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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忆旧游

  人生如美玉,研洗雕琢,方可玲珑。屎粪秽青蝇,渐成腐败物,本原全移。久居厕污之处,岂辨香与臭?日熏年积,恶与善混,臭味相投。哀哉,好良玉。性本善于天,天性迷失,丑恶迷天性,霸游金银海,如似癫狂。体中宝气难存,复向身旁求。怒海倾覆,难当鬼怪一命休。

  自从天下为公转变成天下为私之后,人类就分为三六九等,处于上等地位的称做世家贵族。世家贵族乃是功臣之后,可以世代继承世爵,不需要任何努力,就可以坐享其成。即便是疯子,傻子,一样是国家的栋梁,这是个特权阶层。先人留下来的特权毁掉了他的后人,世家子弟普遍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蔑视比他等级低的人,仰慕比他等级高的人,是天生的势利之徒。

  优越的生活环境,娇惯放纵是很自然的,而且一代不如一代。浅薄狂妄,极端自私,贪得无厌,卑鄙无耻,残忍狡诈,唯我独尊,荒淫放荡,无知愚昧,不学无术,虚伪善变,争名夺利,不择手段,行同禽兽等等,人类的劣根性集中表现在世家贵族的后人身上,是一群只懂得索取,不懂得奉献,人类社会的寄生虫,一群人渣,也是人类社会的主宰。世家贵族一传就是十几代,几十代,不犯下重罪是不会断了香火的。他们既是国家的栋梁,又是国家民族的败类,每一次的覆灭,都是这些腐烂透了的贵族阶层自掘的坟墓。

  不管是朱元璋,还是徐达,常遇春,刘伯温,沐英之后,还是别的世家子弟,全都烂透了。金声桓也是个世家子弟,是个低级贵族,辽宁卫武将世家,不用考取武进士就有武职可以继承。不学无术是正常现象,先人也都是如此。如何喝兵血,如何钻营,这都是家传。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是轻车熟路,未入军营之前就已经烂熟于心了。贫民子弟到了军营得用生命换取功名,世家子弟没那个必要,只要循资格,托人情,军职照样高升,不用冒生命危险。打仗是别人的事,升官发财是世家子弟的事,没有一个将领能凭军功活着升迁到总兵的位置。

  金声桓升迁的很快,他不费劲就当上了徐淮总兵,隶属于左良玉帐下。天下兵马最多的就是李自成,左良玉,左良玉虽说是明将,皇帝在他眼里屁都不当一个,只不过懒得称帝罢了。左良玉死后,左军大败,金声桓就随着左梦庚归降了大清。金声桓心眼多,怕到了北方被满鞑子收拾了,要求留下来,平定江西。英亲王正忙着赶往川陕配合大军剿灭流贼,顾不上江西,就答应了下来。

  金声桓就一万兵马,兵力并不强。英亲王留下了高进库,这是高杰的侄子,有兵五千,随李成栋降的大清。另外就是李自成的残部王体忠,有兵三万余人。这三股势力相互牵制,英亲王估计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赣州未攻下时,万元吉曾派人送信劝说金声桓反正,答应让其镇守江西,不失公侯之封,金声桓有些个动心。听说何腾蛟大败清军,就想借机反正,后来听说清军小败,明军是大败,反正之事就放了下来。赣州陷落之后,万元吉劝金声桓反正一事有些个泄露,金声桓费了好多的手脚才灭了口,算是没有留下后患。满人对归降的汉人将领并不放心,稍有不慎就会被无情除掉,满人实在太少了,不得不利用归顺的汉军平定汉家江山。

  金声桓有些个歪才,以大都督的名义发布檄文,命令江西各郡县立即归降,大清雄兵二十万,整装待发,不归顺者鸡犬不留,人过三刀。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清兵说干是能干得出来的。赣州已破,各郡县兵力分散,根本不具备抗清的能力。明朝臣子,江西巡抚旷昭吓得丢下大印,带着金银财宝不知了去向?南昌的士绅们派出代表恭请王师进城,送上了顺民表。

  代表们按照古人出降的礼仪,三揖三跪,弄得金声桓不知所措,一面笑着一面傻呵呵的把代表们扶起,口水淌了下来,代表们也觉得好笑。金声桓率部进入南昌了,王体忠也开进了南昌,恼怒士绅们请金声桓没有请自己。金声桓不经一战就白白得了十三府七十二州县,南下的清军哪个也没自己功劳大,不封王也得封个公侯,金声桓抢先把功劳都报了上去。

