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而向韦修博袒露内心的湛雅菲当天就后悔了。
她觉得自己太冲动,就算韦修博指责她自私,那些话也根本没必要跟一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去说。
不能轻易露出情绪是现实世界的潜规则,每一张微笑的面孔下,究竟喜怒哀乐如何,其实谁也不知道。工作后交往再好的朋友,也要有所保留,不可能像中学时那样,连喜欢什么颜色的内衣都彼此清楚。
情感更是隐秘,而湛雅菲却在韦修博面前曝光了,被甩掉却不愿意被忘记,这样狼狈而卑微的样子,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在韦修博面前丢了脸,湛雅菲决定再也不跟他联系了,反正也没有多深的交情,干脆就权当没认识过。至于姜姜所说的,什么金领啊,发展一下。也只不过是空虚的遐想,完全不作数的,当然,湛雅菲承认她也有一点点的失落。不过比起她无所保留地展露羞耻,那显然算不上什么。
夏至的时候湛雅菲的妈妈病了,热伤风,发烧,嘴上起泡。湛雅菲知道,她是在着急自己的事。没有哪个母亲会真心埋怨自己的孩子,絮絮叨叨的啰嗦累积起来其实是绵绵的疼爱。
看着躺在床上虚弱的妈妈,湛雅菲有些恨自己,不管是事业还是恋爱,她都没能为母亲带来应有的骄傲与满足,相反的,却一直让她操着心。
如果知道日后的自己是这个样子,不但交不上家用,还待业在家吃闲饭,妈妈大概不会想生下这样的孩子吧,湛雅菲沮丧地想。
“湛雅菲,把空调关了吧。”湛雅菲妈妈小声说,不舒服地翻了个身。湛雅菲忙关上空调,拿起一旁的可乐促销品的圆扇,给她扇着风。
湛雅菲妈妈睁开眼,朝她感激地笑了笑。
看着她因为这么微弱的关怀就露出温和的笑容,湛雅菲突然辛酸得想哭:“妈……”
“唔?”
“明儿我就去找工作,其实有个手机大卖场同意录用我了,但是我嫌那工作不好,没去,我明天再问问,他们兴许还能要我呢。”湛雅菲低着头说。
湛雅菲妈妈看着她,微微做起来,靠在床头上说:“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吧。”
“啊?”湛雅菲惊讶地抬起眼睛。
“之前跟你着急,是担心你,但是我这样你就更不好受了吧?就像我感冒,已经很不舒服了,如果再发烧就更难受,你也一样,不管怎么说,和姜俊远的事是个坎儿,现在找不到工作就是雪上加霜了,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前几天你爸爸说再去帮你问问,他有的战友现在还是不错的。所以你也别太烦,就当是空下来好好歇歇吧。”
“妈……”
“你和姜俊远两个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是说实话,这么多年过来了,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不懂,也就不问,但是心里头,我是怪那孩子的。可是爱情这东西就是这样,就像两个人拉着一根猴皮筋,后松手的那个人一定会疼。”
湛雅菲妈妈缓缓地说着,湛雅菲忍了很久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未曾想过,原来她心里的委屈,妈妈都是知道的。
“好了,别哭了,回头再哭出了眼袋,你看看你这大半年瘦了多少?我是没你们新潮,有代沟,可是毕竟是过来人,什么情呀爱呀,到最后就是过日子的那点事。谁还天天想我爱谁,谁爱我?有那点心思,你装心里,一个人的时候想想就够了。”
“嗯。”湛雅菲擦擦眼泪,点点头说。
“回屋去吧,我再睡会儿。”
妈妈又平躺下来,湛雅菲把枕头给她放平,看着她疲倦地闭上眼,才静静走了出去。
湛雅菲哭了一阵心里通透了些,她想兴许妈妈说得对,人都是爱得有限,一辈子下来谁也不能时时爱着或被爱着,像舒天杰似的,那么的喜欢姜姜,最后到了婚嫁的岁数,还不是一样要找女朋友,要成家。所以留点念想在心里就够了,活在平凡的世界中,能为自己圈起来的心思,也就那么一小块,姜俊远既然已经不在她身边,就干脆放在那里吧。
正这么想的时候,湛雅菲的手机响了起来,一条新信息在屏幕上闪烁,湛雅菲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这个号码起码有将近一年没有出现过了,刚刚好不容易打算放在心里尘封的姜俊远,又轻易地重新回到了现实中。
她颤颤地按下‘打开’键,紧张又亢奋的心情纠结在了一起,甚至让她有点不敢去看,而对比她复杂的内心,短信的内容十分简单:
干什么呢?
