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雅菲迟到了些，她还没走进饭馆的包房，就被恰巧出来上厕所的姜姜拉住了。
　　“你就穿这身？！”姜姜惊讶地拎起她的袖子说。
　　“怎么了，不挺好吗？”湛雅菲笑着拍下她的手。
　　“我服你！好歹化个妆吧！”姜姜翻白眼。
　　“像弃妇？”湛雅菲只是想开个玩笑，自己却有点禁不住难受起来。
　　姜姜没看出湛雅菲的脸色，诚实地点了点头，拉着湛雅菲一起去了厕所。
　　穿过窄窄的走廊时，湛雅菲鬼使神差地问：“他来了吗？”
　　“来了。”姜姜打开女卫生间的门，扭过头说：“放心，只是一个人，没带家属。”
　　湛雅菲下意识地吁了口气，事到临头她才知道，自己远没有预计得那么坚强。痛苦很近，爱恋太远，还没整理好心情的时候，相见的确不如怀念。
　　姜姜把化妆包递给湛雅菲，看着镜子里的她漫不经心地涂睫毛膏，说：“姜俊远没怎么变，还那样儿，看见我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跟我打招呼都没敢抬头，他怕我骂他。”
　　“他不怕。”湛雅菲抿了抿嘴唇说，“怕他就不来了。”
　　“为什么？哎，再抹点唇彩。”姜姜掏出一个ShuUemura的唇彩扔给湛雅菲。
　　“旧情人要有这么大的威力，还怎么会是旧情人？”湛雅菲淡淡地说。
　　“那不一样！你是他初恋啊！”姜姜不服气地说。
　　“我们的初恋大概在17岁就玩完了。”湛雅菲扭上了唇彩的盖子，看了看ShuUemura的标签，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么大牌的化妆品了？”
　　“昨天。”姜姜眨眨眼说，“同学聚会是一定要撒本的时候，今天咱们班所有女生的装束加起来，绝对够买一辆polo了！”
　　“二奶车？”湛雅菲笑起来。
　　“是，不过你这身……”姜姜上下打量着湛雅菲，“只够贡献个方向盘套。”
　　湛雅菲掐了姜姜一把，两人笑着挽着手走了出去。
　　“今天舒天杰也许会来！”姜姜憧憬地说。
　　“哦，好像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他，他干吗呢？”湛雅菲心不在焉地说，离包房越来越近了，她又忐忑起来。
　　“在杂志社啊！你忘了？上次聚会不是说了吗，我还特意买了一本他们的杂志看！”姜姜惊诧湛雅菲的健忘，“有一篇游记是他写的，介绍南丫岛，你还夸他文笔好呢！”
　　“哦，对。”湛雅菲怔怔地看着包房的圆形复古门把，她们已经走到了门口，湛雅菲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可辨。
　　“今天他要是来了，我就问问他南丫岛好不好玩，他肯定吓一跳，猜不到我会看他写的文章！”姜姜一边说一边推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湛雅菲觉得就像电影慢镜头一样。有别于走廊昏黄的灯，明亮的光一缕缕洒了出来，甚至让她不得不微微眯了下眼睛。说笑的人声一涌而出，的确来了很多人，大圆桌都坐满了，一张张面孔既熟悉又陌生。然而就在这群人中，即使湛雅菲并不情愿，她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姜俊远。
　　姜俊远可能看向了她，也可能没有。他们眼神交错的时间太短，以至于都没办法判定究竟有没有那么一微秒是真切对视上的。
　　同学们热情地跟湛雅菲打着招呼，湛雅菲一一笑着问候，班长张罗着加座。大家多少都知道他们分了手，也没再像从前一样，一定让湛雅菲和姜俊远坐在一起，湛雅菲走过姜俊远身边，挨着姜姜坐了下来，和他中间隔了三个位子。
　　“湛雅菲你一点都没变！”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说。
　　“是吗？”湛雅菲淡淡地笑。这样的话说不好是不是称赞，也许是想说她长得显小，还是学生样，但女孩到了二十几岁，怎么也应该变明艳些吧？
　　“姜俊远倒是变帅了啊！”
　　姜俊远笑了起来，湛雅菲不动声色地举起茶杯，心里却微微一颤。
　　果然如此，她没变，他却变了。早一步跳脱的人，总是会更洒脱一些。
　　班长起身接了个电话，笑盈盈地走过来说：“纪伟奇在路上呢，他说晚点到，让咱们别等他吃饭，一会直接去钱柜找咱们。”
　　“那舒天杰来吗？”湛雅菲问，她知道姜姜一定很想知道舒天杰的消息，但她自己又不好意思明说。
　　“应该也来，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让纪伟奇通知他的。”班长说。姜姜感激地看了湛雅菲一眼，可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欣喜的眼神，就被人点了名。
　　“我记得原先舒天杰喜欢姜姜吧！”众人哄笑起来，姜姜红了脸嚷嚷：“别瞎说！”
　　“怎么瞎说！舒天杰的初恋就是你！那时他老拜托我安排你们俩一起做值日生！”
　　生活委员跳出来证明，这么一说湛雅菲也想起来了，舒天杰的确总是和姜姜一起做值日。那时每天湛雅菲都和姜姜一起回家，姜姜和舒天杰做值日时，湛雅菲就坐在教室里等着他们。她现在还能恍惚记得那时的情境，黄昏使教室泛着暮色的光晕，窗帘被微风掀起一角，大概是因为都有些害羞，舒天杰和姜姜分别站在黑板的两端，局促地擦着黑板。两人的动作很慢，一边擦一边渐渐靠近。有时他们会因太关注对方的动作而不小心碰翻了粉笔盒，两人手忙脚乱地捡，湛雅菲看着便偷偷乐。
　　同学们打趣得更厉害了，姜姜应接不暇，但羞涩的目光中却透着丝丝温暖笑意。湛雅菲有点羡慕姜姜。
　　“姜姜，你怎么喜欢二班踢足球那个小子啊？舒天杰等了你两年呢！”
　　“我又不知道他喜欢我……”姜姜嘟嘟囔囔地说。
　　“怎么不知道？全班同学都知道他喜欢你！”
　　“他自己不告诉我呀！”姜姜申辩。
　　“舒天杰太内向！可惜了，要不你们凑一对多好！”
　　“是啊！便宜了二班那小子！”
　　“咱们班怎么没成一对啊！”“有啊！姜俊远和湛雅菲不就是初恋吗！”
　　七嘴八舌在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姜俊远和湛雅菲身上。姜俊远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湛雅菲这回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来掩饰了。
　　然而就在湛雅菲苦思冥想如何躲过这尴尬的时候，姜俊远却开了腔，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时不小心磕到了玻璃转盘，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不是。”姜俊远缓缓地说，“我的初恋不是湛雅菲。”
　　湛雅菲抬起头，对上了姜俊远的眼睛，一直以来悬于她心尖的那一点悸动，终于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