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江云

　　哭神州陆沉，地崩海啸，漫野尽冤魂。五千年岁月，数万胡骑，惊醒梦中龙。河中流血，可看见，极目疮痍。听四野，鬼嚎人怒，虎豹霸中原。豪杰，同室争斗，为虎作伥，可怜汉忠贞。华夏将倾谁人痛？何问苍生？空怀满腹忧与患，恨恨恨，补天无石。怨怨怨，一分傲骨难躬。

　　俗话说得好：“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明末清初中原百姓又经历了一场空前的大劫难。乱兵一伙一伙的向南逃窜，所过之处，钱财被抢，粮食吃光，女人都被糟踏，连老妇人也难以幸免。接下来就是流贼，土寇，归降满清的先头部队，一伙比一伙残暴，百姓实在是活不下去了。

　　丁壮们都跑出去当了兵，不管当什么兵，有饭吃就行。刚开始杀人还有些个愧疚，一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有些个麻木了。掳来的妇女都裸着身子，拘在队伍中间，哪个起性了哪个就干，没有什么顾忌。无论官军还是盗贼，都差不太多，女人们也都麻木了。

　　小孩子一般直接杀死了，女人留着有用，可以解决性欲。在断粮的时候这些女人就是军粮，都是默默的等着被杀，麻木的刷洗蒸煮被杀的人，也跟着吃人肉。战乱了二十多年，存活下来的人都是在杀戮与血泊中长大的，人性已经泯灭了，残留的只是兽性，弱肉强食没有什么不对头。

　　江南没有经过战乱，人们传说着江北的消息，好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有些不敢相信？南京没破时人们照常生活，最热闹的是风月场所，酒搂饭店。江南的人们希望能够划江而治，如同南宋那个样子。形势急转直下，满清大军过了江，占领了南京，晓喻前明郡县归附于大清，按原职留任，一时间人心惶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江南最富裕的就是三吴地区，钱谦益主动请缨，打发弟子门生到各处劝降。钱谦益是文坛魁首，东林领袖，弟子门生遍及三吴。恩师都归降了大清，可见大势所趋，势难挽回，几十座郡县不战而下，都递了降表，可见降伏汉人之心还得依靠汉人。满人是新兴起的民族，不过四五十年的历史，是金人的支脉，大首领是爱新觉罗氏。他们的先人曾居住在乌苏里江上游，被人称为“鱼皮鞑子”，穿的都是大马哈鱼皮，吃的是鱼肉。他们最好的伙伴是北极犬，爱犬如子，也穿狗皮，人们也称他们为“狗皮鞑子”，他们住的地方被称为狗皮城。

　　爱新觉罗氏自己不那么叫，而是自称为“徽钦鞑子”，满语爱新觉罗就是金赵的意思。他们自认为是龙子龙孙，有钱的人家以墙上悬挂龙袍为荣耀，他们与土著人没有明显的区别。部族繁衍强大之后，就加入了土著成为满族的一员，并且成了首领。满族以游牧为生，与蒙古人没什么不同。

　　明军唆使关外的汉人屠杀了整座城堡，激起了满人的愤怒。满人迅速崛起了，报了大仇，与蒙古各部结成同盟，开始向汉人讨还血债了。“七大恨”只是个宣战书，狂飙般的冲杀，才能够让汉人知道厉害。占领关外之后，满人“杀穷鬼”先后剿杀了三百余万汉人，关外成了满人的天下。满人丁壮全都是兵，共分八旗，兵力十万。与蒙古联姻，换来蒙古八旗十二万，这是一支无坚不摧的强大力量。老对手毛文龙在汉人的内斗中被坑杀了，东江兵大股大股的投奔了满人，又建立了汉人八旗，这就是满人进军中原的开路先锋。洪承畴的归顺，吴三桂的归顺，都给满人提供了进军中原的绝好机会，满人如愿以偿了。

　　满人多次大败明军，并且围过北京，也曾连下山东七十余城，无人可敌。明朝军队与官场同样腐败，而且大多数都是饥兵。满人送给了明军大将刘泽清十万两军饷就买通了进军路线，掳夺数千万的财宝，数千女子。百万明军早已丧失了作战能力，满人对于进军中原是满怀信心的。

　　满人一改以往的作风，是以王者之师的姿态进入北京的。军纪很好，社会治安很快的安定了下来。重用汉人官员，以汉治汉，收到了明显的效果。没收前朝显贵的府第庄园就足以安置功臣了，满人是从流贼手里夺过来的，没必要还给前明旧贵族，前明的江山社稷也是如此。

