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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曾是新生(1)
开学了。 整个九月份,我们班都是下午才有课,这表明我在过着日上三竿的日子。 晨曦透入阳台,如何能让今天过的有意义呢? 以前,我还比较幼稚的时候,深信着某些书上的东西。每当茫茫然的时候,就去把那些语句找出来看,虽然这些句子我看了很多遍了,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那种去翻出句子的冲动,我总有那种感觉:有时一段表达出你的心思书上的文字,就如你生活以外的一个寄托物,在你心情如何如何的时候,你就会把想到它或者拿出来看,然后似乎就懂得怎么怎么了。 到底是懂得怎么呢?我也不知道,那些成长的岁月里我过得很懵懂,内心似乎很多无法向人倾解的想法,只能常常随笔写到纸上,我就是隐约觉得,语言有一种托付功能,当你的思想转化为自己写出来的语言,你当时的情绪也随即转托到语言上,自身便好像得到一种释放或寄托。 但很可惜,我始终还是不弄懂,怎么样过一天才算有意义? 躺在床上不知是遐想还是瞎想,结果只会是,我突然知道,我不能这样耗下去了,因为肚子饿了。在我肚子饿的时候,我才恍然:生存有压力,管你什么屁意义。 我爬起床,和达叔去食堂。 我们走在校道上。继“原生”动物纷纷回校之后,今天,新生在监护人的陪同下也前来报到了,场面很热闹。所谓的师兄师姐在学校领导的号召下,在老师的引导和关怀下,对新生展开一系列有组织有预谋的迎接仪式,他们是那么的热情那么的好心,帮忙引路,帮忙把行李搬上宿舍,当然这帮人今晚收工后,讨论的第一件事无非类似于,××学院××班的那个,长的帅啊,我把号码给他了;或者是,×××宿舍的那个,长的漂亮,我泡定了,我得让她加入我部门。 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牛高马大,在为新生提行李,那不是牛哥吗?看他和新来的女生们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样子,我不禁顾影自怜:“怎么我当初就不坚持下来混个部长,你看,美女总是光顾有准备的男人。” 达叔想了下,说:“牛哥不是有个女朋友了吗?叫伊莉呢。” 我故作深沉,说:“可能分了吧。这个时代啊,人变的快。” 达叔说:“怎么个变法?” 我旧诗新读,说:“两情若是朝朝暮暮,又岂有久长时?” 达叔说:“哈哈。不定的。不定的。要看人的。” 我顺水推舟,说:“你看,牛哥是部长,伊莉也是什么部的部长,能当部长的必然有一身勾心斗角的本领。如果两个人都那么有心计,很难长久的。” 达叔说:“我看最有心计是你,分析那么多。” 我不以为然,说:“哈。这叫以人为镜。” 达叔引导我凡事看到坏的一面,也要看到好的一面,说:“爱情是可以分很多种的。” 我引用时事,说:“当然。谈恋爱好比喝奶,酸酸的甜甜的纯纯的,津津有味,天知道肚子还会有三聚氰胺的呢——爱情有时是很危险的,有毒的。” 在恋爱中的达叔不同意,说:“用得着打那么毒的比方吗?我看最毒是你了。” 我说:“别紧张,我没有说你的恋爱有毒。” 达叔更紧张了,说:“我和张悦是真心相爱的。”张悦便是达叔的女朋友。 我说:“知道啦。知道啦。” 而在上大学不久,我的确有加入过学校内某些部门,之所以坚持不下去,一来是因为觉得浪费时间,时不时要去值个班,动不动要去开个会,会议又冗长得连万里长城都自卑,有时我甚至连做梦都梦到自己在开会,一觉醒来,我还真是在开会啊。二来是因为我的道行过浅,人家在部门“锻炼锻炼”,个个都已经精于口蜜腹剑溜须拍马,有远见者更是结好网钻好营,升官发财指日可待,而我除了搬桌子搬椅子之类的东西锻炼了下肱二头肌以外什么都没锻炼到,这样的人在一个集体不是累赘也替死鬼。还好我有自知之明,一个学期下来,都纷纷辞退了。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班委换届,我被逼上梁山当团支书。 