  王体忠本是流贼,占了城东,与城西的金声桓声息不通。金声桓想要做江苏总督,约束下面,不许胡来。王体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钱财子女还是要的,城东就乱成了一片。按规矩征服者是有权借妻的,王体忠没有相中降将黄天雷的妻子,倒相中了他的妹妹,就向黄天雷下了命令;借他妹妹到府里侍候王将军。

  传令的把总乃是王得仁,原先是宋献策的亲兵,宋献策逃走后跟随的王体忠。王得仁一见到黄氏,两只眼睛就转不动了。黄氏是个绝色女子,年方十六岁,一朵鲜花还没有开,王体忠那个老东西真是艳福不浅。

  黄天雷看出了门道,把王得仁请到内室,全家跪求王得仁道:“小妹年幼,性情刚烈,决定以死拒之。还求将军在王总督面前求求情,除此之外,什么都可答应。”

  王得仁年青气盛,对黄氏又怜又爱,如许美人,实在是太可惜了。王体忠每到一处都要糟踏多名女子,糟踏完之后,就像丢破布一样丢掉了。女人有的是,他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王得仁也没少作践女子,但都是寻常女子,过后也就忘了。黄氏是让他动情的第一位女子,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新自然。

  黄歌儿已是决心一死,反倒坦然了。她并没有下跪,而是横眉冷对,更显得魅力过人。她对兄嫂说道:“休要求他,都是虎狼之辈,哪有一个是人?与其苟活在这个肮脏的尘世,不如清清白白的回去。”

  黄氏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王得仁的心,王得仁那冰冷的心被震活了。真善美是人类的向往,美好总能引发真与善,真与善冲破了丑恶的污垢,激起了王得仁的天良,他被打动了。他见过太多的血,太多的死亡,对那些他早已麻木了。在这间屋子里,浮动着他曾梦想过的温馨,那个感觉已是很久远了。

  王得仁是个豪爽汉子,当下答应道:“先不用着急,我来设法,必让王体忠那个老贼白日做梦。我也是苦出身,被逼做了流贼,并不想一辈子做贼。”王得仁与许多人同样,做贼做够了,想要重新做人。

  上面下了雉发令,传令的是金声桓的叔叔。王体忠不予理睬,三日后城东都没有雉发,金声桓很是着急。王得仁早就看不惯王体忠,像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死一个少一个。王得仁秘密报与金声桓道:“王体忠不许雉发,准备铲除金军,做个东南王。”

  江西处江南上游,西通楚,南通闽广,乃是形胜繁富之地,金声桓还惦记着做东南王呢。二雄不并立,金声桓许下愿,保举王得仁出任南昌总兵,帮助他除掉王体忠,统领全军。此事正合王得仁之意,两个人就做了周密的安排。

  金声桓以叔叔的名义,请来了王体忠。王体忠兵多,还有王得仁以及三百亲兵护卫着,并不在乎金声桓。在酒宴上王得仁调开了三百亲兵,王体忠被刺死,悬首示众。王得仁被认命为新的总兵,下面也没有太大的波动,部队纪律受到了约束。金声桓以大都督的名义,提拔了一些将领,王得仁的兵权无形中被削弱了。直接统辖的不超五千人,金声桓指挥三四万人,就等着上面的封赏。

  满人是想各派相互牵制,没曾想金声桓借着清军大胜的余威,轻取了江西,倒让满人有些个为难。汉人只可利用,不可重用,倘若尾大不掉,那就麻烦了。满人兵力不超十万,金声桓必须限制在三万兵力之内,才好控制。至于王得仁,出卖了首领,就取代其位,此种风气万不可长,只是不追究就是了,不过是汉人之间的狗咬狗。任命下来了,金声桓由总兵变成了副总兵,王得仁还是个把总。两个人早就打出了都督,总兵的旗号,这一闷棍可打的不轻。

  清巡抚李凤翔暴死,上面委任章于天出任巡抚。章于天也是个降臣,但对主子忠心耿耿,比狗还要忠诚,对这样的人是可以相信的。章于天肩负着监视汉人将领的责任,很是尽心。对于金声桓,王得仁自我任命,章于天非常反感,总在大庭广众之下特意呼唤金副总,王把总,让下面人很是惊讶。

