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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帝王赋 世无英雄,寇贼称帝王,看是荒唐,实非荒唐,古往今来,从来都是这样。尸骨堆成黄金殿,冤魂奠定千秋业,血泪中,金碧辉煌,个个粉墨登场。贵族显赫世家,双目长朝天,目空一切。浅薄无知,愚昧狂妄,腹中全是粪土。剥不下那张贼皮,脱不开那身俗气,剥万民膏血自肥,哪里还有天理? 胡执恭是个老官场了,经历了万历,天启,崇祯,弘光,隆武,永历六个朝代,算是六朝老臣了。胡执恭是进士甲科出身,贿买考题一道一千两银子,打通了关节,起首破题乃是“天地如卵”,胡执恭的为人之道也如同油缸里的鸡蛋一样圆滑。在官场里,关系是最重要的,尤其是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四十多年的官宦生涯,练就了欺上瞒下的一套硬功夫,总可以平安过关,一介文官,混到了爵封武康伯。 胡执恭年近七十,宝刀不老,竞进之心不下于中年人。见陈邦傅处比较平安,志愿来到此处监军,与陈邦傅很合得来,成了莫逆之交。朱天麟是后起之秀,论起来还是胡执恭的门生。朱天麟来到浔州主要任务是督促忠贞营出兵复楚,千万不要东下。三个人到了一起,看法一致;忠贞营指望不上,还是招抚孙可望等人才可以转变局势。陈邦傅的处境并不乐观,横州徐虎,郁林梁士义都是地方豪强,总想吃掉陈邦傅。陈邦傅本指望利用忠贞营消灭这两股武装,可是那两股武装并不招惹忠贞营,高必正也不想多事,陈邦傅的打算就落了空。忠贞营出兵打过一次郴州,没有攻打下来。清将马蛟麟一到,忠贞营就退了回去。马蛟麟是罗锦绣帐下的将领,在金声桓,李成栋反正之后都曾准备反正,由于满清大军倾巢南下,才没有采取进一步行动。长沙大溃退,马蛟麟未经一战就夺得了七八处郡县,反正的心也就淡了。马进忠等将领在前面烧,忠贞营在后面跟进,真正占领两湖的是大清湖广,四川总督罗锦绣。 由于堵胤锡的催战,招来了忠贞营,使得马进忠,郑古爱招降马蛟麟成为了不可能。二人再见面时,执手相对痛哭,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大臣们非得逼着郑古爱再去说降马蛟麟,郑古爱道:“明军占优势时此事可以,现在根本不可能,除非前方打几次大胜仗,兴许可能。”郑古爱是被逼出来的,也无颜面去说降马蛟麟,又无法回去交差,就病死在山里。马蛟麟将其妥为安葬,大哭了一气,拜别而去。 忠贞营兵力衰弱,士气低落,粮食缺乏,与马蛟麟难以对阵。堵胤锡对忠贞营不战而退,大发雷霆,病情加重。高必正提出在高州,雷州一带驻军,重新整编军队,进行训练,休养生息,实行屯田,堵胤锡一口回绝了。高必正心中恼怒,带着部下,不辞而去,向西而走,堵胤锡又气又怒又无计可施,整日里在帐中发脾气。 参将刘世俊,刘国昌表示愿意出楚,听从堵胤锡号令,堵胤锡大喜,带病亲往浔州迎接,慰劳两位将军。一路受了些风寒,病情转重,看看是不行了。堵胤锡大哭道:“我辜负了皇上的重托,不能亲上战场,马革裹尸。如今死于病榻,算是怎么回事?不如沉舟江中,葬身鱼腹,也强似如此。”堵胤锡命令下人把船解开,任其漂浮,不要再管他。下人哭着劝住了。此时又传来陈邦傅,朱天麟,胡执恭,利用他发给的空白诏书矫旨册封孙可望秦王的消息,把堵胤锡气得吐血,留下遗诏,怀恨而死。 杨畏知入朝给孙可望等人讨封,金堡认为:“孙可望不过是想借王室压住那三位,只要封其为公,那三位侯伯也就达到其讨封的目的了。以形势而论,孙可望只有与明军联合方能站住脚,保住现有的地位。