越来越差的脾气,我就像一个很容易爆炸的火药桶,只要有一点的火星就能让我爆发。 正在懊恼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龙靖阳?”我止住脚步,看到街对面的修理部前一个人正在冲我招手。 “张严!”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张严向我跑了过来,伸出手,道:“果然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好像记忆中你没有这么瘦吧?头发也没有现在这么长。不过距离最后一次见你也快三年了,有点变化也是很正常的。走,到我那边坐一会儿去。” 我跟他握了一下手,认真地打量着他:他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满身油污,头发乱糟糟的,双眼无神,显得比实际的年龄苍老了许多,看上去足有三十岁。 他看我愣在那里,笑道:“怎么?不赏脸啊?难道你还因为我们高中时候打架的事情而记恨我呢?你没有这么小心眼的吧?” “没有。我记得你毕业后好像是去北京打工了吧?怎么现在回来了?”我边说边跟着他到了修理部前。只见修理部正门上面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张严摩托、自行车修理。里面的地面上凌乱地堆放着几个破旧的自行车内胎、一堆破旧零件,还有一盆脏兮兮的污水,整个房间散发着一种混合着金属与油污的臭味。 张严拿过来两只凳子,递过一根香烟,道:“哎,谁来话长啊!那年我高考落榜之后,就去北京打工了,心想凭着咱一身力气,干什么还不行啊?可到了那里,我才发现知识的重要性,一般的工作单位根本不愿接受我这样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份不要求文凭的工作,可工作太累,一天下来,身体都快要散架了;而且工资很低,除去交房租、吃饭,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开销,一个月根本就剩不下几个钱来。就这样在北京待了两年多,也换了几个工作,不过也都和第一个差不多,到头来也没有攒下来一分钱。后来我想想,得,还是回家来吧,虽然也赚不了几个钱,可是吃饭、睡觉都在家里,一个月好歹能剩下点钱出来,这不就回来开了一个修理部嘛,勉强地养活自己。后来,听说你,还有你那两个兄弟都考上了大学,我心里这个不是味儿啊!” 他深吸了一口烟,道:“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们那时也和我一样混,现在却都是大学生了。哎,当时你们怎么就一下子顿悟了呢?我记得最后一次和你打架,你就没有还手,那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学好了啊?不过那次我真准备和你好好大干一场呢,结果你自始至终都没有还手,真没劲!” 回想起高中时代的生活,张严的眼睛亮了起来,似乎又找回了当初的豪气。吐出一个烟圈,他悠悠地说道:“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拼命干活,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我也就满足了。”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不断地说起过去的事情,什么以前怎么逃课了,怎么打架了,在北京都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了等等。 我有些奇怪,我和他之前根本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可以说和他的交集都是负面的记忆,今天他怎么会有如此高的兴致和我说这些事情呢?也许是他太寂寞了吧?我望着他那张和年龄明显不相符的成熟的脸,不禁感叹命运的力量真是强大,它可以很轻易地就把一个人的棱角磨平,可以很轻易地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告别了张严,我回到了家中。刚一到家,老妈便迎了上来,道:“你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眼睛怎么这么红?” 我笑笑:“妈,没事的,是风吹的,今天外面风真是大啊!” 妈妈责怪地说道:“那我不让你出去,你还不听。快回你房间吧,尚杰和毅军听说你回来了,一大早就来了,都等了你半天了。” 打开我房间的门,只见尚杰和赵毅军正在我的房间里悠闲地看漫画呢,旁边的书柜被他们翻得一塌糊涂。我笑骂道:“你们两个人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我要是再晚回来一会儿,屋子还不得让你俩弄翻天啊?” 看我回来,两人扔掉手中的书,冲上来,对着我的肩膀擂了两拳。赵毅军只是很简单地说了一句:“老大,你回来了!”但是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尚杰则不满地道:“老大,你以前的那些黄色书刊都被你藏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接着他又端详着我道:“靠,老大,你这学期是不是忙着减肥呢?效果还真是不错啊!你眼睛怎么红红地,你是不是哭过了?噢,我知道了,怪不得你一大早就跑出去,原来是去看那个谁去了。” 看到这小子废话还是这么多,我不耐烦地说道:“问什么问?你烦不烦啊?如果是来看我的就少说废话,不是看我的就快点给老子滚蛋,我可不稀罕你!” 这时,老妈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靖阳,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一点礼貌都不懂!” 尚杰“嘿嘿”笑着,冲我做了一个鬼脸,又去翻箱倒柜了,他还真认准了我藏有大量的黄色书籍,不找到几本誓不罢休。看到他那急切的样子,我不禁摇了摇头,对这样执著的人,我还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一个月的假期中,我每天除了陪陪老爸老妈,便是和尚杰、赵毅军、高明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混在一起,其间也遇到过林丽几次,她好像对于那天的事情早都已经淡忘了,大家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他们在我的面前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关于常可盈的话题,以免触碰到我心底的伤疤,引起我的反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