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相搏

　　自筱兰走后，翠翠的记忆中只剩下筱兰的叮咛和嘱咐。

　　“跟他们磨，跟他们缠，实在不行就来硬的。”来硬的的实质，翠翠根本没有领会得透，硬就是他们走到哪咱们跟到哪，哪怕他们要回家，咱们也尾随其后，他们不能把我们拒之门外。可翠翠一不留神，让大泥鳅从自己的身边溜走了。今个儿也就今个儿了。可今个晚上小胖会受到怎样的煎熬呢，小胖登大眼睛，乞求家人，特别是早日见到母亲的急切神态，仿佛总在翠翠的脑海里浮现，尤其是小胖那体态瘦弱，每走一步都要靠双手挪动的姿态，象在她的心上猛然间捅了一把刀子，让她痉挛和颤栗。漆黑的夜晚，小胖从看守所出来，独自一个人摸黑往家走，路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四周静谧无声，仿佛一切天籁的声音都装进了密不透风的匣子里，他在路上惊慌地往家的方向走着，前面黑洞洞的，脚下软绵绵的，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吃奶的力气。走着走着，前面好象出现了一丝白亮，他沿着白色的光亮踩过去，只听得哗啦一声响，眼前的光亮，变成了眼下的万丈深渊，小胖在空中来回地翻滚着，嘴里大声地喊着

　　“妈呀，救我呀！”。翠翠很不得这时长长了胳膊，把孩子从死亡线上救起，紧紧地抱在怀里，可事实上她的手臂伸的越长，小胖的坠落速度就越快，直到翠翠把手深向大海之中，也没有挽救孩子的性命，甚至连孩子的影子也不见了。

　　“我的孩子呀，我的孩子。”她在梦中呼喊。直到醒来，她也不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她身体僵直地走出值班室，眼前已经迷失了方向，眼前的一切就是梦中的画面。镇政府门前很洼，门前两侧栽种五颜六色的花，白天浇水过多，夜色降临的时候，大门前的水就变成了翠翠眼中也是梦中的大海了，她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张开双臂想救回抛身大海中的孩子，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倒在泥水里，她坐在泥水里哭嚎

　　“小胖呀，你在哪儿呀，你在哪儿呀，你要死了，妈也不活了。”哭了半晌，她觉得自己心爱的儿子确实葬身海底了，自己活找有什么意思，于是她拼命地扑向了她所因为的“大海”。啪嚓一声，横卧在泥水中，自己还有知觉，起身再试，还是那样的结果。她站起身，头上、脸上泥水在不停地淌，她的记忆深处，仿佛出现了狂风暴雨下那英姿勃发的海燕“暴风雨，你来得再猛烈些吧！”她喊着，走向铁大门框的下面，一眼捎到门框，看似横在她面前不可逾越的黑色栏杆，她觉得既然自己的儿子的尸首都找不到，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这时的她已经下定了跟随儿子而去的决心。解下腰带悬挂在门框上，推回大铁门，脚踩铁门，脖子伸向腰带套子里，用脚很劲揣开铁门，就这样随着她梦境中的儿子而去了。

　　扒在门前的吴穷真是心如刀绞，自己心爱的女人就这样离他而去，他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真的愧怼于她，怎么有心还活在这个世上。他此时的心情让他自己来说真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以头抢地，两手摊直在地上，放声大哭。不一会儿，围观的人见多，筱兰夫妇也问讯赶来，看到这种情景，她们也不知所措了。

　　翠翠的尸首和她的公爹一样，被送到了火化场，和上回的景象一样，翠翠的亲人们又经历了人生的酸楚。当然，这回的镇上负责了所有的开销，甚至医治小胖的费用和接回小胖的所有适宜都一手操办。至于翠翠的死讯，筱兰不敢在这么早的时间里让她的父母知道，只能等待在有利的时机再当面谢罪。

　　翠翠的死对无穷的打击蛮大的，但和筱兰相比似乎死的不是翠翠而是她自己。她在以后的日子里，成天心乱如麻，心力焦淬，饮食难下，人在一天天见瘦，加之病情随之加重，已经难以承受一点点的打击。施梓和施楠其实早就从父亲的嘴里打听出母亲的病情，只是这是母子之间互相瞒着，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一点点祥和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