　　大首领曾与七家盟誓：“但得一物，八家平分”。如今得到的不是财物，而是天朝的江山，皇家就无法与那七家平分了。皇畿之内广设旗庄，圈占的土地，房屋，包括男女都是旗人的奴隶。最凄惨的就是年青的女奴，每年报部自杀的都不下两千余名，因逃走被处死的还不算在内，汉人女子不愿意被满人主子淫暴。

　　征服者是应该享有这种权力的，蒙古人入主中原后，一丁管制十五户，汉人娶妻的初夜权是归蒙古人的。游牧民族吃牛羊肉，身体强壮，性欲旺盛，三日不泻泻火，皮下迸血。猛将们每到一处，都让部下掳来七八个强壮的农妇，以解决性欲，大流血而死的不计其数，汉族女人过于娇嫩。长途行军时，部下往往牵一两头母水牛随军，否则当兵的屁眼就倒了霉。进入北京后，官宦家的妻女都主动送上，小白脸们也都成了龙阳君，没少领略满人的阳具。满人是没有太多避讳的，叔嫂之间，叔侄之间，兄妹之间，都可以发生性事，只要双方愿意就成。

　　皇家是很注重血统的纯正的，明室宗亲想要婚嫁，必经皇帝御批。万历皇帝几十年不理政务，皇室宗亲七十未娶，五十未嫁的不在少数，敢于以身试法的都被关进了凤阳大狱。清室也制订了规矩；格格与丈夫见面须经媬姆申请，有的几年也难以见上一面，皇家千金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汉人坐江山二三百年，如今让异族打了进来，坐了金銮殿，汉人的心里并不是滋味。满人在汉人眼里属于胡虏，是一些没开化的野蛮人，绝大多数不会说汉话，连满文也不认得。满文的历史很短，是仿造蒙古文字现造的，立国必须有本国的文字与典籍，并不是民族发展的需要。

　　由于宣传，百姓们盼望李自成早日坐上龙椅，解救百姓于倒悬。大顺军的所做所为令百姓大失所望，纯粹是盗寇行径，成不了大事。退回关中之后，李自成的二三百万大军也成了饥兵，张献忠杀人为食，流寇没有管理天下的才能。就是满清不进关，李自成的皇位也坐不长。

　　李自成是被饿反的，所有的流贼都是饿反的，李自成没有当皇帝的心理准备，只想被朝廷招安做个关中王。逼死了崇祯他也没有想到，他是不想担弑君的恶名的。李自成没多少文化，是个豪爽汉子。他敢做敢为，干啥都有股子闯劲，没曾想闯出了天下。行军打仗时他可以用军法约束部队，进北京之后部队就失去了控制。他也反复央求将士们：“你们得让我做个好皇帝呀。”首领们谁也不听那一套，当面顶撞道：“皇帝让你去做，财物子女还不让弟兄们分一分？”牛金星操办登基大典，刘宗敏当众宣扬道：“我俩一起当的响马，我为何要跪拜他？”

　　许多部众都是吃大户起的家，本乡本土的聚在一起，首领也只能是本乡人。做流贼时是全家全族一起行动，丁壮在外，老幼妇孺在内，几十万人一起向前滚动，逢村吃村，逢镇吃镇，逢城吃城。一般县城守军一营五百人，郡府也不超过两三千人，流贼动辄十万二十万的，就那个声势就先把官军镇唬住了。向北京进军的号称三百五十万大军，沿途的粮食都征用光了。进入北京之后，来自陕西的贫苦弟兄对京城的富庶又妒又恨，对北京的富人也不客气，各家的妻妾子女抱到马上就回营淫暴。这是一种报复，一种恶意的报复，有钱人都该杀。

　　腰里都装着个小富贵，谁想舍命拼杀？山海关连连败退，西逃时连连败退，十七万兵马被吴三桂的三万兵马打得大败。李自成回陕西做了皇帝，除了以刑杀立威之外，不懂得如何治理国家。田地荒芜，盗贼横行，到宁夏，甘肃打粮也不顺利，损兵折将，没有结果。清兵就是不打过来，李自成也当不成皇帝了，还得去当流贼，到江南去抢，去流窜。清兵大败大顺军六十余万，李自成率领数十万大军南逃，留在陕西的二三十万大军都降了满清。

　　满清不但不收编流贼，而且杀降，张鼐，刘芳亮等二三十位将领死于非命。郝摇旗，刘体仁等将领率部南逃，李自成已经在九宫山被乡勇杀死，群龙无首，首领们各自带领本部，攻城掳县，为的只是活命。大股三五万人，小股一二万人，两湖一带成了流贼的活动区域。

