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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经营爱情就像是煮一锅水,谁都喜欢沸腾时候的壮观,可是,你能让它沸腾多久?越是沸腾得激烈,水就会干得越快,还是保持在37度左右的好,不温不凉的,舒服,恒久。可是,这样的状态,还能称之为爱情吗? ——题记 太阳升起在粉色窗帘的时候,我醒来了。这是我婚姻生活的第一个早上。睁开眼睛,看见躺在身边的陈湘,竟然恍若梦境。 昨天傍晚,我拿着一式两份的结婚证从A市来到这里,郑重地交给湘的时候,我们的婚姻生活便拉开了序幕。 有了法律作为靠山的陈湘便不再跟从前一样犹疑不定了,连序曲都来不及播完,就已经理直气壮地一把将我掀到床上。 听到陈湘粗重的呼吸,奇怪的是,我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很务实地四处打量这个叫家的地方。我的脑子也异常清醒,这个时候竟不合时宜地思考起关于幸福与爱情这么复杂的问题来。——人类一思考,激情就逃跑。激情没了,我便想要逃逸,就像一个肇事的司机,因过度害怕将苦难不堪的受害者扔在马路边就逃跑一样。 我一把将陈湘推开,说:“我要个洗澡。”便逃进了浴室。 把浴室的门关得紧紧的,我想到那个空间去调整自己紊乱的思绪。 不一会,世界已经在水龙头之外,一切声音都淹没了,或者说,来自一切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站在水里,静静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静静享受着短暂的清静和安宁。 在浴室里,在水雾中,我不知道站了多久,那面镜子,被热气蒙住了,我又擦干净,一次又一次,直到镜子里那具胴体完全变成了粉红色。 陈湘早按捺不住,怯怯的敲了两次门,问:“漠漠,好了吗?” 等我穿着睡衣出来的时候,陈湘抓住我的手,惊讶的问:“怎么这么久?” 我不能把自己的秘密供出来,于是朝卧室走。我感觉自己很累,很累。 我需要休息,我昏昏欲睡。 陈湘也进了浴室,一会儿就出来了,朝床边走来。 我不由一阵紧张,没来由的紧张。 陈湘爬上来了,开始笨拙的摸索,黑暗中,我睁大眼睛,要要逃避,却知道无法逃避,因为,迎合是我的责任。 于是我闭上眼睛,期待暴风雨的来临。 陈湘重重向我倾轧下来,喘着粗气,呼喊着我的名字说,“漠漠,漠漠,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要你了,现在你是我的人了,是不是?” 我的嘴被他粗大的舌头死死堵住,身体被他一下一下肢解着,开始瘫软无力,但我的意识还很清醒,我想,是的,我的身体是你的了,但是,我的心,还不是你的,甚至不是自己的,我的心,还在远方流浪。 陈湘开始进入我的身体,有节奏有韵律的动作起来,我脑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叫着江的男人的面孔,似笑非笑的眼神,笔挺的鼻子。我打了个激灵,有意识地甩甩头,想要摆脱刚才那种幻像的纠缠。看着身上激情澎湃的陈湘,我努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我已经结婚了,一纸契约,已经将我和他圈在这个四十平米的叫家的地方了。躺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便是我的丈夫。今后我的一切,都将与他息息相关。 想要嫁给陈湘,完全是一念之差。 半年前,我刚大学毕业,分配在A市机关幼儿园。因为父母关系不好,母亲又总是絮絮叨叨,我便很不喜欢回家,连大部分周末也住在单位。 那个周末,因为要取一些东西,我不得不回到家里。母亲见我回来,很是欢喜,乐颠颠的去准备饭菜。 “李银生呢?”我问。李银生是父亲的名字。 “没回来。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母亲的眼神落寞。 “我一定去找他回来!”我放下手提包就走。 我看见母亲眼里突然闪出一点亮光。 然而,快到父亲的单位时,我的脚步突然就有点抬不动了。说实在的,我一直恨父亲,但更多的是惧怕。 我们之间,从来就无过多的交流,过去,只在需要交学费的时候,我会简略地说:学校要交钱了。 他则更加精炼地问:多少? 于是跟黑社会接头交易似的,匆匆完成彼此的任务。 现在见到他,我要跟他说什么?他愿意听我说什么吗?我开始后悔刚才在母亲面前表现的出来的大无畏精神了。 可是,我能就这样回去?我可以想象我一个人回去母亲将要怎样的失望。 正犹豫不决,突然看见父亲从厂里出来。他看见我,吃惊的招呼:“漠漠。你怎么来了?” “我……来叫你回家。” “母亲要你来拿生活费吗?我不是给过她了?还要多少?我现在就给你!”一副慷慨大方的样子。 “不是,我妈做好饭菜了,让我叫你回去吃。” “不了,你回去跟她吃吧,我到别的地方吃。”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的倔强突然就上来了。 “那好,你跟我一起去吧!”他面露不悦,一边说就一边走,心里肯定认为我不敢跟他去。 我也不说话,真就跟着走,很固执的。 走过两条小巷,他在一个小院子左侧停下来,我打量了一下:院子里三面都是式样一模一样的上了年纪的两层楼的建筑,很安静,也很干净。院里有几棵梧桐树,树下有几张桌子和配套的凳子,都是水泥做的,面上磨得光光的,大约长期被人坐的缘故。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人都比较悠闲。 这是什么地方?他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 正在诧异,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女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稍微有点胖,皮肤很好,头发一根一根梳得很仔细。一看就是没有为生活奔波的女人。 那女人看见李银生,脸上立即呈现小女人般的媚笑,然而,当她发现李银生背后的我时,惊愕得嘴巴张大成一个“O”,大约觉得不雅,又飞快的还原成处变不惊的模样,只是用询问的眼光看着李银生。 李银生说:“漠漠,我的女儿。” 李银生说:“冯姨。” 那个女人立即就不自然起来。 “我没什么狗屁阿姨!”我的愤怒让我忘记自己的淑女风范。 “漠漠!”李银生严厉制止我的无礼。 “你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不回家?那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妈结婚?为什么要生下我们?” “漠漠,你……” “我怎么了?难不成你还准备让我叫这个狐狸精妈妈?” “你……”李银生的脸气得有些变形,他伸出宽大的巴掌,停在半空。 我倔强的仰起脸,与他对峙着,心里甚至有一丝毁灭的期盼。我想,要是他真打了我,那就彻底的,永远的打断了我们的父女情分。 我早就恨透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手终于缓缓的落在别处,然而,我也终于没有为母亲找回她的丈夫。看见母亲眼里那点希望之光,随着我在她的视野再次出现而熄灭时,我的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愧疚。 “漠漠,我们吃饭吧!”母亲的声音里充满苍老与悲凉。 我无言的坐下来,母亲一边吃饭,一边又开始第N次诉说她与父亲刚结婚到现在所承受的所有委屈和辛酸,那部血泪史我差不多都能背下来,可是,每听一次,我的心就越发沉重。我象征性吃了几口饭,逃也似的离开了家。——我实在无力与母亲的眼神对视。 我又从家里躲到幼儿园来了。 整栋楼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幼儿园的老师和阿姨都住在市内,到了周末,孩子们不入园,里面便空无一人。园长腾出一个杂物间,让我住在那里,一则解决我的住宿问题,二则也可以让我在周末兼了保安工作。 我听了一会儿音乐,委顿得很,渐渐觉得透不过气来,便想走了出去,想通过散步来驱走心中的郁闷。 我走的是一条货运列车轨道,长长的,朝远方伸去,到有山的地方,突然就不见了,过了一段,却又出现在视线里。这样的情形让人产生一种对未来不可知的迷乱。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有些恐慌,不知道自己可以走多远,不知道路的尽头在哪里。 也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想把自己嫁出去,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再也看不见母亲悲哀的眼神,再也听不见母亲的絮絮叨叨。 那个男人,或许只要能让我感觉安全踏实就行。 可是,那个人会是谁呢? 我将所有认识的男人全都认真筛选了一遍,脑海里突然就跳出了湘,跳出他宽厚的笑,那小小的,似醒非醒的眼睛。 湘是我三年的普通朋友,亦父亦兄地疼了我三年。 他原来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在B市工作。有一天,他看了我寄给那个朋友的一封信和一张照片,照片上的我,穿着牛仔,站在风里,单薄地,脸上眼里全是一叶知秋的落寞。 湘说,只是第一眼,他便产生了好好疼爱那个女孩的念头。 我的朋友曾经告诉过他,爱上漠漠,你随时随地都要感受她那颗敏感纤弱的心,你会变得很累很累。 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开始给我写信,然后,不定期地跑来看我。 