湛雅菲攥着手机捂了10分钟,还是没想好究竟该怎么回复姜俊远。
先开始想回“没干吗”,但是觉得这样的语气太过冰冷,也许对方就不再继续下去。
然后又想回“在家呢,你呢?”,又觉得好像语气有点暧昧,从中学时他们就经常到彼此家中去了,那往往是甜蜜的回忆。
湛雅菲因为自己没出息的期盼而赌气,干脆想决绝地不回了,可情感却背叛了理智,说到底,她还是想和姜俊远联络的,哪只是这么几个字的短信也行。
“听歌呢。”
湛雅菲最后草草写下了这些,为了表示自己没有说谎,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MP4,把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姜俊远回复得倒是很快,但依然没几个字:“听什么歌?”
“first love.”湛雅菲诚实地发回去,但马上就后悔了,她觉得这是种暗示,没准让姜俊远误会她还想赖着他,可惜发出的短信不能半路拦回来,湛雅菲忐忑地等着姜俊远的回复。
“哦,我看你半天没回我,还以为跟你男朋友在外边玩呢。”
姜俊远没有因为敏感的歌名而产生反应令湛雅菲稍稍松了口气,而他提起韦修博反倒让湛雅菲有一丝的雀跃。她想姜俊远还是在意她的,没准因为姜俊远的存在而有些吃醋。
“没有,你呢,在干吗?”
湛雅菲本来想反问一句,是不是跟陶凡徽在一起,虽然她知道一定没有,姜俊远不会这么明目张胆,但是提起陶凡徽她自己先不舒服起来,所以还是没问。
“刚和一个报社的朋友吃过饭,他答应帮忙找舒天杰的杂志。这件事凡徽确实帮不上忙,我一直在四处找人,这个朋友还是很有门路的。”
结果陶凡徽的名字还是被姜俊远自己说了出来,他热心帮忙寻找杂志所带来的喜悦顿时减去了一半,湛雅菲讪讪地摆弄着手机。
“是吗,谢谢。”
“所以你不用太勉强自己。”
虽然湛雅菲的短信很简单,但是姜俊远还是很快就回复了,然而他的话里好像另有所指,让湛雅菲疑惑起来。
“什么意思?”
这次间隔的时间长一些,大概有一刻钟,湛雅菲的手机才再次响起。
“如果只是因为杂志的事,你没必要一定去找韦修博,我听凡徽说他在业内的名声并不好,挺花的一个人,不怎么靠谱。”
湛雅菲看着这条短信有点哭笑不得,上次韦修博的事他居然当了真,甚至以为她是为了杂志才和韦修博交朋友的。这大体上市陶凡徽的猜测,因为湛雅菲和韦修博都找过她,目的也很明显,就是为了杂志。湛雅菲有点生气,觉得陶凡徽还在用另一种方式瞧低她,为了几本过期的杂志,她就至于找个男人去奉献身心?虽说姜俊远的关怀让她稍感安慰,但是反过来想,他还是信了陶凡徽的臆断。而且他就靠谱吗?如果没有分手,湛雅菲又怎么会尴尬道如此境地?
“谢谢关心,我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湛雅菲赌气地回复,姜俊远又隔了一会才回过来。
“什么是你的事?舒天杰的杂志?那不应该是姜姜的事吗?你至于吗?”
湛雅菲觉得姜俊远莫名其妙,他当初不愿意帮忙也就算了,现在还好意思拿这件事来责问自己?
“老同学最起码的情谊,我不像某些人那样,怕这怕那的。”
姜俊远好像一点都没看出湛雅菲的讽刺,回复的内容毫不相干。
“湛雅菲,你的初恋不是我吧?你是不是最先喜欢舒天杰的?”
湛雅菲愣愣地看着手机,胸口微微喘息着,她愤愤地关了机,把手机使劲扔到了床上。
姜俊远怎样都无所谓,不喜欢自己也就算了,喜欢上自己不喜欢的陶凡徽也就算了,甚至说一些不中听的话,这都可以。但是他就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否认他们的感情。
那毕竟是存在过的,是她最难舍弃的青春爱恋,明明是两个人的爱情,却只剩下一个人怀念,真的太可悲了。仰躺着的湛雅菲感到从未有过的绝望,她想,自己那七年算是白过了。
3到了7月份,湛雅菲终于又开始上班了,在西边的一家挺大的手机卖场,做销售员。
用保洁布擦着柜台的时候,湛雅菲想起了幼年经常被大人问到的那个问题。
“长大想做什么呀?”
“科学家!”“律师!”“外交官!”
