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预约的时间早半个小时便出了门，然后迫不及待地打电话给青青，青青说：“看你急的，石胜利还没回来，要不你直接去他办公室找他吧！——泰鑫房地产公司。”

　　也好，顺便去考察一下青青全力以赴争取的长期饭票到底有多少厚度，我好奇很久了。

　　我拦了出租车，几分钟后，便来到石胜利所在的大厦。公司规模果然不小，气派得很，写字楼里一应设施都是电视里看见过的情形。

　　我沿着指示牌很快就找到石胜利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关，留着点缝，我轻轻推开一看，办公室很宽敞，起码有五六十平米，地面铺着猩红色的毛地毯，面向街道的那边是一面特别大的落地窗，挂着低垂的乳白纱帘，颜色柔和明净。对面主墙上是一副徐悲鸿的《奔马》复制品，另一堵墙上看似一经意却恰到好处地点缀着几帧原木画框的小画。办公室摆了一张大大办公桌，桌子上有一台电脑，一副盆景，和一个金鱼缸。据说金鱼是生意人的吉祥物，马虎不得。办公桌的对面有一组浅灰色的沙发，椭圆的橡木茶几，显得优雅，温馨，应该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这样的装修相当有品位：典雅，而不失端正；传统却又有现代气息。看上去，这样的环境，是很难跟石胜利这样粗俗的人联系到一块的。然而，这年头就这样，金钱可以粉饰一切，让丑陋变得雍容华丽，让粗俗变得看起来高贵。

　　石胜利正低着头写什么东西，听见推门声，他头也没抬，低声而恼怒地说：“丽丽，怎么又不敲门？跟你说多少遍了？你给我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老板！不管在外面我对你多好，在这里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秘书！”

　　“石老板……对不起！”听见这些不该听话的话，我很是尴尬。

　　正准备退出去，石胜利抬头看见是我，脸上有瞬间的不自然，但立即就演变成高度的热情来，他说：“是漠漠啊，稀客稀客！快请坐！”

　　我说：“石老板，快下班了吧？我找你有点事，要不我们一起去你家再谈吧！”

　　“什么老板，太见外了。你跟青青一样叫我胜利或者老石都行。你先坐坐，第一次来嘛！喝口水，这里聊聊也一样，我平时也没什么时间陪你聊天。”石胜利挺客气的，我便放松心情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石胜利去饮水机里倒了杯水，递给我，我赶忙起身去接，他那肥厚的手就连同杯子一起递到我的手上，似是不经意，又好像是故意的，但我尽量往好里想，努力镇压住就要飞到面颊的羞红，接了水，坐定了。

　　我说：“石大哥——我就叫你石大哥吧！我的事已经麻烦你了，不过还得请您帮忙帮到底，只有你能帮我了。”

　　石胜利这时已经坐了过来，与我在同一个长沙发里，将一只手搭在我背后的沙发靠背上，一副邻家哥哥的和蔼可亲，说：“漠漠，你见外了，你与青青情同姐妹，我肯定得帮，再说，就算青青不求我，你这么可爱，我也乐意帮你的。”

　　“谢谢石大哥！”我真诚的说。

　　“怎么谢谢我，说说看？”石胜利放在我背后的那只手亲切友好的拍了拍我的肩——我宁愿相信那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亲切友好。

　　我说：“以后，但愿我能帮到你和青青什么忙。”

　　“那到不需要了，你只要知道石大哥是喜欢你的……”石胜利那只手终于从我的脖子后面绕到胸前来，只是感觉不再是亲切与友好了。我诧异地侧过身，看了他一眼，居然发现石胜利油光发亮的脸上那双眼睛已经着了火，火焰随时要喷到我身上，顿时吓坏了，立即站起身来，义正严词的喝道：“你想干什么！你就不怕我告诉青青吗？”

　　石胜利的脸立即成了猪肝的颜色，他尴尬地站起来，然后绕到对面的老板椅里坐下来。坐下来的石胜利便是石老板了，满脸暴发户式的夸张的自信，似乎在告诉我，女人嘛，我见得多了！

　　我说：“我走了，石老板，你也回去吧，青青在家等你。”

　　“等等，你找我不是有事吗？”石胜利打起了官腔，公事公办的样子，说的这些话，凉飕飕的，就像办公室那台空调里放出来的冷气。

　　我站着不动，心里已经有了事情砸了锅的准备，仿佛只是在等待他最后的宣判。

　　石胜利说：“既然我已经开始帮忙了，就帮到底吧！看在青青的份上。”这位暴发户居高临下的说。

　　我重新回过头来，脸上尽量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开始大胆的询问他怎么帮法。

　　石胜利继续说：“现在的关键人物还在校长，他愿意给你跑一下，比你跑多少次都管用。教育局是他的直接领导，只要他同意，问题不会太大。区常委难度就大点，袁校长肯卖力你的事情就能成，否则就没希望。”他的话跟青青的意思差不多。

　　我说：“那就拜托您了？”

　　石胜利点点头，说：“我跟老袁虽然是多年的朋友，但这年头多好的朋友都存在利益关系。我只能尽量说合，关键还得靠你自己。”

　　“我明白，您就明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老袁喜欢钓鱼，我约他这周末去钓鱼——开支多少钱到时告诉你，你就不用去了。他高兴了，我叫他把区委书记约出来吃顿饭，区委书记的最大特点是贪杯好色，而且豪爽得很，只要能把他约出来，我安排好节目，估计酒桌上签个字就可以搞定。”

　　“不说要常委开会讨论吗？”我充满疑问。

　　石胜利冷笑一声：“中国人办事，都形式主义，老大说了行，会议上谁还敢说不行？”

　　我说：“石老板，书记那里您估计得花多少钱？”这个问题一出口我就开始后悔，生怕石胜利不高兴。

　　石胜利说：“那顿饭吃好吃高兴了就行，他财大气粗的，哪在乎你那点小钱。只是校长那里你还得继续跑动一次。”

　　我点了点头，对他充满感激地笑了一下，尽管笑的还不大自然。我心想，看来青青真是很了解石胜利的，这人虽然好色了点，但还不算太坏，也还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