湘已经多久没来了? 我在心里暗算了一下,应该快半年了。这是最久的一次了。 大约他已经找了自己的爱了。 也好,希望他过得比我好。 回来的时候,推开门却吓了一跳,湘从天而降,正端坐在我的书桌前。 他什么时候来的? 见我回来,他站起来,说:“我知道你一定在单位。你没锁门,我就自己进来了。以后别这么粗心。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吗?” 一口气,说了几层意思,生怕我打断了似的。其实我知道他是掩饰自己的尴尬。我们每次刚见面都这样,很陌生的感觉,需要许多的没有多大意义的话使彼此轻松,然后,才像老朋友样的熟络起来,然后,再分开,再重复同样的情节。周而复始。 其实,他也不知道,我从来就不习惯锁门,因为我认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没什么可以被偷的了。就连心,都被一个叫江的男人偷走了。 春寒料峭,我打了个寒颤。 细心的湘发现了,他问:“有取暖的设备吗?” 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电炉,插上了电。 湘过去关了门。我们围着炉子,气氛立即就暧昧起来。我不安的搓着手,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题。 我有些恍惚:为什么想要有个依靠的时候湘就出现?为什么从来没想过湘,今天突然想到?为什么一想到湘,他就从天而降? 难道,这是冥冥中上天的旨意?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不是十分的唯心,彼时却有些迷乱。 我知道陈湘一直在看我,可我不敢去迎接,我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火炉里,那条红色的蜿蜒在脚下的蛇。 湘说,漠漠,最近半年你过得好吗? 我无力的点点头,但无助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一切真相。 他说,还没有释怀吗?你要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湘说话很直爽。他说的旧的,是我对江的那段感情。与湘认识已经三年了,他对我关心备至,甚至愿意很耐心地聆听我在他面前说起其他我结识的所有男人。他了解我的一切,包括与别人的感情发展情况。 我不是不知道湘对我的感情,是我还没有去爱江以外的另一个男人的能力。 当湘说这话的时候,我思维还停滞在两年前的那个冬天,江在信里对我说:漠漠,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女孩,你一定会遇到你的最爱,忘记我吧! 然后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远成一抹冷艳的风景。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可爱,但我知道我不会再有最爱,也不知道要花多长的岁月去学会遗忘。 看着对面湘那份关切,我的眼神充满了绝望。 湘突然捉住我的手,说:“嫁给我吧!让我好好疼你,让我帮你慢慢疗伤。” 看着敦厚忠诚的湘,我扑进了他的怀里。 湘搂着我,他用手指帮我细细地梳理着我零乱的头发,轻拍我的面颊,传递着温情和爱护。我像一个听话的孩子,乖乖的伏在他胸口上,安心地享受这样的冬日的温暖。逐渐的,我感觉湘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上的热度也陡然升了起来。仰起头,我看见他眼神痴迷,眸子里燃起了熊熊烈火,我正不知所措,湘的头已经低了下来,嘴唇贴了过来,暖暖的,软软的,印在我的眼睛上,面颊上,然后,我感觉自己紧闭的双唇被他的热浪掀开了,麻麻的……我深深的陶醉在肌肤之亲的氛围里,害羞却向往,感觉某种细微的变化与渴望。 江那时为什么不吻我? 我很痛恨自己,为什么那样的时候突然又不争气地想到了他。 我用力地抱紧了湘,像是溺水的人拼命要抱住水里的一块横木。 湘便亢奋起来,他将我拦腰抱起,放到那张单人床上,开始摸索起来。从他颤栗的手指,我感觉到他的想要吞没的雄心壮志,又从他的短暂的停滞中感觉到他的犹疑,于是,我果断地牵引他的手,去了最神秘的地方。 那一夜,我完成了从少女到女人的真正过渡。 我以为,只有那样了,我才可以逼迫自己忘记过去;以为,只有那样了,我就可以安心开创我的未来。 那一夜,因为我的一念之差,我和湘在后来的岁月中都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作者群号:422176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