小孩子的回答基本上千篇一律,他们都觉得自己未来会是这么厉害的角色。而长大后,千千万万个想当科学家的人渐渐变成了打工仔、司机、厨师、售货员、小白领……悲观地说,这就是理想与现实。
乐观地说,世界大概不需要那么多的科学家。
只不过在城市中奔波的人们,在某一天也会停下来想起幼时的话,当然,随着一身叹息,最终还是要任由这些遥远的憧憬消逝在现实的缝隙里。
比如望着光可鉴人的玻璃柜的湛雅菲,她一直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做服务行业,一是因为她不喜欢,无法忍受跟各式各样的人赔笑脸,二是她看不上,尽管她也学了经济学,知道第三产业是多么重要,但是放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有着“那是伺候人的活”这种观念。
可是真正穿上制服,站在柜台旁,湛雅菲也不觉得怎么样了。拼命招揽顾客,向他们推荐一款款手机时,想得最多的是怎样才能卖出去拿到提成,至于她娇嫩的小心思,早就被生活的厚障壁挡得严严实实。
或许有哪个激愤的年轻人跳脚说过成长是埋葬青春与梦想的元凶,但是认认真真投身于这个世界的人们很少会关注这个了,也许没什么目标,努力的理由很简单也很无聊,但这就是生活。
刚开始上倒班湛雅菲还是有些不适应,晚上回来通常会感觉很累,趴在床上马上就睡着了,什么姜俊远,什么韦修博,都统统扔在了梦乡之外。
渐渐空闲下来,湛雅菲便又继续寻找舒天杰的杂志。倒不是说她还有多大的热情,只是目前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别的事让她去忙,而这件事微妙地连接着过去和现在,是她乐意去做的。
姜姜和男朋友去了香港,临走前她来湛雅菲家住了一宿,她微微有点婚前恐惧,因此又讲了一遍过去的那些事。半睡半醒间,湛雅菲彷佛听见她提起舒天杰,结束语是一声长叹,至于为什么叹气,湛雅菲记不清了。
第二天送走姜姜时,姜姜还是挺高兴的,她答应给湛雅菲带一长串的化妆品清单,并且很慷慨地答应会选面膜做礼物。直到转过身去,湛雅菲才觉得姜姜的背影有些寂寥。
如果舒天杰活着,也许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吧。
能帮助湛雅菲的人越来越少了,这让她更加坚信依赖别人不如依赖自己。想来想去,湛雅菲用了个最笨的方法,在网上发帖子。
湛雅菲于是写好了一篇文章,在人人网上发了上去。
她没什么文采,上学时语文一直中游,费尽心思也不过凑够了短短一段话:
《初恋爱——寻“孟”之旅》
这其实是一个寻人&寻物启事,所以请看到的人帮忙继续转帖下去。
我要寻找的梦是一个叫舒天杰的男孩,但是他已经去世了。
我要行走的旅途是一本叫《夏旅》的杂志,但是只想要过期的那些。
请别误会,这不是个玩笑。
舒天杰是我同学,他的初恋是我最好的朋友。
他是在今年春天的时候因为车祸去世的,留给我们的只是他作为记者在《夏旅》杂志上刊登的文章。
(附:舒天杰的《又见槐花飘香时》)不知道看完这篇文章的你会不会想起自己的初恋?
我就想起了,或者说我从来没忘记过。
初恋这东西很好也很坏。
好的是,我永远记得我的初恋是谁。
坏的事,我往往失去了他。
初恋这东西很坏也很好。
坏的是,我不知道我是谁的初恋。
好的是,不管是谁他一定记住了我。
看到这里的人,如果你有《夏旅》这本杂志,请发邮件wen精_firstlove@163.com,我会和你联系。
如果你没有,但只要你有过初恋,能体会这种心情,请帮我把这个帖子转发给另一个人。
这是给天堂里的那个人的回信。
是真正的寻梦之旅。
湛雅菲的帖子又引起了老同学的一阵唏嘘,但是很快就销声匿迹了。这是湛雅菲意料之中的事,网络很大,大到看过的东西转瞬就忘了,大到谁也不愿意在哪里停留下来,大到什么心意都可以沉入深海。
从每天登陆几次邮箱,到几天登陆一次邮箱,慢慢的湛雅菲几乎不抱期待了。尽管也会不甘心,但是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态度,对死去的人,对消逝的爱,仅仅是浏览的时候在心里打了个旋,然后马上就忘记了。所以当在超过对方发送日期五天后,湛雅菲在自己的邮箱里看到一封关于《夏旅》的来信时,她惊讶极了。
发信的是一个高中生,她在附件里放了几张杂志的图片,以确定是否就是湛雅菲需要的那些。
信的最后,她有些疑惑地问:“我妈妈说也许是个骗局,但是我没发现这个杂志有什么地方能让你骗到我,既没有抽奖也没有要我的手机号码。
(PS:取杂志的邮费可要你出!)我就是觉得有意思所以才给你发邮件,你说的是真的吗?真有这样的人吗?”
