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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这个周末,太阳早早爬上了窗,可我不想起床,也不想吃。一个月来,梦里梦外,我常常看见母亲的脸,我手指最后触摸她遗体时那冰凉的感觉还在。过去母亲在世时,我并不太喜欢看见她,觉得她对自己造成了太大的心里压力,而如今,母亲去了,我才感觉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需要她。 恍惚中,我常常想象着母亲在家里忙进忙出的身影,想着她那次来B市发现我瘦了时的心疼,想着她送走我时的不舍,这些情形像电影一样一一在我眼前映过。直到现在,我有时竟还不相信母亲是真的走了,母亲才60岁,生命如纸,太脆弱,太不堪一击了啊!——每次一想到母亲,我的眼里就注满了泪水,我的头就会开始疼起来。 疼痛难忍,我不得不下了床,找出风油精,抹到太阳穴上。然后我推开窗户,从里面望出去,街道开始喧闹起来,有鼎沸的人声 ,车声,只有我还在那片晨曦之外,凝望囚禁在时间深处的影像。 寂寞如影随形,我决定要出去走走。 于是我黯然神伤的往楼下走。可是要去哪里呢,我却一点也不知道。 沿着一条阴凉的马路向前走,不知不觉我竟到了漠漠网吧。 为什么?为什么我又到了这里?难道我竟会留恋这里的一切?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甚为震惊。 难道,更好的生活,永远都在别处? 我赶紧往回走,像是要逃跑似的。 回到家,面对毫无生气的家,越发觉得空洞和虚无。 突然,我听到手机短信提示,立即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打开来看,期望得到一声真诚的问候,甚至是一个转发的玩笑,那样,至少我能得到提醒:有人记得我的存在。然而,我失望了,短信号码陌生,上面写着:你好,我无意中用电话速配找到你,能聊一下吗?很希望能跟你成为朋友,回复数字10就可以了!谢谢! 我明明知道是个陷阱,但这样一个游戏也许能给我带来一点刺激,于是,我回复了。 第二条短信马上来了:欢迎您参加情感沙龙,这里有很多感性时尚的朋友与你探讨生活情感的问题,你是男的还是女的?男的回复男,女的回复女,谢谢! 游戏已经开始,就进行下去,我回复了女。 第三条短信:Hi,你肯定是个靓女吧?回复P开始找个人聊天,聊什么都可以哦! 有完没完? 但我还是回复了P。 电脑为你找到了59725(男),你们可以开始聊天啦,还想找其他的朋友请回复P。 晕! 想不到我李漠漠居然无聊到玩这种游戏,还是去青青家看看吧!我正要去换衣服,电话突然响起来,一看,是湘的电话。 “喂,你好,你叫漠漠吗?” 怪了,怎么是陌生的声音? “你好,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是人民医院急救中心,在机主身上找到的电话,电话簿上面第一个号码是你,请问跟机主是什么关系,能到医院来吗?”只听见电话里一片慌乱的声音。 “等等,你说清楚,机主现在在医院急救中心,怎么回事?” “火灾,他晕过去了,你马上过来就清楚了。”对放挂了电话。 我披了衣服就往街上跑,飞快拦了辆出租车,心里开始一阵接着一阵的抽搐:湘出事了,湘晕倒了,他会不会很严重,他会不因此残疾?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闭上眼睛,不敢往下想。那些曾经对他的怨恨突然消失了,一个个美丽的场景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有一次,与湘一起回老家,他用山野的野花编织了一顶草帽,戴在我头上,说我永远是最美丽动人的新娘;有一次,我和湘在大街上散步,我的一只鞋跟掉了,湘执意背着我走了一路,全然不顾路上行人惊异的目光……我想起我们过去的时光,想起我们围着电炉他说的那些情话,想起他一遍一遍说过的爱我,想起我第一次离家出走时他的惊慌,想起我们吵架的时候他那伤心绝望的样子…… 天哪!湘原来对我是那么的好。 为什么总是要等到失去了才明白拥有的可贵呢? 飞快下车,飞快跑进人们医院,我的心越来越沉,身体似乎从一架失去控制的大闹钟中穿越而过。我站在湘的病室门口,心里不住的祈祷:湘,你不要有事,一定不要! 然后,我心情复杂的推门进去,湘安静地躺在第一张病床上,闭着眼,脸上好几处是灼伤的痕迹。 “湘……”我喊了一句,眼泪却不听话的出来了。 我看见湘的眼球动了一下,却没任何其他的反应。 湘真的很严重? 我突然很害怕很害怕,害怕湘会跟母亲一样,永远地离开了我的生活。我哭着说:“湘,我是漠漠,你知道我来了吗?你听见我说话吗?你快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接你回我们的家,我什么都听你的……” “丫头,你哭什么呀,他没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后面来了医生,他笑着说。 “陈湘,记得按时换药,一个星期不要下水,避免感染。” 湘突然就睁开了眼睛,朝我笑笑:“漠漠,谢谢你来看我!” “你……”我被他作弄,气极了,对他的厌恶感突然又升了上来。 “对不起,我刚才确实是累,想睡会,可看见你一进门就哭,我不知道要怎么说话,便干脆闭着眼睛听你说了。嘿嘿……” “你……”我转身要走。 “哎哟!好痛!”只听湘叫了一声,我立即掉过头来,发现他挣扎着要起来。我折回去正想去搀他,突然被一双手拨开了,一看,是她,李安妮。 她说:“还是让我来吧!谢谢你来看湘,李老师。” 然后她对湘嫣然一笑,娇嗔着:“湘,出这么大事情,怎么不及时告诉我?好在没大事,来,我们回去吧!” 湘任由李安妮搀着,走出病房。在门口,他回望我一眼,眼神里有抱歉,有依恋,有无奈,异常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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