若是同时与清军,明军为敌,内部又四分五裂,孙可望是没有出路的。于是议定封其为景国公,赐名朝宗,其他将领侯、伯不等。 陈邦傅与胡执恭私下商量道:“明祚已尽,天下必然易主。以现在的形势,孙可望拥兵四五十万,占有云贵,取两广轻而易举。你我二人应当早择明主,把握好这个机会,成为拥戴之臣,将来富贵可保。” 胡执恭最擅长于此道,微微笑道:“此有何难?有堵胤锡所发的龙旗一面,还有空白诏书,文章还不是随便做?只要朱天麟不反对,就算是大功告成了,保你我日后还是新朝佐命功臣。” 陈邦傅大喜道:“既然老先生有此妙策,可以进行此事。朱天麟那里包在我身上,只要能够招抚孙可望,什么条件他都会答应的。”朱天麟轻浮急躁,见识浮浅,陈邦傅早就把他看透了。于是伙同胡执恭动员朱天麟道;“孙可望是头猛虎,正要下山咬人,无人可挡。如果讨封不成,我处首当其冲,下一步就是梧州,朝廷难保。朝廷所封公侯,遍地都是。若以公侯进行招抚,此事不但不成,反而激出变故来,我处就危险了。为今之计,就是我处便宜行事,封孙可望为秦王,可保万全。此事行后,我三人联名上奏朝廷,加以追认,也就顺理成章了。‘ 朱天麟有些犹豫道:“本朝没有异姓封王的规矩,此例一开,岂不乱了章程?”朱天麟心里没数,不知道皇帝对此事什么态度?马吉祥,王化澄,吴贞毓,万翔等人他是了解的,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严起恒,怕他有反对意见,封王一事通不过。 陈邦傅道:“有这么个朝廷,还可以封王。要是这个朝廷不存在了,给谁封王去?眼下是非常时期,悬于一线。一旦把事情搞砸了,惹恼了那只猛虎,可就悔之晚矣。”陈邦傅心里清楚;朱天麟同自己一样,心里害怕,还不想担责任。陈邦傅眼里已经没有了永历王朝,想的是尽快找到新主子,长保富贵。孙可望是他未来的希望,他想把自己的命运系在孙可望的战车上。他这个公爵本来就是白拣的,到了满人那里,没有承认的可能性,在孙可望这儿可是不同。 朱天麟叹了一口气道:“此事你们看着安排吧,最好能让两方面都接受。我先与马吉祥,王化澄,吴贞毓等人通个信,封王也是件大事,还是得到朝廷的正式册封,才能名正言顺。”朱天麟并不清楚陈,胡二人的打算,以为他们也是为国谋忠。性情相近之人,共同语言多,容易取得一致。在为江山社稷的幌子下,一场欺上瞒下的大骗局,开始登场了。 想要取得日后的重要地位,天使的角色就由胡执恭担任了。胡执恭假称皇命,带了五百锦衣卫,声势浩大的来到了孙可望之处,进行王封。陈邦傅准备的蟒服,翼天冠,金页,金印,都与真的一样。孙可望大喜,安排了隆重的受封典礼,大西军将士都信以为真。不仅如此,胡执恭还假皇帝之命许孙可望以九锡,行监国事,总揽朝政,节制天下兵马,便宜行事,不必事事奏报。孙可望大喜过望,对胡执恭非常亲热,赠送了丰厚的礼物,胡执恭就在孙可望处暂留了下来。 为了弄假成真,胡执恭打发儿子胡钦华赶赴梧州,行贿于王化澄,吴贞毓等大臣,设法追认王封。此时杨畏知已经回去了,王化澄等人正在收拾金堡等人,就告诉说严起恒,金堡等人反对王封,他们正在想办法,此事一时半晌决定不下来。 孙可望可是个急性子,接受王封之后,大封文武百官,设六部尚书,也是个小朝廷了。孙可望名正言顺的设立了九锡,出入乘金龙玉辇,打着日月旗,建葆羽,孔雀扇,屈柄幢盖等饰物,御林军金璧辉煌,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如今文武大臣们见他都得行君臣大礼了,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都托故不朝,也不领受什么王封。 