  千里做官只为财,章于天可不是愚忠,他是要钱的。王得仁驻军建昌,一个把总多领了军饷三十万,这笔银子应当归巡抚来安排。章于天派人前去索要,王得仁正憋着气,厉声喝道:“银子没有,军棍倒是有一个。给我将来人重打三十军棍,这就是给章巡抚的三十万饷银。”来人被打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狼狈而逃。

  章于天对金声桓也不客气,勒索不断,好东西见什么相中什么,金声桓也是受不住了。本指望不封王也弄个公侯,如今让这个势利小人给降住了。就是这样章于天也是不肯放过,总想找机会置金声桓于死地。众人观戏,金声桓偶然说了一句:“还是中华衣冠好看。”章于天马上接口道:“既然如此,本官可代为奏请。”金声桓再三解说,章于天只是冷笑。第二天就飞骑上奏金声桓欲反,幸亏金声桓派人给截回来了。

  王得仁崇信道教,请来道长宗超开了个天室洞,可以煅烧金银,并可以探测天机。宗超测出江西近日有血光之灾,十人九死,在劫难逃。金声桓,王得仁都是劫数中人,想要活就得逆天而行。道长有两个高徒,名唤黎文士,黄人龙。遵从师命,向东方求取解救之法,二人求来了两枚金印,是隆武皇帝所赐,一枚是镇江侯印,一枚是维新伯印,只要二人反正,江西,闽广都归二人作主。

  金声桓大喜,将金印挂于手腕上,反意已决。金声桓是想做东南王的,满人不答应,就自己起兵把东南夺过来。至于明朝皇帝是谁他并不在意,不过是借其名义,号召部下就是了。复衣冠,兴汉室就是个幌子,金声桓为的是自己。清军一败金声桓就想动手,清军一胜他就缩了回去,没曾想让王得仁先动手了。

  新任巡按董学成,小人得志,气焰熏天,向王得仁勒索不止。相中了金玉杯,一把抢过去,就揣进了怀里,王得仁往回要都要不回来。让王得仁给他找十个八个美人,用于消夜,王得仁气得一口拒绝。董学成相中了黄天雷的妹妹,命王得仁立刻将歌儿送进他的府里效命。王得仁大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猪狗不如,还想染指歌儿?”

  董学成大怒道:“按借妻令,本官就是借你的妻子也得从命。今日我就要借王得仁之妻,当你面前操,看你敢不敢违抗此令?”

  王得仁骂道:“我王杂毛为寇二十年,杀人无数。我虽未曾读过书,尚且知道妻不可借,人不可辱,乃华夏礼仪。如今尔等仗着满主子,行禽兽之事,猪狗不如。今日我就成全了你,让你好好过过瘾。”王得仁将董学成剥得精光,绑在树上,让众将看样,从阳具割起,将其碎割。众将士久有反意,就是无人带头,这一下子全营都反了。王得仁带兵涌入了南昌,请出了金声桓就帮着他换上了汉人服饰,南昌就都反正了。打出的是隆武三年的旗号,届时隆武已死多时了。

  姜曰广乃是明朝老臣,在南京与马士英二相哄堂,弃官回乡,住在浠糊里。二人请姜曰广出来主持大局,与明臣们联系,以做声援。姜曰广久有报国之心,一直没遇到机会,就稀里糊涂的进了南昌。他曾约老友一起出山,老友劝他道:“金声桓乃是左良玉旧部,王杂毛是李自成旧部,烈皇帝因二人而死,北都因二人而破,他们的余孽不过是盗贼想借助王师的名义,并无复兴忠义之心,你何苦放着清静,去为他们做招牌?”姜曰广认为机不可失,兴许这是中兴大明的绝好机会。

  姜曰广是不计成败的,只要反抗满人,就是一家人,就可以为光复汉家江山尽一份力。对于华夷之分姜曰广是很看重的,汉人受到异族的侵犯,而且是东北边陲刚刚兴起几十年,没有历史没有文化的野蛮民族。对胡狄蛮夷姜曰广一向是瞧不起的,认为其是介乎人与兽之间非人非兽的群体,是一些没开化的群体。满人在东北的杀穷鬼,据说杀了三百万汉人,稳定了东北。后来又开始了杀富户,针对的是移民关外的汉人,又杀了十几万,主要目的就是抢夺粮食财物。游牧民族都有抢掠的习惯,受害最多的就是农耕民族,也就是汉族。古人希望以夷变夏,让野蛮人学习中原文明的生活方式,以农耕为主,这就是华夷争斗的核心所在;是以夏化夷还是以夷化夏,而现在华夏是失败了。