湛雅菲修改了好几遍,生怕把这个女孩吓跑,总算措辞说清了她不是骗子,舒天杰确有其人,她会承担往返邮费等等问题。
发出了邮件,湛雅菲立刻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邮箱附件中的照片。那里面有一篇舒天杰的文章,是她从来没看过的。大概是在做关于博物馆的相关专题,所以那篇文章的大标题是《汕头馆》。前面写的都是行走于汕头各个特色博物馆的介绍。而在中国科技馆那篇的最后,湛雅菲看到了属于舒天杰的别致文字。
随着科技的发展,我原先来这里参观的那些设备因为都已不稀奇而被替换下来。
抛物面传声装置是少有几个留存下来的。拍照这天,我对准焦距的时候,还有一个孩子在和她妈妈做远距离的对话。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看到那孩子欢快的笑颜,我想传来的一定是很美妙的声音。
这个像大锅盖一样的橘红色物体使相距50米的两人能够说着悄悄话。我曾经也站在它面前,有点紧张地对着中心点。那我们中学时的一次旅行,遥远的另一边站着我喜欢的女孩。有那么一瞬间,我想通过它说“我喜欢你”,但是胆小的我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其他男同学拉了下来。
那时明明很认真地喜欢,却不敢面对面地说出来。
而现在面对面可以说出无数爱,却不能很认真。
这是只有我一个人感悟到的事吗?
我想不是,这只是所有人最初的憧憬和最终的遗憾。
那个传声器不能存储,否则在转瞬即逝的声音里,大概可以寻觅到很多爱。
舒天杰笔下的旅行其实是一次团日活动,由校团委组织三个年级的团员去做的学习考查。
不过对于湛雅菲他们来说,这样的活动基本上就和出去郊游一样,因为只要是同学们一起从教室里走出来,那么去哪里都一定是快乐的,所以辅导员还没训完话,他们作为中间年级就先一步偷偷溜走了。
这种事情通常是姜俊远带头,他们几个男生先叽叽咕咕地商量好,再给女生一个眼色,大家就瞅准机会躲在低年级同学的后面跑出了老师的视线,连老实的舒天杰也被他们拉了出来。
“团委老师会不会生气啊?”湛雅菲怀着亢奋的情绪紧张地说。
“不会!咱们又没到外面去!科技馆嘛,就是要多动手,少动口!”姜俊远毫不在乎地说。
“那咱们去哪儿?”姜姜还缩手缩脚地低声问。
“去二层呗!别让老师撞见咱们!”姜俊远直直楼上。
“老师看这边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他们这些做贼心虚的人“轰”的一声一起往楼上跑去。
纷踏的脚步声中,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挤作一团,人群中的湛雅菲突然觉得谁抓住了自己,她抬起头,看见姜俊远朝她露出了狡黠而羞涩的笑。
在那么多人中间,姜俊远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
到了楼上他们再不忌惮,即使没有现在科技馆里那么多有趣的高端设备。他们仍然被眼前新奇的仪器所吸引。这就是电脑时代之外的快乐。
从倾斜的小屋出来,湛雅菲和姜姜看见舒天杰独自一人站在一个器械旁,拉起了一个很大的泡沫。他的样子很认真,手稳稳地扶着拉杆,肥皂泡在他的操纵下闪烁着微光,衬着他的模样更加显得清秀。
湛雅菲瞄了眼偷偷看着舒天杰的姜姜,一把拉住她,笑着说:“走!我们也过去玩玩!”