孙可望以秦王的身份,晓喻各处明军,统一听其调遣,忠贞营首先翻了天。高必正抗议道:“我忠贞营率先归附,不过是公侯之封。孙可望尚无寸功,怎么忽然之间成了秦王,让我等遵其号令?朝廷如此行事,让将士们如何心服?”其他各处也纷纷上奏,倒把皇帝弄糊涂了。金堡认为陈邦傅矫旨该杀,严起恒认为异姓不可封王。马吉祥,王化澄,吴贞毓等人主张可以考虑封王,但不一定是秦王。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得非常之人,也并非是件坏事。一旦惹得猛虎下山吃人,那时就晚了。 孙可望也具表称谢,并且进贡了许多财物,都被胡执恭截留了下来,劝阻孙可望先不要派人入朝。杨畏知一回来,讨回的是景国公,孙可望惊讶的道:“朝廷已经封我为秦王了,我已晓喻黔滇文武,怎么又变了?”孙可望的动静太大了,动作太快了,成了骑虎难下的局面。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立命杨畏知返回梧州问个究竟?要是永历君臣存心戏弄于他,就给他们个教训。这一回孙可望可是翻脸了,若是封不成秦王,宁可自立为秦王,也不能留下这个笑柄。孙可望非要讨得秦王实封不可,为此他可以不顾一切。 陈邦傅,胡执恭巧言辩解道:“朝廷是同意秦王之封的,因为忠贞营提出了异议,严起恒,金堡等人才挟制皇上修改了成命,此事我们正在做努力。”孙可望并不清楚朝中的情况,对胡执恭道;“孤王亲自派人前往皇上那里,讨个实底,孤王可丢不起那个人。朝廷不是大肆卖官么?孤王舍出金银,定要办成此事。‘孙可望不再经由胡执恭等明臣转手,命总兵常荣带三百人前往梧州,进贡皇帝黄金一万两,骏马一百匹。另外准备了四万两黄金,贿买当政官员,定要讨秦王实封,否则引军东向。 皇帝猛然间见到了这么多的黄金,很是意外。皇太后正缺银子用,侯性,马吉祥都接受了孙可望的重金,就劝皇太后册封孙可望为王,免得反目成仇。杨畏知也认为不妨变通一下,别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严起恒是坚决反对的,在众臣的压力下,勉强同意册封其为翼王,由夏国祥前往宣喻。 孙可望先已知道了消息,不封秦王,无法自圆其说。于是派人将夏国祥刺杀于养利桥下,毁了册封圣旨,给朝廷一个警告。皇帝不明白孙可望的用意,严起恒认为就是封王也得朝廷封赐,不可下面讨封,就又改封为平辽王,天使赵进中途被劫,下落不明。皇帝派大臣姜尔文前去问个究竟?也被孙可望扣下了。孙可望传信于朝廷道:“为帝为王,孤王也可以办到,何必一定彼处,而屡屡变更,徒然惹人耻笑。” 严起恒从中作梗,陈邦傅,胡执恭不能自圆其说,陈邦傅便把朝内严起恒等阻拦秦王之封的大臣,书写上姓名,报与孙可望,想做些解释。孙可望虽是个粗人,这时候也明白了是被胡执恭给骗了,弄得自己骑虎难下,处境尴尬。他把胡执恭抓来,活剥其皮,胡执恭就惨死在自己设计的圈套里。孙可望派去的人明确的告诉永历皇帝:“非秦王之封不敢领命。”孙可望的挟封让严起恒十分恼怒,就坚决反对秦王之封。 孙可望要求杨畏知回到贵阳,杨畏知回去之后孙可望骂道:“让你去梧州是为孤王讨秦王实封,你自己弄了个大学士,却不帮孤王做事,是何道理?”孙可望已经把杨畏知看做是自己的臣下,是受了自己的王命出使梧州的。没想到杨畏知却与严起恒等人一样,反对孙可望的挟封。 杨畏知把眼一瞪喝道:“从啥时候起本官成了你孙可望的臣子了?大学士乃是当今圣上所赐,哪里是汝等应当过问的?既为明臣,就应当谨守臣节,遵从王命。汝屡次挟封,难道朝廷是你家开的不成?”这几句话让孙可望恼羞成怒,喝令速速斩首。