过程是这样的,当时原班人马职位清空,可选举会上几乎无人自荐,因为班里很多人都开始变老油条了,管理起来很有难度,所以无论班主任如何威逼利诱,有干部潜质的同学们都意志坚定,不为所动;但意志再坚定也还是要吃饭,终于大家的礼让耗了整个下午,到了急需进食的时段,不少人有农民起义之势,班主任可能考虑到饥荒横着几十条尸体在会议室,自己不是一起饿死也是活罪难逃,责令每位同学把自己寄予厚望的对象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然后清点,按票数来安排职位。 事实上选民们都本着恶搞心理瞎写,看准谁最不想当就选谁。因为我领悟到自身性格不合时宜,甘于做平民。同学知道我想做平民,决心不让我诡计得逞。投票结束后,我被荣升团支书,郁闷的我不忘孟子教诲“威武不能屈”,提出申诉,此时师生们肚子空空如也,恨不得就此散会,结果老子一审判决,驳回上诉,我骑虎难下,唯有做武松。 做武松的日子里我痛苦不堪,会议更是多如牛毛,每次会议都要穿插各种精神意义,“以人为本”“爱国传统”“科学发展观”等等,此过程就好比日本AV,内容千篇一律,而且插得出奇持久,上面的到了激动时刻,下面的明明是没感觉还得装高潮。 更痛苦的是,会后我常常还要写心得交上去,我必须收集口号在行文里赞扬这次会议的神圣意义,同时我得表示平时唱歌就唱“我爱北京天安门”,讲故事就讲“1979年那是一个春天,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完后,还要表示会好好向标兵模范优秀干部先进个人学习,当然,这是应该的,因为他们比我更能唱颂歌编故事;或者表示将以各种为人民服务的名义引导同学们去贫困山区和敬老院之类地方丰富人生,当然一定要带照相机。 我还不得不常常按套路去写一些东西,比如: XXX同学思想觉悟高,学习态度端正,在劳动过程中,做到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在困难面前,总是走在最前头,在同学中起到模范带头作用,敢于与不良行为作斗争,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具有大公无私的精神。 这个时候一定要有个转折,但要写得很抽象—— 但是,也存在一定的不足,在工作上与新时期的党员标准存在一定差距。综上所述,XXX同学思想和行为基本符合党员标准。 尽管这个XXX同学到目前为止连党章的书皮都不知是什么颜色,但毫无疑问,以上情况完全属实,如无雷同,抄到雷同。我真恨不得用一句话把它了结了,那就是:组织,你加我,准没错。 我素来讨厌官腔套话,但我当婊子又立牌坊,我当时从心底里感叹自己真是卑鄙无耻下流贱格。一个学期后,我总算刑满释放,此后从良。 这时,牛哥和那女生拐了方向,不知到哪儿去了。刚才我们没有绕到他俩前去打招呼,因为看那左摇右摆的情景牛哥好像在说些调情话而那女生也乐不可支。假如我和达叔这样豁上去,岂不是像两个爱迪生最伟大的发明物杵在他们中间?也许牛哥为了这一天呕心沥血筹划了一年,我们万一打乱了他的计划,妈的回到宿舍他还不把我俩当铅球从五楼扔下去? 而在这一路上,在这个新生报到的日子,我们目睹了当前社会里比较有对照性的情景。 首先比较壮观是,体育馆门口,中心广场,校道边上一辆辆的奥迪,奔驰。从车上下来的学生穿的都是名牌,表情兴奋,嘻嘻哈哈,这些孩子自理能力强,所以自己理自己地走,大包小包的行李只能交给家长来提,外国有个马尔代夫,想不到中国有那么多“代儿马夫”,看来中国人自豪于将外国的东西改头换面的理念延伸到子女教育上了——所谓的“改头换面”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正如我捏造出“代儿马夫”一词这般奇怪,在中国,从建大楼到过节日到做节目到管交通甚至连路标,都喜欢来个“拿来主义”,虽然那样的路标足以让你迷路。其实这些东西的共同特征就是表面化,从来就不见哪里有地方官员出国考察后把人家的福利医保教育体制拿来逐一学习下,记住是学习,不是要你贴上“MADE IN CHINA”。 至于比较悲观的是,我看到一些学生一看着装陈旧土色,肤色黝黑,明显是知道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类型,身边几个大叔模样的男子,解放鞋,肩上扛着类似化肥编织袋那种蓝白相间的行囊袋,整个形象就是挑山工,而那个袋子那么大——想必他们能带过来的物品都带了,不必再花钱买了。可能火车的票价都曾让他们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