姜姜扭捏地跟湛雅菲走到那个器械跟前,看见她们的舒天杰紧张起来,手一晃,拉杆就掉了下去。
“难吗?”湛雅菲兴致勃勃地拿起拉杆问。
“还成。”舒天杰简单地回答。
“咱们一人一个,看着谁的泡泡最大!姜姜,你用那个杆,快点!”湛雅菲有意开他们的玩笑,姜姜不好意思地拿起拉杆,瞪了湛雅菲一眼。
“手要放平。”舒天杰提示姜姜。
“哦。”姜姜脸红了起来,湛雅菲在一旁看着,嗤嗤地笑。
她们和舒天杰分别拉起了很大的肥皂泡,尖叫着让别的同学过来看。男生们一涌上前,有淘气的还故意比划出捅破的姿势。湛雅菲他们忙大喊不要,玩得格外热闹。
姜俊远站在湛雅菲对面,湛雅菲透过七彩的泡沫看着他,熟悉的眉眼蒙上了一层透明的光芒,梦幻得不近真切。
而另一边,在姜姜的位置上也能清楚地看见舒天杰,但是姜姜一直没好意思抬起头。知道周围人发出惋惜的叹声,她才看向舒天杰。
原来舒天杰撑起的泡沫破了,高高的架子上只剩下滑落的水滴。
肥皂泡美丽却易碎,那时大家不过笑了笑,可是现在想起来,总有点宿命的预兆。
那个少年最终如同他手中的泡沫,轻轻地升上了天空。
抛物面传声器在屋子的两端,大家商量好,男生站在一边,女生站在另一边,然后一组一组地站上去说话,等下来的时候,再告诉对方说了什么,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真的那么灵。
最开始大家还只是说“听得见吗?”“你好!”“有人吗?”之类的,后来越玩越开心,就出现了“恐龙特级克塞号!”“舒克舒克,我是贝塔!”“乱马变身吧!”这样的搞笑台词,他们都争着说出无厘头的话,然后惹得其他人一起大笑。
轮到湛雅菲和姜姜时,对面站着的恰巧是姜俊远和舒天杰。
就像他自己写的那样,舒天杰站在橘红色抛物面前,仍然局促着。
湛雅菲和姜姜使劲把耳朵贴着中心点,期待听到什么特别的话,等了很久,那边才悠悠传来一声呼唤:“在吗?”
“在!”湛雅菲笑着替姜姜回答,姜姜捶打着她,却又偷偷摸摸地朝传声器靠近。而空气中再没有传来一丝波动。据说能聚拢细微声音的仪器,却始终静悄悄的。
“舒天杰!行不行呀!”姜俊远嘻嘻哈哈地推开舒天杰,走上来喊,“湛雅菲!” “叫你呢!”这次换作姜姜嘲弄湛雅菲。
湛雅菲不好意思地走过去,别别扭扭地小声说:“干嘛?”
“听见声音就说是!听得见吗?”姜俊远笑着说。
“是!”湛雅菲应道。
“现在呢?”姜俊远放低了声音。
“是!”湛雅菲凑近了点。
“这样呢?”
“是!”
姜俊远的声音越来越小,当周围人都几乎听不见时,他突然轻轻地说:“喜欢我吗?”
“是!”湛雅菲下意识地回答,等清楚地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时,声音已经先于思维飘到了另一边。
姜俊远高兴地朝她挥起了手,大声说:“我也是!”
那时的他们距离50米,但是依然可以确定彼此的心意。
关上那张图片的浏览界面,湛雅菲觉得 心里空落落的。舒天杰的话彷佛从远方传来,她真的想再回到科技馆看看,即使已经知道那个传声器不能存储,但是站在它面前,是不是在另一个人心中死去的过往里会鲜活起来?
湛雅菲鬼使神差地查了114,找到科技馆的电话拨了过去。
“你好,是中国科技馆吗?”湛雅菲礼貌地说。
“是的,您好。”接线员小姐的声音很温和。
“我想问一下,现在科技馆每周什么时候开放?”湛雅菲翻翻桌上的日历,看着这周的倒班休息日问,“周四会开吗?”
“很抱歉,我们已经闭馆了。”
“闭馆?为什么?”湛雅菲惊讶地问,日历被她一下子弄倒了,标满时间的纸哗啦啦翻过。
“现在在集中建设位于奥林匹克公园中心区的科技馆新馆,所以从7月1日起现馆终止开放,9月份新馆会完工,欢迎您届时到新馆参观。”
接线员小姐温柔的回复没能抚慰湛雅菲的失落,她喃喃自语:“关了?”
“是的,非常遗憾,如果您6月底打来电话还可以参观,闭馆之前我们曾经向社会免费开放了8天。”
“新馆里还有抛物面传声装置吗?”湛雅菲怔怔地低语。
“这个……我不太清楚。”接线员小姐对已这种古怪的提问没了应对的办法。
“即使有也和以前不一样了……”湛雅菲自己说出了答案,她叹了口气,勉强笑着说,“谢谢你,再见。”
挂断电话湛雅菲随意地靠在了椅子上,她仰望着天花板,觉得好像过去的所有事都在跟自己作对。她越想找回来,它们就越急于退出历史舞台。也对,新鲜的总是好的,过去的总要消亡,哲学的真理,在生活中也一样用得到,只是人的感情不甘心就这么接受罢了。
两日后湛雅菲收到了女孩寄来的杂志,因为不是很珍爱的东西,所以保存得并不完好。好在属于舒天杰的那一页还是干净整齐的。湛雅菲郑重地把杂志放在书柜最中间的位置,看着那薄薄的一点书脊,她满意地觉得,自己还是做了件成功的事的。
从那以后,湛雅菲开始每天都打开邮箱看邮件,即使没有人给她发信,她也不再沮丧。那本寄来的杂志给了她信心,让她相信这个世界是由某些大家都能感受到的东西微妙地联系着的。
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怀念着,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被遗忘着,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执着着,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感动着。
这是舒天杰在天堂给予她的力量。
于是湛雅菲的帖子被一个个陌生人转载到她自己都想象不到的地方,网络中逐渐流行起关于“初恋爱——寻‘孟’之旅”的讨论,在仅有一点点的质疑声音消失之后,紧随而来的是各式各样的人对初恋的感怀,而舒天杰和他的杂志,反而变成了一个符号,被赋予了与众不同的含义。
“说起初恋,不管多小的事都会记得吧?”