众臣们连忙相劝,不可擅杀朝廷重臣,为时已晚。秦王想要赦免时,已是来不及了。 孙可望道:“如此一来,索性真正武力挟封,孤非要讨个真秦王不可。”命令大将贺九仪率兵五千,作为先锋,前往讨封。清兵破桂林,全州,平乐,永宁等十七处郡县,梧州处于危急之中。永卫提督周金汤,率部大掠梧州,不论君臣后妃,大臣妻妾,抢的抢,杀的杀,清军未到已是乱成一团。王化澄,万翔等在劫难逃的十八个臣子全被杀死,皇家被抢掠一空,连皇嫂都被乱兵们抢走,不知下落?侯性顾不得皇太后,席卷皇太后的全部金银,潇洒而去。永历顾不得其它,驾舟先逃,陈邦傅已安排部将陈清远在江上拦截,想将皇帝作为降清之礼。 李赤心暴死,同时暴死的还有张良,仇四虎等多位将领,高必正认为是被陈邦傅投毒所害,向皇帝讨要个说法。如今孙可望又翻了脸,只剩下降清一条路了,没有晋见之礼满人也不会看重自己,所以需要个重礼。皇帝船快,有如神助,飞帆而过,陈清远就截下来后面的几艘船只,都是皇帝仪仗等物。陈清远截杀了明将潘骏观,童英,许玉凤等人,回去向陈邦傅复命。 陈邦傅皱着眉头道:“都是些不值钱的,拿不出手。想要保住上公爵位,非得立一奇功不可。”陈清远道;“焦琏从贺县转永安州,近在咫尺,何不以结儿女姻家之名,诱杀此人?‘陈邦傅大喜,便依计而行。 焦琏驻兵永安州,将士损伤严重,也很艰难。听说瞿式耜遇害,正在悲愤不已,准备起兵前往报仇。外面通报陈邦傅来访,焦琏心中大喜,想要约他一同出兵,收复桂林。连忙命人摆设酒宴,招待陈邦傅等人。陈邦傅心怀鬼胎,顺着焦琏的话说,什么都答应下来。焦琏大喜,连饮数杯,酒力就有些过了。陈清远假做上前搀扶,一匕首刺入焦琏的腹中。焦琏大吼一声,将陈清远之头扭了下来,如同一座小山般轰然倒地。 陈邦傅早已布置好兵马,杀入了焦营。群龙无首,主将已死,焦军被杀得四散奔逃。陈邦傅割下焦琏的人头,奔向桂林,向孔有德求降。孔有德也很惊讶,有万夫不当之勇,二箭收复七郡的猛将焦琏,竟然死于小人之手?孔有德瞧不起陈邦傅,就让他留在桂林,等待朝廷的封赏。陈邦傅的叛降,等于给了马吉祥等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勇毅将军林时望,勇猛无比,收集了数千散兵游勇护卫着皇上。马吉祥认为武将们都不可信,矫皇命将林时望用弓弦勒死,从此之后皇上就护卫无人了。逃到了浔州,君臣们又饥又饿,钱财都被乱兵们抢光了。马吉祥在船舱隐密处藏了四千两银子,献了出来,买了些食物。皇太后感动非常,侯性照马吉祥差远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孙可望部将贺九仪,张胜,朱养忠,张明志前来护驾,君臣们继续前进,来到了南宁。贺九仪等人到了南宁,原形毕露,将严起恒杀死在船中,抛尸江中。将兵部尚书杨鼎杀死在昆仑关,刘尧珍,吴霖,张载述等反对秦王之封的都遭到了屠杀。这一回反对的声音消失了,皇帝就真的封孙可望为秦王。 赵印选带兵从桂林逃走后,随乱兵又抢了梧州,百姓对滇兵恨之入骨,见了就杀。赵印选财大伤身,也被乱兵杀死,财物被抢,妻妾们也都被士兵们淫掳了。胡一青从桂林逃进了深山,王永祚降清,滇军整个解散了。清将线国安曾败于胡一青,差一点丧命,不肯放过胡一青。胡一青退避到土司之地,线国安就追杀到土司境内,胡一青独力难支,死于线国安之手。线国安进军南宁,明军不战而走,永历皇帝被安置在安龙,这是孙可望的主意。从此之后,永历朝廷整个控制在孙可望的手里,无论是安隆地方官吏还是镇守武将,都是孙可望的亲信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