　　李自成之妻高皇后对李自成养子李锦道：“做流贼何日是个头？还是归附朝廷，洗心革面，将来也能博得个忠贞节烈，洗却了贼名。听说明臣们拥立了新皇帝，也不知肯不肯收编我等？先皇部下能有五六十万之众，收复中原，也是不小的力量。”李锦，高一功认为高皇后说的有道理，就约会各部向明军表明此意。

　　明臣何腾蛟，字云从，官任兵部侍郎，总督湖广，四川，云南，贵州，广西军务，乃是坦荡君子。积军功曾出任湖广巡抚，湖广一带都落入李自成，张献忠之手，只有武昌在左良玉手里，奉朝廷旗号却不听从调遣。左良玉招收流贼不下百万，自征赋税，成为一方霸主。何腾蛟尽可能与之周旋，劝其接受王命。左良玉借南来太子一案，发兵百万，直扑南京，要求何腾蛟与他一起清君侧。

　　何腾蛟不肯从行，左军在武昌屠城，百姓都往督师府躲避。左军封锁督师府，将躲藏的人全部烧死，四个部将押着何腾蛟上了船，就向南京驶去。何腾蛟已先打发家人将大印交还皇上，决心赴死。趁四将不注意，跳入水中，半浮半沉的向下游飘了过去。左良玉军令甚严，四将也投水而死。何腾蛟命不该绝，飘了十余里，被渔船救了起来，那地方正巧有个关帝庙，渔民是奉神灵之意前来搭救忠良。拜祭方罢，家人带着官印正好赶到这里，说是关帝给托的梦，在此等候大印主人。此事越传越远，人人称奇，都认为何腾蛟是忠义的化身。

　　左良玉暴死，左军溃败，他的儿子左梦庚带着三四十万人归降了满清。许多将士不愿意随行，就归顺了何腾蛟，还为明军。何腾蛟在长沙与属吏痛哭盟誓，决心以死报国，分派军务。令堵胤锡巡抚湖北，傅上瑞巡抚湖南，章旷出任监军，周大启负责学政，严起恒督运军粮，吴晋锡负责郴桂道防务。武将黄朝宣，张先璧，刘承胤都来听令，何腾蛟手下才有了一部分兵力。

　　郝摇旗，刘体仁腿快，风驰电掣般的来到了湘阴，距长沙不足百里。长沙大惊，黄朝宣不等将令，率部逃回了燕子窝。傅上瑞劝何腾蛟道：“长沙无兵，流贼势大，还是暂避为宜。”何腾蛟叹道：“死于左兵与死于流贼，没啥两样，躲个什么？”不肯出行。长沙知府周二南自报奋勇，前往敌营探探来意，率领一千将士随行。郝摇旗以为明军是前来剿杀，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一千余人死于乱箭之下。

　　长沙大乱，女人们纷纷出逃。章旷对何腾蛟道：“此乃无主之兵，可以好言招抚。”章旷部下有员将领名叫万大鹏，结拜兄弟白云飞，二人打马前往，手里不带兵器。郝摇旗架起刀剑，剑门直通演武场，两兄弟面不改色，昂然而入。演武场桌子上摆着十坛酒，按江湖规矩，不交一言，每人连喝三坛烈酒。剩下的一坛让万大鹏夺了去，一饮而尽，郝摇旗猛的喊了一声好。

　　数万猛士齐声叫好，喊声震天动地。郝摇旗问道：“兄弟此来何意？”万大鹏将拳一拱道：“湘阴城池太小，不足容大军，请进长沙歇马。”从怀里掏出何腾蛟的亲笔招安信，郝摇旗大喜。当下与万大鹏，白云飞结拜为异姓兄弟，第二日一早随二人进了长沙。何腾蛟命令张先璧率卒三万，在校场驰射，旌旗遮天蔽日，衣甲鲜明，显示了一下实力。何腾蛟对归顺流贼竭诚相待，郝摇旗放下心来。送信让袁宗第，蔺养成，王进才，牛有勇都率部前来，何腾蛟一下子增加了十几万兵力，一时间有些安排不开了。

　　李锦，高一功率领三十余万众也来归附，何腾蛟派堵胤锡对他们道：“朝廷可没有能力解决这么多兵马的粮饷呀。”李锦答道：“我军中自有饷粮，不须督师劳神。此来别无他意，高皇后嘱我应以身许国，爱民如子，服从朝廷节制，有死无二，别无他求也。”堵胤锡大喜，安排他们驻扎于荆州，等候朝廷册封。何腾蛟亲自来到荆州，拜见高夫人，对高夫人很是敬重。高皇后嘱咐众将道：“何公乃是坦荡君子，诸位休要辜负了何公。”从那以后，李锦，高一功，对朝廷忠心不二，从无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