“后来又去过很多次那个公园,但是怎么也找不到和她在一起看到的那个美丽的湖,我看着脚下泛绿的是谁,恍然大悟,有些景色是只有初恋时才能看到的。”
“我初恋的那个人只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是XX得妹妹吗?”
“我想我大概不会忘记他,即使有人为我奉上钻石,但是都比不上他掰给我那半块橡皮的感动。”
“那时我们明明不大,也没发生过什么事,但为什么会记住彼此那么久呢?”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该跟她说谢谢,还是对不起。”
“放学后,他吻了我。”
“和舒天杰一样,我最后只说了拜拜。”
类似这样的评论渐渐蔓延开来,飘散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韦修博将最新的稿子交给主编之后在办公区溜达,平时与他相熟的小编辑们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笑着。
韦修博走过去,搭在她们肩膀上说:“又在淘宝上看到什么了?”
女孩们一起回头,笑着说:“不是淘宝,是人人网!你玩么?我加你!”
“不玩,”韦修博摇摇头,“挪挪车位、种种庄稼、偷偷菜,有那么好玩吗?”
“还有别的呢!你看这个转帖,是《夏旅》他们家的真人真事哦!”女编辑把韦修博推到电脑前。
看到估计是湛雅菲绞尽脑汁才起的题目,韦修博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略显稚嫩的文字却显露出她的真诚与坚定,她也许自己都不知道,就这么轻易地感动了很多人。
“这事是真的吗?不会又是骗人的吧!后面倒是没加什么看过此贴不转,30天内死者的灵魂就会来看望你什么的。”女编辑说。
“那是她笨!”韦修博笑了笑。
“嗯,行文倒是有点傻气,但是很感人啊!大记者,你认不认识《夏旅》的人?去打听打听!”女人们一向八卦,更不会放过这种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我认识啊,不过他去世了。”韦修博淡淡地说。
“啊!”他的回答引起一阵惊呼。韦修博指了指电脑屏幕说:“就是这个人,舒天杰,是我大学时的师弟。”
“不会吧!那就是真事了!”
“他喜欢的那个女孩什么样呀?”
“真可怜!感觉是现实版的莎士比亚悲剧!”
“大记者,你还不去采访一下这个发帖子的人,第一手资料哦!”
“我直觉凭这儿,《夏旅》就要火了!”
韦修博笑着摇摇头走开了,只剩下身后更加匪夷所思的猜测。
他没想到湛雅菲会以这种姿态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比起别人所关注的背后的故事,他更在意的是这个人。
不知为什么,他好像一下子就能想象出湛雅菲坐在电脑前冥思苦想的样子,一遍遍打开电子邮箱期盼的样子,因为里面空空如也失望的样子,再继续不甘心地发帖的样子。
很奇怪,这么多天来,他明明没怎么想过湛雅菲,但是那些画面就如同放小纪录片一样精确地一帧帧在他脑中翩然播出,然后就让他的心柔软下来。甚至刚刚看到“初恋这东西很好也很坏”这句话,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义无反顾地去湛雅菲身边帮助她,哪怕她真的只是因为声音和姜俊远相似而对自己有好感,也还是想去接近她,为她做一些事。
这样的想法令韦修博深深皱起了眉,而心里却有一点轻松和雀跃。
任谁都想好好去喜欢一个人,偏偏又总会患得患失。但是不管多么精明的人,一生中总会为爱无私一次,会有一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冲动,没办法让对方爱上自己,那么能为对方做的唯一的事,就是退出。即使深爱着对方,也会微笑地祝福,然后独自一个人承担对方圆满背后的失落与遗憾。徒劳的爱化成对方的幸福,那也是值得的。
电视剧中经常有这样的场景,一脸沧海桑田的人对自己心爱的人说:“祝你幸福!”然后一边是美满的生活,一边是舍得的伟大。
从前韦修博对此十分不屑,他坚定地认为,如果自己不是男主角,就没必要继续这出戏目。他才不会像舒天杰一样,默默去做痴情第二号,因为他觉得,不是握在自己手中的幸福就不是幸福。
然而遇到湛雅菲,却让他真的动了这种念头。
韦修博眯着眼睛看向天空,心想,自己没准被她传染了“舒天杰病”。
在韦修博还没准备好怎么再次出现在湛雅菲面前的时,他们却意外地见面了。
那天湛雅菲穿着统一的制服,正往货柜里摆放着手机模型,她梳了条简单的马尾巴,就像年级不大的打工妹,让韦修博看了既心疼又好笑。
湛雅菲感觉到有人过来,忙站直身子,礼貌地说:“先生……”
看见韦修博的脸,“选款手机吗”五个字生生被她憋了回去。
韦修博身边还有一个很年轻的女孩,花了淡淡的妆,清新漂亮,她挽着韦修博的胳膊低下头看着柜台中的手机,而韦修博却一直笑盈盈地看着湛雅菲。
湛雅菲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嗓子里,笑容都僵硬起来。
“我不喜欢三星!我要去看诺基亚和索爱!”女孩彷佛不满意。
“看看怕什么的,都说三星的好使!”韦修博靠在柜台边,湛雅菲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哎呦!我都说了,我不要三星!”女孩使劲推着韦修博说。
“那边有诺基亚和索爱的专柜!”湛雅菲一副好走不送的样子。
“你看这个白的不是挺好的吗?”韦修博不动窝,杵在柜台边指指点点,“小姐,拿这款给我们看看!”