  姜曰广是坚决反对易服雉发的,先前归降满人的汉人们,说话已经是半满半汉,完全抛弃了传统文化。服装,语言,文化,生活方式是一个民族的特点,而降将们已经习惯于席地而坐,吃火烤肉,奸淫妇女,残害同类,其手段之残忍不下于不开化的满人。满人是强壮的,性情暴躁,头脑简单,浑身是毛,如同野兽一般。许多汉人也都效仿,变得越来越没人性,简直六亲不认了。在嘉定,老儒的逆子带着地痞无赖们专门帮着满人残害乡里,气得老儒直骂,越骂儿子作恶越甚,向老父示威。无赖们都是大清的臂膀,没人敢得罪他们。将来他们就是新朝的地方官,是新王朝的栋梁,谁还敢骂他们是汉奸,想不想要脑袋了?

  姜曰广兴奋的来到了南昌,对金声桓,王得仁的义举大加赞赏。姜曰广是了解一些抗清动向的,与各路抗清武装都有一些往来。他对金,王二人说道:“只要义旗一举,百万义军旬月可集,江南可不战而定。江北满人不过十万,降清将士,谁无汉思?不须百日,天下形势就可发生大变化,二位便是再造之功臣了。”

  隆武已死,姜曰广是知道的。永历东奔西逃,生死不明?暂时借不上力。众人商量着拥戴益王世子监国,也是朱明之后,先稳定人心再说。真世子还是假世子没有人知道,反正需要这么一个中心。江西最有实力的抗清武装一个是揭重熙,一个是傅鼎铨,各有二三万兵马,隆武皇帝曾授二人总兵之职,在江西很有声望。接到姜曰广的信后,二人都领些人来南昌聚义。只待了一日,二人都离开了南昌,其它各部也相继离开了。

  金声桓不是个将才,只是个世家子弟。掌权之后不是训练军队,收复失地,而是加紧建造公侯府,每天役使的超过万人。永历皇帝封其为豫国公,封王得仁为建武侯,二人已经知道原先隆武所赐的金印是伪造的。这一回益王世子也用不着了,就在南昌挂着,免得永历君臣想真的指挥江西大军。金声桓穷奢极欲,病中想吃虎肉,数千将士用了三天功夫,才遂其心愿。平日里歌舞不断,山珍海味,见人就要银子,还是世家贵族那一套作风。

  金声桓以上司的身份檄令赣州反正,赣州乃是高进库镇守,对满人并无好感。真正激怒他的是金声桓居高临下的语气。高进库发怒道:“金声桓一个副总兵,比我还低一级。就是反正了,也得明朝皇帝来封我,怎么就成了金声桓的属下了?我可不是江西人,被大话吓软了骨。他让我反正我偏不反正,我就要见见他的厉害。”

  大将胡以宁的叔伯哥哥胡谵很有谋略,向金声桓建议道:“趁满人不备,大军先下九江,攻下赣州,进入两广。守住岭表,断绝粮道,即便清军几十万,也坐以待毙,东南可一鼓而定。”王得仁连称好计,正合兵法,先发治人,兵贵神速,不可迟疑。

  黄人龙是个读书人,顾虑较多,不同意冒险,引经据典的辩驳道:“不妥不妥,当年宁王起兵造反,就是没有拿下赣州,王守仁在后面制其死命。应先攻下赣州,方为万全,否则风险太大。”金声桓也认为应当先攻取赣州,才可放心。家眷财物都在南昌,倘若大军远出,回救不及,那还了得?赣州守将不是别人,乃是高杰之侄高进库,金声桓看其是个难得的将才,打算将其归于自己的帐下,将来平定天下,就有了一个得力的帮手。

  金声桓手下大将向朝佐,得了库金五十万,不肯上缴,金声桓盯着要,向朝佐说是都发了军饷,已经没有了。金声桓并不信他的鬼话,令其率部攻打赣州,自领大军随后增援。向朝佐是员猛将,赣州兵马抵挡不住,拼命奔逃。向朝佐随后追杀,追到赣州城下也没见到后续部队。据探子报;大队人马在三十里外就停止了前进,就等着向朝佐被高进库全歼,金声桓就可以得到那五十万金。向朝佐大怒,将部队解散,自己也逃走了。金声桓围了赣州,命高进库出降,词语傲慢。高进库大怒道:“我就不降,有死而已,他金声桓又算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