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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追击
一 郝老五就是要利用这黎明前的黑暗和大自然付于的保护色想平安无事地躲过人们的视线,谁知一出西便门突然一阵嘀嘀哒哒的号声从他背后响了起来,紧接着又吹起了急促的口笛声,到把他这个久走夜路的人也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是工地民兵发现了他的活动,特地紧急集合要追他来了。这出人意料之外的事也使他手忙脚乱感到一阵紧张,一切都不容他过细去想,就本能地抬起手来在马屁股上使劲拄了一撇子,接着又抽了一鞭,那牲口似乎已经习惯,同时又懂的主子的意图,身子朝前一拱就四蹄如飞地跑了起来。短短的二里多地的土道还没有用十分钟就跑完了,直到进入宽阔的碎石公路,又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轻轻地“啊”了一声,速度跟着减缓了下来。一场虚惊虽然使他出了一身冷汗,但惊吓过后又自我地嘲解:“哈哈哈哈,老五哇老五,你十三岁当响马――见多识广啊,江湖上闯荡了几十年,怎么一点风吹草动就感到草木皆兵了?熊包!”于是他把鞭子往车辕上一插,拍了拍腿上的落雪,然后一盘腿掏出一支烟来在手板心上蹲了蹲,叨在嘴皮上摇了摇头道:“看来人一老胆儿也小了,不中用了,大事儿也办不成了,真成了武大郎卖豆腐――人熊货也软了。” 回想起三四年代的他那是啥阵仗,虽然不如八府巡案那样前呼后拥、明锣开道,但他那一身警官服,加上身后跟着跨盒子枪的勤务兵,比起一般人来不知要神气多少倍哟。然而一解放,这一切都化为乌有,他怎么服气呢。不过他看到比自己辉煌多少倍的人物都一落千丈,到也心安理得。这叫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知足者常乐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所以他又把刚才的惊慌失措自我解释为“识时务者为俟杰”。唉,古人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还是足智多谋的好。他把身子往车上一靠,接着深深吸了一口烟,又仰面朝天悠然自得地哼起京剧玉堂春来了。 “来至在都察院举目往上观,两旁的刀斧手吓得我胆战心又寒,苏三我此去好有一比呀,好比那鱼儿落网有去无还!根儿里根儿郎根儿,哐――扯――哐。” 就在这时只听得忽啦一声,从路边树上飞起一只夜鸟,身影掠过头顶散落了他一脖梗的雪花。“他妈的!”他抬头骂了一声,随手拿起鞭来“叭”地就是一个响鞭,然后借着雪光看去,原来是只老鸹已经腾空飞去,传来哇哇的啼鸣。见此情景他不觉一愣,心想,好不吉利呀,要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来,我看你就真的自投罗网了。于是他警惕地朝四野瞧了瞧,到处一片白茫茫,好不空落荒凉啊。他拿起鞭子来正要催马时,突然又发现前面二三十米的地方有两道强烈的电光就犹如两根玻璃大棒朝他劈来。那马被这强烈的光线一照,也吃惊地四蹄蹬空咴咴地狂叫不止。他赶忙“唷唷”两声跳下车来,使劲儿搬着刹把大声地问道:“喂喂,这么滑的道是谁他妈的开玩笑?”可是那两道灯光不但不灭,反而抖动着光柱朝他逼了过来,还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儿,就听得对面大喝一声:“站住!”接着两个人影跳到了他的跟前,老五这时才预感到大事不妙,仔细一瞅不觉大吃一惊,原来是自己的冤家对头到了。他赶忙陪着笑,顺手又掏出烟来接着打火递了过去,然而对方没有接,只听得一个年轻人说:“老顺师傅,你不是说库存材料有记号吗?快看看。” 老顺“嗯”了一声,拿着手电沿着大车转了一圈然后说:“小陶,没有错,全是从咱们库拉出来的,你看检尺的油漆印都在。” 眼看事情就要败露,老五的一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开了。他点头哈腰地跟着老顺从车的东边绕到车的西边,笑眯眯地说:“老顺师傅,别急,别急,其实这是一场误会。” 老顺看了对方一眼说:“什么误会?