湛雅菲极不情愿地拿出样机模型,放在柜台上。女孩倒是被吸引了,拿在手里玩,却看不到韦修博和售货小姐脸上古怪的神情。
韦修博仍旧冲湛雅菲微笑,湛雅菲瞥了韦修博,低下头将平整的宣传单一点点卷成了细卷。看他带着这么年轻的女伴来,关于他花心的谣传算是得到了证实,而湛雅菲不知怎么的就不高兴起来,再想想自己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被他戏弄,真恨不得立刻扭头走人。
“这多少像素的啊?”女孩看着照相机镜头问。
“500万。”湛雅菲不冷不热地回答。
“那还凑合,有粉的么?”
“没有!”
“自带几款游戏啊?下载什么的都没问题吧?哎,你们送卡吗?”
湛雅菲不耐烦,抽出一张宣传单递给女孩说:“这上面介绍得比较详细,我们现在不搞促销,不过七夕的时候会有活动,你可以到时候再来。”
“要不七夕再来?”韦修博故作温柔地说。
湛雅菲偷偷白了他一眼。
“那我这几天用什么呀?”女孩接过宣传单,讪笑着拉住韦修博说,“要不你先给我买这个,七夕再送我个新的?”
“两位还要吗?要是不需要的话,我就把样机收起来了!”湛雅菲冷漠地打断他们。
“谁说不要了,要!就这个了!”韦修博说。
“啊?别啊!我还想再看看呢!”女孩惊讶地拦住他说。
“今天我还有事,下次送你个更好的!”韦修博连哄带骗。
“你说的!”女孩高兴起来。
湛雅菲无奈地看着他们两个,说:“那我去提新机子,请稍等一下。”
“好啊。”韦修博饶有兴趣地看着她走远。
“我觉得这个卖手机的态度真不好!”女孩用下巴点了点湛雅菲的背影说。
“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韦修博笑起来。
“什么?不会吧?你真是被虐狂!”女孩瞪大眼睛。
这次交易没让湛雅菲有丝毫提成的快感,看着他们站在柜台牵头碰头地一起拍照试验手机功能,她心里只一遍遍鄙视着韦修博老牛吃嫩草的行为。
本以为韦修博会跟她说什么,但是他却痛快地买完手机就走了,这有给湛雅菲增加了一些失落。至于被他看到自己在做销售小姐,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更丢脸的样子都被他见过。在韦修博面前湛雅菲彻底抛却了对中意的人应有的优雅与温和,任由破罐破摔了。
中午打算去后街的成都小吃凑合吃点儿时,湛雅菲意外地接到了韦修博的电话,总觉得他不怀好意,所以湛雅菲的语气也不再客气。
“什么事呀!要是手机有了问题,就去找我们客服部的人,我可不负责的!”
韦修博朗声笑了起来,说:“口气真够硬的!怪不得人家说你态度不好。”
还人家……湛雅菲鄙夷地撇撇嘴说:“我对你态度已经算好的了!”
“我也这么说呢。”韦修博摇下车窗,看着湛雅菲的表情,忍不住又笑出声,“不和你开玩笑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我下午还要上班,没空。”湛雅菲继续朝成都小吃走去。
“所以我都买好了呀!”
“啊?”
“回头,回头!”
湛雅菲扭过身,停车场边的一辆银色的宝来车窗口,晃晃悠悠地伸出个塑料袋,里面隐约有一次性饭盒的形状。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样有点滑稽的场景,湛雅菲的心情好了大半。
“向不带你还有年纪这么小的女朋友!够时髦的啊!”湛雅菲使劲掰开木制筷子,结果很不匀称,一边连着尾部未分开的木头,一边则尖尖的。
“不过你站在人家旁边,就像怪叔叔一样!”
“我跟你说过我是单身吗?”韦修博把她的筷子拿过来,又把自己掰好的递给她。
“没有……”湛雅菲喃喃地说,也是,明明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是单身金领的。
“那我现在说,我单身。”
“啊?”湛雅菲抬起头,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我单身,刚才那个是我表妹,她高三毕业,我答应送她个手机。你没觉得我们俩眼睛很像吗?”韦修博眨了眨眼说。
“哦……哦……”湛雅菲心不在焉地说,她回想起自己的态度,觉得又在他面前出丑了,而他说出单身这个消息,让她微微有点脸红。
“最近怎么样?”韦修博问。
“你不看见了,就这样。”湛雅菲的情绪低落下来。
“不想做就辞了呗。”韦修博摇摇头说,“你站在那里很不搭调。”
“我也不能这么大了还靠家里养活啊!”湛雅菲叹了口气,“我现在也往外四处发简历呢,这里肯定做不长。”
“唔,要不要我帮你问问朋友?”
“不用不用!”湛雅菲忙摆摆手,虽然基本上她已经被韦修博看穿了,但是找不到工作这样的尴尬,还是不想暴露于人前。
“很坚强嘛!”韦修博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那当然了!”湛雅菲因为这样的接触而显得不自然起来。
“比得上猪坚强了!”
恶质的玩笑打消了湛雅菲的腼腆幻想,她狠狠的甩掉了韦修博的手,把盒饭盖上,抹抹嘴说:“喂!你找我什么事啊?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啊?”
“不是。”韦修博的眼睛深不见底,湛雅菲在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那来干吗?”
韦修博靠在座椅上,郑重地说:“初恋这东西很好也很坏,好的是我永远记得我初恋的人是谁,坏的是我往往失去了他……”
韦修博还没背完,就被反应过来的湛雅菲扑上去捂住了嘴,她的脸颊绯红一片,微微喘息着说:“你……你怎么知道的?”
韦修博指指自己的嘴,湛雅菲才发现两个人的姿势过于暧昧,她连忙退回去,慌乱中头还撞到了车顶。
“看到了别人的转帖。”韦修博微笑着说。
“真的吗?”湛雅菲还能感觉到手心里属于那个男人的温热,不自觉地把手往身后背。
“嗯!很厉害啊!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我的同事们都被感动了呢!”韦修博赞赏地说,“已经有很多人看到这个帖子了,会有更多人看到的!”
“那太好了。”湛雅菲满足地笑了。
“你还是想把舒天杰的杂志都找全吧?”
“嗯,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就接着往下做呗!”
“其实你更想找到的是自己的初恋,或者是在跟姜俊远逞强,再或者只是羡慕姜姜拥有那么纯粹的倾慕,而你自己什么都没剩下。”
湛雅菲愣了愣,韦修博的话太直白,直白到说出了她自己都没确定的心思。想想昂终究是被看透了,湛雅菲也没什么可隐藏的,淡淡笑着说:
“不行,现在就回答。”
“必须现在?”
“过这村没这店。”
“那成吧……哎……你能离我远点么?我别扭。”
韦修博满意地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湛雅菲满脸通红,不停玩着手里的塑料袋,都答应了她才觉得太仓促,好像被韦修博设计好了一样,但是当韦修博说“过这村没这店”的时候,她真有点怕他反悔了。不管怎么说,被在意着,被喜欢着,被疼爱着,是每一个女孩子都期翼的。
湛雅菲觉得她兴许太缺少爱了,又或者被姜姜误导,也没准和妈妈一样担心自己没人要,总之她不自觉地被韦修博吸引了,然后现在就中套了。
“你不怕我耽误你呀,我现在可是最低潮的时候。”湛雅菲垂下头说。
“我觉得既然你最背的时候都被我遇见了,往后应该不至于这么倒霉了吧。”韦修博笑了笑,“你都不怕我耽误你,我怕什么呢!”
“我都被耽误七年了,没我怕的了。”湛雅菲扬起头,看着窗外说。
韦修博望着眼前不卑不亢的她,突然很想把她一把抱在怀里。
“湛雅菲,我……”
湛雅菲一下子笑了,韦修博蠢蠢欲动的手慢慢停住,疑惑地说:“怎么了?”
“我发现你说话声音真是太像姜俊远了!”
“你这人太没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