难道这车东西不是从电建仓库拉出来的?” “是是,是从你们仓库拉出来的。”老五忙解释:“你现在没有在库里大概不知道,这都是给你们工地加工用料。” “我们自己有加工厂。”小陶顶了一句:“要你们加工啥呢?” “哎哎小兄弟,话可不能这么说哟,急国家所急,想国家所想嘛。”老五又转过脸望着老顺:“你老知道,中央不是提出两条腿走路的方针,发挥两个积极性嘛,嘿嘿嘿嘿,我们大小也算一个单位,一条腿算不上,也可以当半只脚啊。” “说得怪好听的。”小陶一蹦抬腿跳到车辕上一手握住刹把,一手拿过鞭子:“既然你们也是一个单位那就是公对公了,老大爷,那就请把手续拿出来瞧瞧吧!” “是呀!”老顺伸出手来:“小陶说的对,出门要有出门证,出库要有出库单,给外单位加工同时还有调拨单和加工合同。” “有,一切都有。”老五说着就在兜里乱摸。可是摸了半天又抽出手来,面带难色地说:“啊,对了,出门证我给看门的了。”说着他偷偷地看了看前面这个小精灵鬼儿,心想要是把他瞒过去了就行了。这时从邻村又传来一阵鸡啼,东边也微微地出现了一道曙光,老五着急了。 “小兄弟,周师傅,没有问题,还是让我走吧。这一天等于二十年的时代白白把时间浪费在半路上多可惜呀!” 小陶一听又从车上跳下来说:“就算你把出门证给了门卫,那就请把调拨手续拿出来看看吧。” 老五伸手又是一阵乱摸,老半天才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来递给小陶:“这是曹主任开的条子,这下可行了吧!”说着就要赶车。 “慢着!”小陶和老顺同时叫道:“这是白条,没有公章不管用。” 小陶把纸条退给了老五说:“走,回去对证再说。”说着响了一鞭,车子又朝原路滚了回来。 车在库区的木栅栏外停住了。小陶跳下车来从木栅门翻进库里,接着把栅栏门打开放进马车又朝值班室走去。 熬了一夜的三克正躺在床上做梦,他似乎听到有人推开了栅栏门,又看到有人朝他的小屋走来,他想去开门,只听到那人笑嘻嘻地说:“别开别开,人多眼杂,我是给你送钱和东西来的。”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大打子人民币在他眼前直晃晃:“给,这是你的辛苦费,一共五百块,嘻嘻嘻嘻这下满意了吧。” 三克高兴的伸手去接,可是来人象猴子一样跳开了,同时还把手高高地举了起来,弄得那打票子哗哗地响。他踮脚直腰伸手就抓,嘴里一个劲儿地嚷:“别逗了,你快给我呀!” “我给你两棍子!”小陶在外面接过话渣,又用棍子使劲儿敲着门板,嗵嗵嗵的声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传得又响又远,同时也把三克吓醒了。他翻了一个身,把被子使劲朝上拉了一把嘟嘟囔囔地说:“是哪个王八羔子在折腾?天还不亮就瞎捣乱,有事儿八点来,你他妈的不挺我还挺呢!”可是打门声并没有停,反而响得更大了。 “真他妈的活见鬼!”三克在被窝里嚷道:“喂喂,库房重地闲人免进,再不滚开我可不客气了。” 听三克这么一嚷小陶生气了,他一脚把门踢开就旋风般地闪了进去,揭开被子在三克那胖屁股蛋上就是一巴掌,吼道:“不许动,举起手来!”随着声音,一根硬邦邦凉冰冰的家伙顶住了他的后脊梁。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十分见效,使他象只笨 熊似的光着身子冷嗖嗖地爬起来蹲在床上,借着从外面射进来的雪光,清楚地看到那双胖糊糊的手也机械似地举过头顶。不知是冷还是吓,他上牙打着下牙,身子如筛糠般地抖起来,一双膝盖也不自觉地跪到了床上,平时那张饶舌嘴也不听使唤了。他巴巴结结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别,别误会,我,我是值班的。” “找的就是你这个值班人。”小陶不但把棍子顶得很紧,而且还使劲地转动着,把对方腰上的肥肉拧成了一个大漩窝。三克听出了那稚嫩的声音,他清醒了,随着胆儿也大了起来,他放下手扭过身来夺去棍子丢在地下说:“深更半夜你小子到库里来捣啥乱,我要告诉曹主任不整治你才怪呢?” “捣乱的是你!”小陶大声地吼道:“又把你那二曹操搬出来,哼,你们都是一路货,是挖社会主义墙脚的扒手。今天终于把你们狐狸瓜子抓住了,快起来看看吧!” 三克机械地抬起头,才看到拉走的马车又停到外面,接着又看到老顺领着老五走了进来,他的心“咯噔”一声,身子象一堆烂泥软摊了。 |